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殇》舞动之光

1、前传——天血

　　黑暗,无尽的黑暗。
　　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黑暗便是他所有道路的归宿。
　　一直是这样，无论怎么离开多久，他都会回到这里。
　　只是，他依然不懂。

　　湛蓝的天，碧幽幽的水，满是青绿的草坪。一袭白衣，轻轻地舞动。
　　“俊，你跳得真好。”坐在一边的男子笑着，鼓起了掌。
　　“呵呵……”女子停下了舞步，微弯着腰，露初淡淡的微笑。
　　“这美景，也只有你的舞姿可以与之相配。”
　　“是么……”女子仿佛又什么心事。
　　“怎么了，累了？过来休息一下吧。”
　　“恩……”仿佛还在思考的样子，女子走到男子身旁，轻轻地坐下。两只斑斓的蝴蝶，轻轻停在她的裙边。
　　“啊，春天真是美好……”男子躺下，望着天空，又望望身旁的女子，“真美。”
　　突然，停在女子裙边的蝴蝶受了惊似的飞离。远处，传来幽幽的琴声。曲调古朴，却非常人所能弹奏：琴声听似柔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仿佛奈何桥对岸传来的鬼魅之声。男子不禁握紧了拳。这，难道是——修罗界安魂曲！
　　“是你吧……为什么不出来呢？”女子却丝毫没有的害怕，缓缓地说道，“不想见我么？”
　　“俊？”男子失声道，“你知道弹奏的人可是——”
　　“是我。”一个身形在他们面前凝聚，“有什么指教，尽可以直说。”
　　“俊，退后！”男子的手中闪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散去之后，却是一把剑。
　　“虚形？果然好剑。”丝毫没有与男子交战的意味，他把头转向了那个女子，“俊，好久不见。”
　　女子此时却低下头，一言不发。
　　“天血！你来此究竟为何？”
　　“……没什么，来看看俊。只是看看。”
　　“俊不需要你看！”
　　“阳！”
　　“俊，你不要被这个魔头骗了！他可是破坏神和杀戮神啊！不，他不是神，他是修罗界的恶魔！”
　　听到这句话，天血怔住了。
　　“恶魔……是么。”他抬起右手，仔细的端详。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当他用手拂过地上碧绿的草时，草却立即变得枯黄。
　　“为什么我的气……不能拯救，只能摧毁……果然，我不应该来的是么……俊，你的身边，已经有保护神天阳了……我只是个破坏神……没有资格想保护你的吧……毕竟，你是光界唯一掌管赤子之心的神……”
　　“你知道就好！”天阳收起虚形剑，“你以后若再有非分之想，我必屠尽修罗界！”
　　“……”
　　“何况，你所在之处，凡界所有生灵都望而却步！你岂可与俊相比？”
　　望而却步……这不是杀气。
　　“阳！别说了……极，你走吧。”
　　不是杀气啊！俊，这真不是杀气！不过……是一份冷寂之气罢了。
　　他转过头，慢慢地离开。
　　自己，真是愚蠢啊。身为破坏神，居然想要去保护天池女神……呵呵，自己这样想保护别人的破坏神，只有死吧……而那个满心杀戮的保护神，却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戮么……祝融、鸿钧，就算是你们，当初也不会料到会有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吧……
　　天血正出神，却听到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真是难得一见啊，极。怎么突然从修罗界跑出来了？”头也没回，他答道：“闷了，出来溜溜。”
　　“呵呵，天血也开始说假话了。难道，不是来看池儿的么……呵呵，不过按你的性格，还真不是会直接说出来的人呢。”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只愿意看池儿，却懒得看我一眼？”
　　“当今十帝之首的尊面，怕不是在下这种低等神可以瞻仰的。”
　　“胡说什么！”女子的言语中带着撒娇般的微怒，“我们是那么多年的老朋友了。”
　　听及此话，他忽然转过头，问道：“妖，你可知道，为什么我的神力居然只主破坏？”
　　“啊呀……你怎么突然转过来，吓死我了。又是这个问题！天圣不是说过了？你当年随祝融和鸿钧开混沌的时候，吸收了过多的负神之力，导致神性转变。我们怕你留在光界被人排挤暗算，才让你去修罗界的。”
　　“……”
　　“我知道，池儿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可是……她本就喜欢天阳……你也没有办法……”
　　“我没有期望她能喜欢我，我只是想可以多看看她，可以让她收下我为她铸的剑……”说着，天血的手上幻化出一把淡蓝色的剑，通体透亮，寒气逼人，却没有压迫感，一看就知是用稀有的流影石所铸，“还有……可以保护她。”
　　“……你想的还真是多……”妖叹了一口气，“这把凌霜……也罢……随缘吧。就算是我们这些光界的神，也未必能控制自己的命啊……”言毕，消失与一道阳光之中……
　　握着阳光下闪出美丽光芒的凌霜，天血轻轻叹息：“籍……你的流影剑，也没有送出去罢？”

　　还是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没有灯火。他走向那个黑暗世界的王宫——他是这里的王，这里的帝——天血帝。
　　路边，传来某种异样的声音。断断续续，悲伤害怕，却又纯洁无瑕。这格格不入的声音，难道是哭泣？
　　这在修罗界里，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里没有人，只有他这样的负神，或者那些“修罗”。
　　他们原不是修罗。有的修炼中误入歧途，不得不来此，借助此处怪异的气场维持生命；有的为开天地时遗留的非清非浊之物，神界和魔界共同的遗弃；还有的，则是没有魂魄的亡灵、丧尸……这些，都受过了千万的磨砺，都早已相互约定不再流泪。
　　可是，这声音真真切切！
　　他小心谨慎的，走过去。
　　一个小女孩，坐在修罗界神惩之地的入口。
　　神惩之地是他建立用于关押叛乱者、破坏者或者那些丧心病狂，无法制约的死灵——他能控制的修罗界，实在只是冰山一角。而神惩之地，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如今，守门的将士不知所踪，却莫名其妙的多了这么一个小女孩！想着可能发生的事，他不禁倒退两步。
　　然而，看着那个哭泣的女孩，他忽然有种想冲过去保护她的冲动。时间仿佛倒流回那个混沌未开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与天圣帝并肩作战，击破龙域，封印龙神的天血。他被当时的十帝之首天府钦点为下一届十帝战神的继承人。
　　有一次，他和天圣结伴去东光界的莫合山游玩，偶然看到两个女孩在游戏。他们被女孩们的可爱所吸引，便驻足一旁。两个女孩打闹的太厉害，其中一个不小心滑到，一直往山下滚去！而另一个一时着急，想去拉她，竟没顾上脚下的石阶，一脚踩空后也翻滚下去。
　　他和天圣急忙出手营救，将两个昏迷的孩子带到医馆。
　　医馆里，叫做俊的孩子很快醒了过来。她没有大碍，只是皮肉之伤。而另外一个，想去救同伴而踩空的孩子，却一直昏迷不醒。俊看到旁边昏迷的同伴，着急地下了床，拉着她的手，急切地叫着“仙儿，仙儿”。天圣走向大夫：“先生，这孩子……能救吧？”大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怕是只有去十帝那里，才有希望……可是十帝事务缠身……怕是不会抽身救这个孩子啊。”
　　“不，我——他们会的。”他朝着大夫。
　　“诶，这两个孩子我知道，虽是从小没有了父母，却十分乖巧……可惜，红颜薄命，时运不济啊！”
　　“不会的……仙儿不会死的！”俊忽然抬起头朝着大夫，“你胡说！”说完，她坐在地上，不住的抽泣。天血看着她，突然很想抱住她，安慰她。
　　“俊……俊，你放心，我们会救她的，哥哥答应你。”天血又朝向大夫，“请先生先开几服药，保住孩子的性命，至少支撑到我们地道西光界。”
　　“诶……老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还请二位多多照顾这两个孩子了……不论他们是福是祸……她们都是莫合的孩子……”
　　在西光界，他们找到了妖。
　　“仙儿这孩子……体质特异呢……没那容易死……”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仙儿不会死？”
　　“不会。”
　　“呵呵，哥哥，太好了！仙儿不会死！”
　　“嗯，太好了。籍，你怎么了？”
　　“啊？你说什么？”天圣出神很久了。
　　“妖说仙儿脱离危险了。”
　　“是么……终于……脱离危险了么……呵呵……太好了。”天圣的眼里，居然是满满的温情。
　　“籍，你现在可不像你自己啊。”
　　“啊？什么？什么叫不像我自己？”
　　“你可从来没有，那么关注过别人的生死……记得在龙域的大战么……你当时……简直是杀神啊……”
　　“是么。”天圣突然恢复了以往的神态，冷傲而不羁，“可还是比不上拿着饮天噬日的你。”
　　“……”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下定决心要保护俊一辈子。他也知道，天圣会保护仙儿一辈子。
　　后来的事，不堪回首。
　　他至今记得俊被天阳从他身边带走时，没有回头。
　　也不知道，仙儿有没有懂天圣的心意。那个家伙，虽然和自己一样为她们铸了剑，却比自己更加害羞而不愿送出吧……然而……如今的他……怎么能再去接近俊……那把剑……或许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想着想着，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气！回过神来，那个坐在神惩之地入口的女孩已被几个死灵包围！而不远的地方，卫兵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全！看来这几只死灵，绝不那么简单！“救命……救命……”女孩发出阵阵求救声。来不及多想，他手中一道黑气，幻化成一把剑脊宽阔的剑。这把剑是如此奇异，虽然它和正常的剑一样长，却给人一种所见只是这把剑一部分的感觉。更离奇的是，这把剑不停的吸收着附近的尘埃——不，此剑所到之处，一切化为粉齑，被吸入剑中！
　　“游荡的死灵啊，让饮天噬日剑赐予你们安息吧！”
　　一道剑气闪过，一切化为乌有。
　　他身后的那个女孩，被这一幕惊呆了。
　　“没事吧，孩子？”他回过头，温柔地问道。
　　孩子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看来吓得不轻……这里不是久留之处，跟我来吧。”
　　一路上，孩子慢慢恢复了平静。
　　“哥哥，你是神仙吗？怎么那么厉害？那些妖怪吓死我了！”
　　“我不是神。”
　　“那么……哥哥魔？是很厉害的魔吗？”
　　“……”
　　他什么都不是了。
　　“也不是。”
　　“那哥哥是什么？”孩子天真的眼神，让人心疼。
　　“哥哥……也许是人吧。”
　　“骗人！哪有那么厉害的人？我们仙界都没有那么厉害的！”
　　仙界！这孩子……是仙？
　　“我爸爸妈妈都是仙！可是……可是他们被坏人杀了！坏人还说，我是他们的后代，应该送到修罗界去……哥哥，我不要去修罗界！听说那里的人好坏！还有很多怪物！”
　　“……孩子，这里就是修罗界。我是这里的——帝王。破坏神天血。”
　　“嘻嘻，哥哥又骗人了。哥哥要是破坏神，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哥哥像传说中的保护神，保护了欣然呢！”
　　“保护神……不，保护神是天阳。对了，你说你叫欣然？”
　　“恩！我叫杜欣然！”
　　“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你……可以叫我极。”
　　“极？那是不是很厉害的意思？我不要这么叫……就叫哥哥，多好！”
　　“……”
　　回到宫殿，靖和戾站在殿侧，微微鞠躬：“陛下回来了。”
　　“嗯。这些日子，界中可好？”
　　“神罚之地有异常。”
　　“恩。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了。这个孩子……怎么了，欣然？”
　　“哥哥……这里……这里真的是修罗界？他们……他们……”欣然害怕地指着戾。戾，一个忠于天血的死灵。
　　“是，这里是修罗界，我是天血。这是戾，我们的朋友。呵呵，长成这样可不是他的错……都是当年下手的人太狠……放心，他绝不会伤害你的。”
　　“这孩子……莫非是仙体？”靖有些惊讶。
　　“不错。”天血缓缓道。
　　“这……仙界之人在修罗界……”
　　“怎么了，我不还是光界之人。”
　　“陛下，那是以前。”
　　“……这么说的话，她现在已经被仙界遗弃了。”
　　“……那么，不要紧。”

　　“欣然，你要学会如何在这里生活。你……讨厌这里么？”
　　“不！这里有哥哥在！而且，没有我讨厌的阳光！”
　　“！孩子……你……你为什么讨厌阳光？”
　　“阳光太刺眼了……欣然不喜欢。”
　　“那，哥哥告诉你，现在你就是这里的冥血公主了。你要让自己变强，然后，才能活下去。”
　　“恩。那哥哥呢？哥哥不保护我？”
　　“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都保护你。”
　　“我懂了！哥哥，教我法术吧！”
　　“你……喜欢什么武器？”
　　“剑！妈妈最喜欢剑！”
　　他似乎有些犹豫，然后拿出了一把淡蓝色的剑，通体透亮，寒气逼人，却没有压迫感，一看就知是用稀有的流影石所铸。“既然，不能送给你……那就，送给另一个我想保护的人吧。”
　　“哥哥，好漂亮的剑！欣然喜欢！这剑叫什么名字？”
　　“凌霜。”

　　很多很多年以后。
　　天阳因杀戮过多，其余九帝下令罢黜他，在被战神天圣逼入绝境后，毅然选择自裁。
　　同时，天圣当年救下的两位少女荣登十帝宝座：天仙帝仙儿，天池帝俊。
　　而修罗界，除了依然令人生畏的天血之外，又多了一个功力深厚的冥血。

　　天血殿上，天血缓缓地抽出身旁新得到的佩剑——魔龙剑。这是他镇压血魔获得的战利品。
　　“以后，你就叫天血魔龙剑吧，嗜血的剑啊。我，天血，不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