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恸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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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初破晓，东方露出鱼肚白，一颗小红果不小心从枝上掉落，砸在铺了厚厚树叶的地面。白霜压弯树枝，嫩叶吐出绿芽，山林静谧，呼吸声时缓时促。
女人脱掉被晨霜打湿的斗篷，仔细捏按有些麻痹的双腿，手指不经意碰到上衣口袋，里面坚硬的冰冷的瓶状物告诉她，今天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已在这里守了3天。
三天前，窟卢塔族被血洗，血腥弥漫整个山林。她就躲在这里，等一切结束，再等一切开始。
身体比预想的更糟糕，疼痛总是忽然而至，而缓解痛苦的药却渐渐失效，她的身体，怕是已到极限。乌鸦哀啼，女人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眼前闪过一幕幕，少女抱着尸体痛哭的样子，冷艳女人问她为什么的样子，糜稽拿着体检报告的样子，电脑屏幕光影模糊的样子，老医生挥舞化验单满脸欢笑的样子，最后定格在少女空洞的眼上，那是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不，那是她年轻时的脸！少女泪已流干，粗哑的嗓音述说不舍的留念，她说：“我想见他，再看一次他的脸。”
女人猛的抬起头！脚步声由远及近，急匆匆向这边跑过来！
她喝下最后两瓶药水，屏了呼吸，隐藏在树丛里，眼睛通过枝叶缝隙瞪着外面。她要见他，她的飞坦！
一阵脚步混乱，一个人影从林中窜出。为他扫平障碍，帮他拿到想要的！
清晨的阳光洒在那人淡金的发上，蓝色的民族服装。想要他性命的家伙，都去死吧！
女人提步跃出去，匕首翻出，刺向来人！
那人惊叫一声，侧身一翻，匕首狠狠扎进他的腹部！
“唔！”
声音是个孩子！女人冷笑，等的就是你！手腕一转，匕首在□□里发出“噗”的一声，大量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两人的衣服！手腕再转，匕首滑出，食指顺势一勾，拇指顶住刀柄，挥过去！
“姐……姐姐？！”
刀刃贴着那人脖子上的肌肤顿住，女人怔愣抬起脸，看向被她制住的孩子……
“舒克……怎么是你——”
女人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他的眼睛……火红眼！
“你是窟卢塔人？！”女人的手开始发抖，思绪一片混乱。金发，蓝眼，窟卢塔人，逃出灭族之灾的幸存者……
“你是酷拉皮卡？！”
“咳……咳咳……”男孩咳出更多血沫，苍白的脸沾上污迹，血红的眼睛隔着金发死死盯着她！“为……为什么？”
男孩怒目欲裂，眼底暗潮汹涌！“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样！”
女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刀刃已经划破皮肤，血丝顺着伤口流出。“你是谁？舒克？还是酷拉皮卡？”他是窟卢塔族人他是酷拉皮卡……不，他是舒克……酷拉皮卡……
“我是酷拉皮卡，我也是舒克，”他突然扯起嘴角，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一如那日午后，他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捧了一盆菱角，抬起脸，笑靥如花……
“姐姐，你要杀我吗？呃——”
看着眼前渐渐失去生机的男孩，女人的手慢慢滑动，轻轻地柔柔的摸上他的金发，她的刀留在他的胸口，鲜血湿透了刀柄上挂着的长长的草绳，这是舒克亲手编的挂件，作为回礼，女人送他跟随自己多年的双刀。
“你是酷拉皮卡，就得死啊……傻小子，怎么连撒谎也不会？姐姐平日里真是白教你了……”
男孩的表情变得僵硬，笑容凝固在脸上，眉眼弯弯。
原来，杀死一个认识的人和陌生人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神智开始模糊，女人扯动嘴角，却怎么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那双红色的眸子，好似上等琉璃宝珠，带着死去的笑意，一直看着她。
女人伸出手，想要合上男孩的眼睛。
身后传来一声尖厉的啼哭！
重物合着风声，击上她的后脑！
她来不及回头看，身子重重载向地面。
冷艳的女人居高临下望着她，血红的指甲摩挲丰满的嘴唇，她说：“你说谎。”
“啊，真讨厌，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揭穿人家呢。”女人捂住嘴，吃吃的笑。
“你其实是想……复仇的吧？”
“怎么会？”女人面色惨然，眼眸带笑，“那种杀人不眨眼的虐待狂，没正眼看过我的混蛋，死了倒好，大家都省心。”
“你说谎。”
“这是你的口头禅吗？”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拐着断腿走向她。“明知道我说谎还要问？我啊，我想回到过去把有可能杀他的人杀死，把杀他的人提前干掉。这样，满意了吗？”
醒来的时候已近傍晚，酷拉皮卡的尸体不知去向，她躺在地上，身下是少年干涸的血迹。天空仿佛燃起巨大的火焰，女人的脸印在一片红霞中，阴沉不定。
是谁，袭击了她？
大街上不见了平日的小商小贩，家家门窗紧闭，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听着极是凄厉，整个小镇陷入一片死寂。
莫不是蜘蛛屠城了？
地面干净，镇子里尚有人气，蜘蛛杀人从不懂得低调更妄说留下活口，窟卢塔族算是意外，只不过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如今也死在她的手里……
心中一震，女人似是想到什么，也许……也许……
篱笆院里，老者正抱着一具尸体痛哭，苍老的声音好似一台沉重的磨，在她心上碾过一圈又一圈，勾出血带起肉，血肉模糊！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老人身后，地上的尸体正对着她笑！她别过眼，不敢再看。
“谁？”
老人叫道，扭过头用空空的眼窝看她。“是谁？”
火红眼……你何德何能称得上七大美色之一？你给你的族人带来的就只有这双被挖空了的双眼吗？
“是我，爷爷。”
“是你……竟然是你？！”老人拄着拐杖从地上爬起来，女人赶忙伸手搀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愤恨道：“就是你！就是你们！房子里的人……”
女人踉跄地被老人扯过去，一张苍老的脸贴过来，凹陷的眼窝直对着她的，即使那里什么也没有，女人仍是不敢对望。老人一脸悲愤，控诉着她的，他们的罪行！
“恶魔！一群……畜生！为什么……为什么连孩子也不放过……为什么……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为什么？”女人冷笑，“因为，我们高兴！”
“啪！”女人的脸被打的扭向一边，她慢慢转过头，看着连站立都显不稳的老人，“不过是杀人而已。”
“你！”老人已是气的浑身颤抖不止，他挥起拐杖，大叫：“我杀了你！”
杖头临空而下，女人默默闭上双眼。
耳边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女人睁眼，拐杖停在她头顶上方，老人身上插了七八根钉子，直直向后倒去！
女人回头，长发少年立在她身后，一双眼清澈如洗。
晚饭时间，小镇炊烟四起，之余街角的房子。少年跪伏在地，低低啜泣，他的手边是一双用细绳连起的短刀。他的手抚过老人布满疤痕的脸，合上少年的微睁眼，在与他一样的金发上停留，“爷爷，酷拉……”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我的族人们。”
少年仰起脸，泪水滑过耳畔，落入淡金色的发间，血红的双眸无神的望着夜空，口中喃喃低语。“我的哥哥，你不会失望的，酷拉……”
天上的太阳，地上的绿树，
我们的身体诞生于广袤大地，
我们的灵魂源自于天穹之上，
太阳及月亮照耀我们的四肢，
绿地滋润我们的身体，
将此身交给吹过大地的风，
感谢上天赐奇迹与窟卢塔族土地，
愿我们的心灵能永保安宁，
我祈愿能与所有同胞分享喜乐，
能与他们分担悲伤，
请您永远赞美窟卢塔族人民，
让我们以绯红色的火红眼为证。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恸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