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轨道》林也行

1、好久不见

　　礼拜日锦安新经济工作区除了要加班的职员，街道几乎没什么人和车辆，少量的车畅通无阻地行驶着。

　　行驶到一所中学附近，变得热闹，车停下等红灯。

　　江雨靠在座椅上偏着头，窗外仿佛是披上了浅金色滤镜，三五成群的学生吵吵闹闹着，球场里学生挥洒汗水，人行道上女孩男孩们慢悠悠推着自行车有说有笑，迎风骑车的少年校服被风吹了起来。

　　夕阳斜斜懒懒的洒在树枝上，撒漏点点霞光落在街道。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缓解炎热。

　　忙于奔波的成年人见状难免不动容，想起自己曾经读书的模样，青春洋溢又十分天真烂漫。

　　或许是傍晚遇到的那群学生，江雨当晚就梦到自己在考试。

　　那道题怎么也解不出来，真是奇怪，明明做过好多次，在试卷上怎么也写不出字来。她着急慌张，忽地一下睁开眼，还在刚才的梦中怅然若失。

　　时间有些晚了，江雨换好衣服，趁着在路上的时间点好了早餐。

　　毕业后的五年里，她换了好几家公司，每一份工作在公司里认真地扮演螺丝钉，勤勤恳恳。

　　目前她在湖心集团运营部任职。湖心集团作为地产商，当时为方便锦安新楼盘的开发组建了新的商业团队，她算得上是机缘巧合，毫无经验地加入，便一边学习一边工作。

　　好在江雨学得很快，工作很快变得得心应手，算起来已经两年时间。

　　每天就如同大多数普通打工人一样奔波在通勤路上，特别是她所在的部门，刚开始大家都还化妆打扮，后来除非拜访客户，其余时候放飞自我，怎么方便怎么来，工作氛围很融洽。

　　周一是最忙的时候，公司要开会，部门要开会。要做上周工作进度小结，本周工作计划，但凡遇到集市活动，那忙得更是飞起。

　　江雨觉得每到周一像打仗，她刚到办公室坐下，接满水来不及喝一口，就已经在噼里啪啦地复盘整理，忙活差不多时才歇一口气，她放松地全身扭扭，再动动脖子。

　　其他职能岗的同事在闲聊，两天不见大家有不少的新鲜事要分享。

　　其他人在打趣洪思琪，很漂亮的小姑娘，国外读的大学回来不久就进了湖心集团，刚来的第一个月坚持每天化妆，妆面完整，第二个月俨然被同化。

　　但今天上班竟然妆发精致完整地到了公司，众人皆觉得奇怪。

　　“有情况。”晓琴打趣道：“是不是遇到帅哥，今晚要去约会！”

　　“没有啦”洪思琪笑意盈盈地说：“周末我爸妈说请我吃饭，结果我去了才发现应该是相亲。”

　　江雨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早已由滚烫变温热：“看你很开心，那是不是长得很帅？”

　　洪思琪：“说来话长...”

　　众人催促道：“你就长话短说。”

　　“他是我以前的邻居哥哥，小时候我就喜欢跟着他玩。”洪思琪捂脸笑：“没想到现在依旧很帅。”

　　李玫玫夸张地哇了一下说：“原来这就是青梅竹马，天赐良缘。”

　　江雨停下打字的手配合道：“兜兜转转还是他。”

　　“那我只能祝百年好合。”晓琴跟着起哄。

　　洪思琪忍住笑假装一本正经说：“这哪跟哪呀，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过，我好想看看你的邻居哥哥有多帅。”李玫玫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帅的发音，在帅哥罕见的时代，大家都比较喜欢看。

　　“昨天才加上微信，朋友圈什么都没有。”洪思琪点开手机看完，想了想：“我问下我妈哈哈，她肯定有。”

　　洪妈妈效率很高，果不其然迅速的发来照片，还附带一段语音传出来：“宝宝，你程澈哥哥，个子高长得还帅，更别提学习工作。还有他爸爸妈妈我们都认识知根知底，你小时候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转，配你绰绰有余了。”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夸洪妈妈好可爱。

　　洪思琪把手机递过去让她们看照片，财务正巧在问江雨一笔账目，她专心地解释没听清大家说什么。

　　打了一段字，发消息太慢，她直接去财务室当面讲。等她再回办公室，其他女孩还在聊相亲，这应该是所有适龄女性都会遇到的问题。

　　一天工作就在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了，好像每一天都是这样，每一天都是如此过，没有任何的不同。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这么走了。

　　以前读书时候，总觉得时间好漫长，学生总想着赶紧长大，可长大有什么好呢，她倒是想永远不长大。

　　月底部门聚餐，吃完饭好些同事在打牌，跟领导打牌...

　　办公室几个女生呆着觉得没意思，洪思琪提议：“不然现在去酒吧，反正才9点多。听说老地方来了新的驻唱，长得不错。”

　　“走！去瞧瞧。”晓琴立马响应：“天天上班，社交圈就那么点大，真没什么优质男。”

　　“去坐坐，呆一会儿就撤。”洪思琪努力劝人：“小雨，玫玫你俩一起。”

　　“况且我们这个年龄，优质男是越来越少，稍微好一点的早就有主了。”晓琴附和着：“就当去大家一起去玩玩，养养眼也行。”

　　李玫玫点头：“说得很有道理，万一呢。”

　　江雨不是很想去。

　　没别的，那氛围她不喜欢，也不喜欢被人看，不是说酒吧不好，只是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生活的方式。

　　她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更喜欢呆在公园的长椅发呆，更何况她也不想让自己喝醉然后失控。

　　但不去的话也呆在这里跟其他部门同事尬聊走不掉，犹豫后她点了点头。

　　几个女生跟领导打了声招呼走出门，老地方在附近，聊着天没多一会儿到了。

　　女生聊起闲话总是很多，什么话题都能聊。八卦、家长里短、外在的美搭配以及感情，多之又多，完全不会冷场。

　　找了个空位坐下，晓琴在说公司里的八卦，谁跟谁不对付，说到精彩之处模仿起来，江雨乐得倒在一边。

　　突然眼前一黑，再亮起时驻唱歌手出场，秀发飘逸，符合大家的刻板印象。随着音乐歌声响起，周遭慢慢安静，沉浸在一曲里。

　　“又想起我前任了。”晓琴突然冒出一句话。

　　“舟舟是不是？”江雨听晓琴说过好几回：“我看过照片，挺帅的身材又好。”

　　洪思琪问：“你们怎么分开了？”

　　晓琴叹了一口气：“他是浙州人，他不可能来锦安。”

　　“为什么不能？”洪思琪疑惑。

　　“浙州发展比锦安好一些，家、工作和朋友关系都在那。”晓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也不可能为了他丢下家人去浙州。”

　　一时沉默，大家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

　　“是时间不够长，是新欢不够好，这个驻唱就不错，晓琴冲！”李玫玫抬眼示意，接着宽慰：“那么多人，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晓琴不禁一笑：“你最近crush到哪一位了？”

　　你一言我一语，李玫玫讲她的crush们，糗事一大堆逗得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刚才淡淡的哀伤气氛被冲散了不少。

　　“别光笑我呀。”李玫玫说：“对了思琪，你跟邻居哥哥怎么样啦？”

　　洪思琪讲到这害羞起来：“哎呀挺好的，不过他很忙，偶尔才见一下。”

　　“真忙假忙，不会是借口吧”李玫玫担心说。

　　“但每次约他见面，他如果没时间的话，会换个确定的时间。”洪思琪开朗地说：“如果是借口应该一直没时间吧。”

　　江雨点头：“感觉挺真诚的。”

　　洪思琪转过头瞧了瞧江雨，好奇地问：“小雨你呢，没听你说过你男朋友和前任。”

　　“没什么好说的，到最后分开了。”江雨耸耸肩。

　　晓琴惊讶：“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男人！看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雨回“...我封心锁爱行了吗？”

　　“总得有原因吧。”洪思琪问：“突然不爱了？你变心还是他？”

　　晓琴补了一句：“是工作认识的吗？”

　　“他是我高中同学，各种原因吧。”江雨垂下眼说：“大概是我的自尊心作祟吧，他很耀眼，但我不够好。”

　　洪思琪一脸无语：“那他得是有多好？你还不好吗？除了不爱活动我觉得你超好的！”

　　江雨笑笑：“我也觉得你超好的。”

　　“我们都超好的，没有男人配得上我们。”李玫玫举起酒杯：“干了！”

　　酒入喉，有些辣，话越讲越多。

　　晓琴讲怎么跟前男友在一起的然后怎么分开，她有些醉了，突然哭了，哽咽地说：“刚分开一个月，我用小号偷看他微博，他官宣了，就一个月。我们几年的感情。”

　　有些感情你以为过去了，结果在某一天出现会这么痛。

　　李玫玫用唇语说先去结账，洪思琪立即表示打车。江雨将晓琴搂着，让她靠着自己肩膀，轻轻拍着她。

　　“外面下雨了，根本打不到车。”洪思琪走进来跟玫玫说：“我刚问了，他说在附近不远可以来接我们。”

　　酒吧此刻的音乐有些吵闹，江雨只听见现在不好打车，晓琴还在断断续续地讲分手的时候，舟舟如何来见她的最后一面。

　　二十分钟左右，洪思琪电话响了接起来，她朝江雨玫玫示意车到了。

　　江雨和洪思琪扶着晓琴走到车前，李玫玫拿着她们几人的包跟在后面，好一顿折腾，总算把晓琴安置好了。

　　“小雨、玫玫。”洪思琪指了指她俩，又朝着车里的人害羞地说：“程澈哥。”

　　江雨正将晓琴安顿坐下时，听见程澈的名字时，她的心脏好似漏掉一拍，呼吸错了一节，手心出汗。

　　听见李玫玫在客套在感谢，她也应该要说些什么，但她好像说不出来，只能跟着李玫玫重复说谢谢。其他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

　　程澈，那个跟她说这辈子不想再见到她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再见了。

　　喝了酒折腾一番，报完晓琴的地址，大家坐在车上有些累了都没讲话。

　　程澈安静地开着车，车里无比沉默。江雨坐在后排中间不小心抬眼瞧见中央后视镜，出现程澈的眼睛，她忙移过眼，不敢再看。

　　“我不是不能接受他有新的女朋友，只是能不能晚一点。”晓琴真的醉了：“沉浸在这段感情里的人原来只有我。”

　　车里很安静，晓琴的声音不大，但讲得很清楚，击中江雨。

　　江雨不确定程澈听到没有，有没有都没有关系，过去那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