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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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辽东城城门终被冲车撞开一条缝隙，城门后的高句丽兵士未再如前些日子般死死顶上，当隋军卫士们正要再将冲车狠狠撞击上那已微启的城门时，他们身后的营寨内却响起了收兵的鸣金声，在这鸣金声里，还夹杂着从辽东城头上飘下来的，高句丽人声嘶力竭地喊叫：“愿降！”
“速遣人去报知圣人！”镂方道和长岑道的受降使者喜笑颜开地向部下骑吏命道：“道辽东城内高句丽守将竖起降幡，愿归降圣人！请圣人决断，是否允他弃暗投明！”
骑吏们答一声“是”，便策马向御营方向去，马蹄扬起一片染血黄尘。将目光从城上降幡转来看着那飞扬尘土，罗成禁不住要去问樊子盖：“樊将军，我们当真如此便收兵，等圣人诏令传来？辽东城内人要降，便让他即刻归降，我们领他们去觐见圣人便是。”
樊子盖仍眼望着那迎风招展的降幡，和降幡下的高句丽主将。他似未听见罗成语声，只缓缓皱起一对浓眉。待得辽东城下卫士返回，他便调转马头，领着所部的长岑道卫士，归入自己营寨。
降幡在高句丽城头上竖了三四日，右翊卫长史阎毗来到营中，向樊子盖与罗成道圣人闻说辽东城守将愿降，十分喜悦，特下诏旨，赦那高句丽人阻挡王师之罪。他在营中稍歇，便与樊子盖罗成二人一同出营。
这一日城头上却不见了降幡，那数日前被隋军攻打的疲敝不堪的辽东城已被修整，坍塌的城墙被用土包沙袋垒好，倾斜的城门被摆正，城头上站得，依旧是全身铠甲的高句丽士兵。
“这群混蛋在玩缓兵之计！”罗成看得两眼，脱口便道，樊子盖迅速瞅他一眼，便朝阎毗看去。那手持圣人诏旨的右翊卫长史也已面沉如水，却仍旧率侍从策马到高句丽城下方停住，仰头向上叫道：“我是大隋圣人使者，圣人有诏，允你等归降！”
城上高句丽人发出一阵哄笑，哄笑声中，有箭向阎毗飞来，却只落在他马前马后，阎毗面色更加阴沉，低头朝地上横斜的高句丽箭矢看上一看，忍不住显出怒色。
“快叫阎长史回营。”樊子盖见高句丽人已经放箭，急忙向身后亲随卫士道，他话音刚落，罗成已催马出寨，樊子盖立是一惊，张口要叫，罗成座下马是圣人当日陇西时御赐的千里良驹，他叫出声时人马已到了高句丽城下，待声音落下时，罗成已俯身从地上拾起箭矢，回射上城，女墙边一名高句丽弓箭手不防备，中了这箭，叫一声，从城上倒栽下来。樊子盖见那弓箭手落下，立刻一摆手中已攥湿的令旗，大喝道：“攻城！”
阎毗回御营复命后不久，便又赍旨归来，罗成一见他便急问：“圣人欲如何？”
“圣人……”阎毗吐两个字，犹豫片刻道：“许高句丽人归降。”
“高句丽人当我军面修整城池，哪里是要归降的模样！”罗成几乎难以相信自己所闻，险些要暴跳起来。樊子盖伸手过来按在他肩上，待他转头看来，也只得摇头。
“说不得，我还得再去城下走一趟。”阎毗双手撑在膝上，盯着那案上的圣旨一会，苦笑着道。
“再被高句丽人嘲笑么？阎长史你何必要去！”罗成挣开樊子盖按在肩头的手，拦在向牙帐外走去的阎毗身前，阎毗默看他一会，无奈叹口气，从他身边绕过，出帐上马。罗成立在原地，听着帐外马蹄声响，渐行渐远，便疾步走到樊子盖案前，紧盯那年长将军双眼：“这一番再攻城，不管他城上悬挂多少降幡，都不必下令收兵！”
樊子盖双眼中战意一闪，转瞬却熄，他叹一口气，微微摇头，垂目去看案上地图，待到罗成即将捺不住性子了，方才抬起头道：“燕山公，这，可由不得你我了。”
罗成愕然看他，似乎不甚明白他此话何意，片刻后才渐渐换上了然神色，目中便燃起怒火，也不与樊子盖道辞，一旋身，怒冲冲出帐去。
“罗成，怎么了？”随行来长岑道军寨中的苏烈正与几名年轻的熊渠卫士相谈甚欢，见对面熊渠卫士以目光示意才转过头去，便见到罗成满面怒色地去解座骑缰绳，便向那些熊渠卫士打个招呼，朝罗成走来，一面诧异问道。那些熊渠卫士见他竟直呼北平王世子名讳，不觉都吃了一惊。
“与你无关，回营！”罗成气急之下，几次都未能解开缰绳上结的扣，苏烈来到近旁瞧他面色青黄，更有些奇怪，于是上前将他拉开到一边，伸手去解那反被拽紧了不少的绳结：“你和这长岑道主将见地不合？”
“已说了与你无关！”罗成余怒未消，一眼瞥见先前和苏烈说话的那些熊渠卫士正朝这边看来，于是问：“那些是甚人？”
“最左边那个个子略矮的，就是那日登城时救我一命的。”苏烈手下不停，只道：“右边两个是他从小儿的兄弟。道是还有一人，如今大概随在圣人御营一路中，说他们能耐尽是那人所教，还道那人马术极佳，剑术也妙。”他解开缰绳抖一抖，边转过身子，边又道：“他们道那人叫沈光，表字总持。”
听见“马术极佳，剑术也妙”八字，罗成便向那边的三位年轻卫士看去，他们面目皆算英俊，也一身英悍之气，眉宇间却又有一丝市井浮浪子弟的顽皮神色，这倒令罗成平白生出几分好感。“你和他们看来已是甚有交情了？”他向苏烈问道，苏烈只是嘿嘿一笑，将马缰绳递过来，又去牵过自己座骑，随口便道：“阎长史今日又要受高句丽人嘲笑惊吓，我看他这使者做得当真可怜。”
“我便不信，高句丽能将这诈降法再玩下去！”罗成翻身上马，朝辽东城方向望去一眼，他不欲与再受辱归来的阎毗碰面，朝苏烈丢下一句话，便匆匆打马而去，经过沈光等人身边时，不免再盯上两眼。
高句丽人故伎重施直到圣人御营抵城下，何稠所制的六合城除令辽东城内人大惊失色之外，却依然未能让他们开城归降。
“圣人既已到此，就调兵遣将一道，我便没了干系。”当望见圣人身影出现在六合城上观门下时，罗成在马上道，他将手中长枪随意搁在马背上，朝辽东城头上早已破败不堪却始终未曾倒下的旌旗望去一眼，又转头向宇文拓杨伯泉两人道：“列位努力罢。”
“你这甚么话！”宇文拓瞧见他一脸懒怠神气，不觉又气又笑，急忙低声斥道，罗成扬一扬眉，转回头去，瞧诸军卫士将冲梯运至高句丽城下节节立起。
卫士们沿冲梯攀去，其中一人身手甚是敏捷，同袍不过爬得一半，他便已至冲梯顶端，拔刀在手，向辽东城头踊身跃去，辽东城上兵士立刻涌来与他交战，他刀法十分凌厉，虽是数十高句丽兵士围攻，仍有十余人被他斩坠城下。罗成之前从未见到如此身手之人，不禁“咦”了一声，又转向宇文拓问：“这人是谁？先前攻城时并未见他现身手。”
“那就是圣人六军中的卫士了。”宇文拓见那卫士身手，也不禁赞一声：“当真好能耐。”这句话话音才落，城上那卫士不知是不留神，还是确实寡不敌众，向后一退，竟踩了个空，向城下地面直坠下去，罗成又“呀”地惊叫一声，却见他在半空中竟伸手捞住冲梯上垂落的绳头，居然又翻身登上冲梯，再次向上攀去。
“这人真是神技！”见那卫士又攀上冲梯，罗成悬在半空的心方才放下，他又向宇文拓杨伯泉两人望去，次看身后锐锋军铁卫，竟都是一脸惊叹表情。过得一刻，他听见苏烈声音：“此人必定就是沈光了！”随后李靖也接口道：“大兴的肉飞仙？啊，确实如此！若世上有一人能如此，那必定是他！”
“若人人都似他，那便好了，径攻上城头，让那高句丽人连悬降幡的机会都没有。”惊喜之后，罗成不免又恨恨不平，转再看那冲梯上的沈光，满心只愿他领人上得城后，将辽东城的高句丽主将斩杀刀下，以泄心头之愤。城上高句丽人也似十分忌惮这方才上城之人，见沈光又攀到冲梯顶端，便以长枪不停向他攒刺，沈光挡开长枪向城上第二次跃去时竟未能到得城头，又落下城去，却又被他挽住冲梯上绳头，又一次翻身上梯。见他如此身手悍勇，隋军卫士都心情激荡，放声鼓噪起来，鼓车上鼓手也格外卖力地敲击战鼓。不一刻，六合城城门大开，几骑马飞驰而出，至辽东城外冲梯下仰头向上呼喝，鼓声人声既大，隔得又远，罗成听不见他们呼喝得什么，只见沈光停下身形，竟反从梯上下来，他正惊讶，沈光已下得地，同那几人往六合城内去。他遥望着那一行人身影，右手不觉用力攥紧了长枪枪杆。过得些许时间，他再回过头来，朝中间隔着几人距离的李靖看去，终咬牙切齿道：“李药师，你原先说得果然不假，这果真便是场儿戏！”
罗成与使者到得六合城内圣人所在时，沈光正从圣人方赐的良马上下来，他身上穿着的已然是朝散大夫的服色。罗成觐见圣人已毕，和这朝散大夫见礼时着意打量一番，见沈光也不过是个与宇文拓差不多年岁的青年，除英俊精悍外，眉目中却也与那些熊渠卫士的“弟子”一般含一丝顽皮。待得见礼已毕，他便向沈光笑道：“沈大夫当真身手不凡。我于远处观看，真想不到沈大夫落城之后竟能重新上梯。”
“这都是些小伎俩。本不足挂齿，沈某从不料会得圣人青眼。”沈光谦逊回答，却又同时似有些不舒适地微微一皱眉头，垂下手时稍稍扯了一下身上衣袍。罗成将他这动作收入眼中，并肩走向圣人座前时便低声笑问：“沈总持尚穿不惯这官服？”沈光稍有些惊讶地瞧来一眼，转即也笑起来：“让燕山公见笑了。”
“我也还穿不惯。”罗成又低声道，与沈光相视一笑，此时他们已走至圣人御座前方，耳内听见圣人笑声：“两位爱卿看去倒是一见如故。可惜罗爱卿来得晚了一步，未能见得沈爱卿马术。”
“臣听说沈大夫非但马术极佳，剑术也甚是神妙。”谢过圣人赐座后，罗成便依照苏烈当日所言道。
“哦？”圣人似乎有了兴趣，捻须向沈光望去，这一些日子的屡屡受挫他竟似当真未放在心上。罗成未被诏时，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等九员大将奉得诏旨，统领本部卫士，绕过辽东城向鸭绿水进发，与统领水军的右翊卫大将军水陆合击，攻逼平壤，这一路兵马足有三十万众，统兵将领又是久历沙场的宿将，此去当是必胜无疑，平壤若得，这辽东城当真便算不得什么。他令承衣取来内库宝剑，亲持那剑递于沈光，道：“沈大夫可当庭起舞，让朕一开眼界。”沈光接剑，便除去朝散大夫官服，结束整齐后持剑起舞。
沈光剑术确实精妙，罗成虽说是附和圣人，心里却也当真赞赏不已，只有旁边杨喆不以为意，剑法一道她并不懂得，只觉不如方才沈光演练的马术一般惊心动魄，只看了一刻便感无趣，调头向罗成问：“辽水里那两只大鸟你可见到？”
罗成摇一摇头，杨喆便露出惋惜神色：“你竟不曾见。那鸟可真高，足有一丈，全身雪一般白，一对长脚却是红的。有人道是鹤，鹤洛阳西苑里也有，哪有这般高？后来都道是吉兆。父皇特地令人绘下了它们的图影，待会，我领你去看。原来，还道要将那鸟擒来，只是说那鸟必是神仙座骑，父皇便不令人去，又令人不得惊扰，过了半日，那两只鸟便飞走了，一眨眼功夫就冲进云里，再瞧不见。”
“是么？那我倒很想见见。”罗成漫应着，杨喆只当他是真心，又笑道：“既说是吉兆，父皇这次御驾亲征，必定取胜！”
“那是当然。圣人文韬武略，高句丽人怎是对手。”罗成看一看杨喆无忧无虑的面孔，又看一看那边正自欣赏沈光舞剑的圣人，只顺着杨喆口风道，心里也自祝愿宇文述于仲文等部能与来护儿合力攻破平壤，将高句丽王擒至御阶下。
沈光不久便又被任为折冲郎将。辽东城却依然未下，宇文述和来护儿处虽连番传来大捷消息，甚至于一日七捷，却毕竟尚未攻破平壤，高句丽大将乙支文德亦未被擒获。圣人不免有些焦急，便遣使督促宇文述等人专心王事，尽早得胜班师，一面又命辽东城外诸军加紧攻城。
使者去后又有几次捷报传来，并道宇文述等军已渡过萨水，离平壤只有三十里，来护儿的水军离平壤也只不过六十里，不日便能于平壤城下合围。
然而那最终报捷文书却迟迟不至，一时便连常来回的信使也不见了踪影。
“看来是大败了。”李靖便道，也即开始收拾行囊，将那些绘就的图形都小心翼翼藏好。罗成苏烈两人都向他看，苏烈只是不信，罗成却有了怒容：“药师不可胡言乱语！”
“那么如今不得捷报也不得战报，如何解释？”李靖仍不停手，低着头忙碌，只是问。
“兴许诸位将军攻打平壤，无有空闲。”罗成虽回答，心内也惴惴，他懒得再和李靖交谈，直出帐去。这一日由他道攻城，镂方道军在寨内养精蓄锐，羽林和锐锋军卫士围篝火而坐，有人打磨刀枪，有人只对火，有人高声谈笑，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罢了本寨，罗成又向其他寨子看去，他实是不信李靖所言，宇文述等九员宿将是何等样人，来护儿又是何等名将，更兼有数十万大军，高句丽地面大小尚不及北平王辖境，如此弹丸之地有多少军将？那水陆两道绝无败战可能。
一面思想着，罗成一面信步向一处篝火走去，那篝火边聚着的是五六个羽林卫士，其中一人不知说了什么，令余人都大笑起来，他有些好奇地走快了些，到得旁边时正听见另一人止住笑叹一口气道：“那百日粮草三石负重，难道就有你我在这城下来回攻打可笑？他们至少还有捷报，你我兄弟呢？只在这城下受高句丽狗贼的耻笑！”那几人摇头不平得一刻，另一名年纪更长的羽林卫士压低声音，更道：“我看那边也不能胜。这军中但凡有女子，士气就不振，圣人却让宇文述将军将家眷带上，这算甚事！”罗成听这些卫士竟与李靖同样说法，不禁一惊，又举目向别处看去，这镂方道军寨中不知有多少堆篝火，多少顶帐房，亦不知有多少卫士抱着这“不能胜”的想法，他又向那些卫士面上看去，其中有两名他依稀记得曾于麦铁杖在时见过，当日精神饱满杀气腾腾，如今却是一脸的疲惫不堪。
莫非当真要败？想及此处，罗成不由一阵慌乱。他虽早已不屑杨广用兵之道，可也不想败在此处，于是便想过去呵斥那些羽林卫士，令他们不得再乱言军务，才向前两步，突然靠近御营处乱起来，夜色中，有一行人仓皇策马而来，看去约莫有一二千人，待得那些人在御营卫士的喝令之前停下马，当前一名身着铠甲，头顶却无盔的骑手便以嘶哑声音道：“禀报圣人，宇文述、于仲文等罪将兵败归来。”
六合城继一夜建成后又一夜拆毁。陆路进击平壤的三十万大军只剩得两千七百余骑仓促奔回，左屯卫将军辛世雄也在这次大败中丧生。圣人虽将败军之将褫职为民，也无法再挽回些什么，而从东莱出海以水路攻平壤的大将来护儿的水军精甲竟也在高句丽人乙支文德的计谋下败退回海上。军心既已散乱，圣人只得班师。
“这一战真是颜面丧尽。”将撤军的圣命传下之后，宇文拓不无讥讽之意地向杨伯泉及李靖两人道。杨伯泉只摇头不已，李靖回望一眼身后招摇的旌旗，呵呵一笑：“锐锋军损失不大，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宇文拓和杨伯泉二人深有同感地对望一眼，宇文拓又朝罗成看去，罗成滞在后头，走走停停，不住回头去看那早被远远丢在身后的辽东城，满面都是气恼不平的神色，他笑一笑，纵马过去问：“怎么了？”罗成看他一看，咬紧嘴唇并不回答，宇文拓便又笑着在他背上轻拍：“胜败兵家常事，小小一次败战有什么打紧，无需多久，圣人便能重新起兵，一雪前辱。”
“或许吧。”罗成随口答应着，这时殿军队伍响起喊杀声，断后的大将军王仁恭和由辽东城内出来追击的高句丽军已交战在一起，他在马背上站起，极力向后眺望，左手已是紧紧握住腰间佩刀。宇文拓见到如此，只得叹一声伸手拉他坐回鞍上，又牵过罗成座骑缰绳，引他向前方辽水浮桥行去。
辽水上那三座浮桥已落满了人脚马蹄带来的土尘，土尘下那日羽林卫士淌下的热血犹然可见。罗成策马走在其上，再向桥下滔滔流水看去，那水中却见不到一丝殷然血色，杨喆道是“吉兆”的雪羽红足的大鸟，也不知在何处。水面上剩下的，只有倒映出来的诸军卫士疲惫的面孔。他放在腰畔刀柄上的左手又蓦地收拢五指，一时，不知是该切齿痛恨高句丽人奸诡狡诈，还是该怨恨圣人指挥失宜。而此时，一缕低沉歌声不知从何处飘来，却是那《毋向辽东浪死歌》，那声音唱：“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罗成循声望去，却找不见歌人，入目中的，依然是卫士们疲惫脸孔，那声音离得不远，以他目力，却瞧不见何人张口放歌，歌声却仍在响：“……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