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戏|死神同人》樊旻浠

2、第贰场

　　管家在府上做事不缺时日，对人待事断不少朽木家的气势，往时看惯的尽是别人低眉细语的顺从，何时因为一个戏子软了语气。虽说管家自己并不在意，可外人看在眼里自是招来是非，因而白哉私下召他时，他心里也有几丝惴惴。
　　“少爷。”
　　白哉抬眼看来人，平平道：“将那戏子撤了。”
　　管家一愣：“少爷，这……”
　　“那般不知礼数之人，不配登贵族之席。”他合目侧身，不容置喙。
　　“少爷且慢。姑娘才来不久，不知礼数，实在不是故意，老奴已与提醒。”管家急道，“姑娘唱的新曲，久负盛名，各位大人必是期待的。老奴斗胆一句，少爷且就事论事，皆大欢喜有何不好。”
　　白哉听得双眉愈蹙愈紧，正要开口，门外传来叩门声。
　　“少爷，六番队的紧急文件送来了。”
　　白哉欲出的反驳生生被打断，退了管家，自径去了书房。
　　漫漫时年催世变，队上的队员们升职调走的少不了十多个，恋次寻他意见多次未果，而面对人手不够积压下的大堆工作，他不得不以私下时间填补。
　　夜深罢笔，睡意了无，白哉散步庭院，停于梅林看夜空月朗星稀，光似水粼粼，寒夜生情。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声声幽怨，字字哀愁。不大不小的唱声如银针刺穿静谧，惊了白哉的兴致，可曲中幽情又合了几分心境。
　　又是那戏子。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一轮圆月夜高挂，红梅成林肆意开。音罢，长剑出鞘，皓腕转挽剑柄，女子一袭红衫似林中亭亭梅花一枝，腰身柔似绸缎，可转圈使剑也很是干脆。捻着小碎步绕过一棵梅树，定下神形，眉眼里全然是隐忍的坚强。
　　剑绕腕过身，招招带劲，剑剑利落，看不出是舞蹈还是功夫。
　　几番舞动，她单脚落地，身体下倾，一脚后抬，剑指梅花，脚尖与剑尖呈笔直一线。她神情悲壮，缓缓唱词。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且听军情报如何。]
　　尾音平长，愁怨也似被这音拖出，闻者回味不尽。白哉站在树下听望着，黝黑的眸子比平日更深邃。
　　“唱得极好！”另一树下响起掌声，惊醒梦中人。
　　女子收了动作，露其娅疾步上前，神情激动道：“这是什么曲子？现世也没听过。”
　　她低笑道：“这是异国的曲子，称‘戏’。”
　　露其娅问：“讲得是什么？”
　　女子上前几步，远望明月，道：“霸王战事近败，与爱妾合唱一曲。曲罢，妾自刎。霸王突围失败，逃至江边，因怕无颜见父老，自行了结了。”
　　她音色淡淡，神情却如戏中哀怨，露其娅对戏似懂非懂，只觉得这故事莫大悲哀，也随着动情。
　　正欲开口，恰时身后有人冰冷严肃的唤她。
　　“露其娅。”
　　她回首，不由一颤：“大哥。”
　　露其娅向女子匆匆道别，快步而去。女子望向白哉，二人视线相碰。
　　他冰冷不掷一词，她轻柔欠身一笑。

　　回了书房，白哉铺纸研墨，全然无视一旁的露其娅。
　　“你如何认得那戏子。”将毛笔蘸满墨汁，他又放下，声音清冷的问。。
　　“她……常在流魂街，给鳏寡孤独唱曲……”她怯生生道。
　　白哉侧眼，余光盯着她：“你常去流魂街听曲？”
　　“不，只在任务里，碰巧听过……”露其娅见白哉并未收回目光，老实道，“大川家的公子见她样貌好，想纳她做妾，她不依，还啐人家一口唾沫。我恰时在场，便出手救下了……”
　　大川只是下级贵族，平时言行粗狂，白哉对他们不甚厌烦。贵族出手相向本是大事，可对方既是大川，他亦懒得过问。
　　倒是那戏子。
　　性情刚烈的女子他没少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故事他早已厌倦，可这戏里戏外百媚娇生的戏子竟敢啐贵族唾沫，且不说这其中的侮辱轻蔑有多少，就是这粗鄙的动作也令人发指，哪里还有与露其娅说戏的文艺。
　　想起她对自家管家的揶揄，想起她在梅林月下舞剑唱戏，他不禁暗想她对大川冷嘲热讽的模样——可是纤眉一扬，冷笑一抹，唱戏之人嗓音细润，骂起人来，也似唱曲一般？想想倒觉得几分痛快。
　　白哉不觉有点意思，望着雪白的宣纸，若有所思。
　　“去吧。”他淡淡道。
　　“是。”虽摸不着头脑，露其娅也松着一口气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