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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色[中] ...

  •   [3]
      青色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他在王的茶水中下毒。
      白色的粉末融入水中了无踪迹,王每次都在他递过去后一饮而尽。
      一次他偷偷尝了一口,无味,微甜。
      他想自己也许是被人骗了吧,被那些假药。
      他又想王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他是个那么聪明的人,只是,他不说。

      王依旧每天看他表演手偶,在小小的屏风后面。

      他有时也演戏子是生活,风尘苦旅,一生漂泊。
      每到那时,王总会看的出神,说,映,那要是我们,该多好,多好。
      他渐渐开始理解,王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那份寂寥。

      王喜欢看他的表演,其实并不是欣赏什么,更多的时候却是看着他发呆,深邃的茶色眸子中映出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影像。

      也有过那样一次,王带着他到了御花园的一个角落里。
      那里有着一株小小的紫蓝色雏菊,王看着那朵雏菊,幽幽的说“你信不信,这是我为映种的花,你看,这花瓣的颜色,多么像映的眸子。”

      他站在王的身后,看着那束雏菊,暗想,原来映的眼眸是这么漂亮的颜色啊。
      看着网,又忽然觉得,他其实也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啊。

      当时是晚上,王坐在高高的城墙的角落里,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青色,你知道麽?映他当初说要带我出去的,要离开这里的,你看,现在却是我赶走了他,我是不是错了呢?”
      夜晚湿气那么的重,王脱下朝服披在的他的身上,勾起嘴角,他第一次见王那样可爱的笑容,他说“你穿朝服,很好看。”
      那天他们在那睡了一宿,他听见了王口中不停的唤着映的名字,心中微微的疼,他多想告诉他,他想抱抱他,他想爱他。

      舀来这个宫殿里的时候是一个傍晚,夕阳欲颓,斜斜的垂着。
      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毕恭毕敬的看着王:“殿下,不知我可否要回这个戏子?”眼波流转,妩媚尽现。
      王看着手里的翡翠玉杯,幽幽道“不可,其它的,你不妨随便。”
      舀再看向他时,残存的妩媚混杂在尖锐的眼神里,若有所思的模样。

      [4]
      他一直想着映,他想起了他的好。
      在那之前,他们也一直很幸福吧,其实那件事放在这样的宫廷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弑父夺权。
      弑父的人是映,那天他在映的身后,躲在那扇映进贡的华美的翠玉屏风后,他看见映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那柄长剑,上面镶着蓝宝石,锋利的剑刃刺穿了那个穿着黑色华服的男人的喉咙。
      那时正是黎明,天将亮未亮,在打更人第三遍敲响手中的铜锣时,映拭干了剑刃上的血迹。
      他心中一直怨恨着的人,由他最爱的三哥结束了那龌龊无能而又荣耀无比一生。
      那是不是他的善良的第二次泯灭呢?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别过脸,眼睛有些湿湿的。

      自然的,王位应由映来继承,可是,映却逆臣意的将王冠,连同那个尊贵无比的王位,一同交给了他,退出了朝歌。
      每一届新王继位,每一朝代的开始,王的第一件事便是,除去异己。推翻了父王统治的映,也同样具有推翻他的统治的能力,即使他明白映不会,朝臣也不会同意。而对于这样一个城池,除去后患的最好方式便是——灭口。

      当他同意那些大臣处死映的意见时,便是那善良的第三次泯灭吧。

      映被那些大臣管着,关在地牢的最深处,那里甚至没有阳光穿过。
      他去的时候,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看见了映清瘦的脸庞上的固执与倔强,冰蓝的眸子中荡漾着浓的散不开绝望,白色的华服上,绽着点点血痕。

      应该很痛吧。

      他的手抓紧了地牢冰冷的铁栏杆,心忍不住颤栗起来,他缓缓的向下走,听见映轻轻的笑声,“是你吧,玖。我还记得你在很小的时候,和大哥去打猎,被大哥从马上推下去摔伤了右脚,所以你现在走路总是左脚踩的比右脚重一些。对不对?”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映倒是犹自的说了下去,“其实我们都是生活在绳子上的人,绳子的两边都是深渊,不是天空,也不是陆地,而是深渊,我们站在绳子编成的巨大棋盘上,一步走错,便再也不能回头,因为在这场游戏中,不存在着‘悔棋’。”

      他不敢哭,不敢流泪,他是王,是映亲手推上王位的,尊贵无比的王。
      他记得他小的时候,映曾拉着他的手,走过整个宫殿,他给他许诺,到他大了以后一定会带他出去,一定会给他一个很美很美的未来,一定不会再让他呆在这里,看这那高高的城墙发呆,憧憬外面的世界。
      他继续下着台阶,冰冷,潮湿的台阶,映跪在上面,一定很难受吧?他一直是那样的养尊处优,一定很讨厌这样的狼狈吧?他一直一直,是一个那么完美的人啊。

      他在映的面前蹲下身子,长长的黑袍拖在地上,染上了灰尘,他的手轻轻的抚上映消瘦的脸庞,指尖似是在颤抖,“我们都在深渊里,这里只允许黑色,我们都是它的尘埃。”
      映再次扬起了嘴角,“你知道我错在哪里了吗?”
      “让我做了王。”
      “不是,我要是王,说不定也会做和你一样的选择,我真正错的,是在你七岁的时候,没有能够带你离开这里。”
      他恍然记起,七岁那年,宫中发生了一场大的火灾,火光漫天,映对他说,他一定要带他离开这里,他却挣开了他的手说,不,我再大一点,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时候,我和你离开。
      他知道,映的母妃杀了皇后也就是他的母亲,他记得母妃被毒死后,全身发青,七窍流血,那狠心的父王却连面都没有看一看,就命人火烧了母妃的尸身。

      “你是来杀我的吧。”映似是了然如胸,安静的问道。
      “映,希望你不要怪我。”他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来人,剜去他的双眸。”

      映不出声,咬破了唇,鲜红的血液顺着脸庞低落在地上,与那双漂亮的眸子中流出的血混在一起,破碎在那件早已斑驳的奶白色华服上。

      他阻止了要拿凉水泼醒映的刑官,映的双眼被白色的绸缎裹住,血仍不停的透过白色的绸缎滴落下来。他双膝一软,跪在映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解开紧紧捆着映的手的铁链,映纤细的手腕上,留着深深的痕迹,他抚过他手上的伤痕,想起这双手曾拉着他穿过大半个城池,为他买回最爱的糖炒栗子和截饼,想起他曾被这双手抱着,渐渐的长大,慢慢的学会了坚强与残忍。

      映的脸靠在他的肩上,黑色的朝服已被浸湿大半,心中某个温暖的角落,逐渐冰冷了下去。
      那这,算不算是第四次的泯灭呢?

      后来他命人将映送到的宫外医治。
      郎中说,映永远的失明了。

      他回过神的时候青色已经睡了,那双冰蓝的眸子也已经闭上,漂亮的华服上盖着近段面料的长被,长长的略宽的袖口被压的有了一点褶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命宫女掐灭的灯烛,趴在八角雕龙桌上,渐渐沉入梦乡。

      他们见了宫中十米多高的城墙,漆红漆,四周是白玉台基,青色雕龙栏杆,上面还有许多的流云浮雕,映拉着小小的他的手,走过墙下,告诉他,“我以后一定要带着你离开这里。”
      离开啊。
      这座宫城,是一座牢笼,囚住了他们,及那些追逐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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