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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面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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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婉是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刺醒的。
这样的阳光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沈御婉是庶女,姨娘死的又早,家中无人庇佑,所以她的闺房在家里最阴暗潮湿的角落,几乎不会有阳光踏足她的院子。
在严冬能被太阳笼罩着温暖地醒来,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儿。
沈御婉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找出嫁装箱里的衣裙换上,一推开房门,倒是吓了她一跳。
房门口乌泱泱地站了两排人,在狭小的偏殿里显得十分拥挤。
一见到她出来,福公公立刻迎上来了:“太子妃,这些是为您挑选的人,您看看可还合眼缘?”
这一水的漂亮婢女,个个都身量苗条,美丽动人。再往后看,居然还有好些侍卫。
派这么多人给她这个花瓶,看来她昨夜确实立了功。
沈御婉也是笑容满面:“当然,宫里的人岂会有错?有劳福公公了。”
“太子妃,皇上午时会过来看望殿下,也算作新妇的拜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宫里的装束与民间有些不同,不如今日就让这些新来的人为您梳洗打扮吧。”
听得出福公公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沈御婉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潦草的打扮并不适合面圣,对此提议也欣然接受。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梳洗的步骤要从沐浴开始。
沈御婉还没有这样被人侍候沐浴的经历,一时间非常不自在。
“太子妃,请您伸展开手臂。”
沈御婉乖乖抬起手臂。
“太子妃这手腕可真细啊,又白又嫩的,养的可真好。”
沈御婉听了只能尴尬一笑,道;“多年不见太阳,吃些冷饭,你们也可以的。”
在经历了沐浴,梳发,上妆,选衣等等一系列步骤后,奇迹婉婉终于打扮完成,直接被送去了太子寝宫。
陈路正在外殿写药方子,沈御婉想起昨日丢失的一根银针,她心下一动,走过去询问道:“殿下现在病情可有好转?”
陈路行礼的手顿了一下。
好转了,怎么不好转。
本来就是装的,现在把他调配的药当糖豆一样吃,嘎嘣嘎嘣一口一个。
估摸着离被气疯不远了,陈路一度认为燕清和啃的不是药丸而是肇事者的头。
但他不能实话实说,只能道:“好转不好转的也说不准,殿下这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御婉失落的低下头,如果能选择,她还是希望燕清和能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唉,等等。”眼看新任的太子妃即将被摧残,陈路忍不住出声提醒,“那个…殿下不喜欢被人接近,若是有事,太子妃唤我一声即可。”
对于却如此隐晦的提醒,沈御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还是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此时,燕清和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大开的窗户让强风直灌进来,吹动他脸旁的发丝。
而他一动不动,任由冷风拍打,莫名有种仙风道骨般坚韧不拔的感觉。
沈御婉则裹着厚厚的披肩,身上也穿着毛毛的棉衣,手上还拿着福公公今早刚从库房中找出的精致手炉。
一进门看见他这一幅打扮,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燕清和像是才注意到来人一般,对她微微颔首。
沈御婉小心翼翼的回礼,看着他这样她也浑身犯冷,踌躇片刻还是说道:“殿下,要不…把窗子关上吧?”
关窗子?那可是燕清和特意为她开的呢,毁坏了他的计划还妄想舒舒服服地呆在这儿?做梦!
要不是他忘记了自己没有将外衣放在殿内,他就把火炉也灭了,冻死她!
眼不见为净,燕清和不想理她,干脆闭上眼睛装作假寐。
“那我为殿下拿披风来?”
见人还是没有反应,沈御婉不再犹豫,直接快步上前合上了窗子。
从前在家中时,姐姐沈砚柔也喜欢这样,还跟她说在冬天吹风可以强身健体。
沈御婉不理解,有病的人怎么都喜欢冻死自己?
“殿下养伤期间还是多去塌上静养才好。”
这次燕清和终于肯抬头正眼瞧她了,他仔细打量着钦天监为他挑选的天命太子妃。
莹白如玉,高髻浓鬓,杏脸柳眉,眸清可爱。
美则美矣,但配他还仍有差距。
“他们没跟你说吗?”
燕清和看着她,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沈御婉的心被提了起来,她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也害怕听见不好的答案。
“应该…没有吧。”
“孤从回京之日起便被诊断活不过七日,现在…太医院断定孤活不过一年。”
“殿下…”
沈御婉想说,这活的时间不是已经从七天延长到一年了吗?努努力可能能再长一点,但是被打断了。
“等孤死后,这东宫就会迎来新人,你也不再是太子妃。”
“孤的母后已去,继后伪善早已看不惯孤,贵妃为了储君之位也将孤视为眼中钉,没了孤的庇佑,你在这吃人的宫中还能活多久?”
“就怕他们将对孤的怒气发泄在你身上,对你日日折磨,宫中的那些折磨人的花样,都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燕清和故意吓唬她。
“孤不愿拖累你,沈姑娘。”
“你本该找个家庭和睦,健康平安的夫君共度,一世安稳顺遂。”
“孤会向父皇请旨,为你再寻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燕清和昨夜叫松蓝去偷到了档案,又去调查了沈家的人,对于沈御婉的情况了如指掌。
庶女出身,沈大人独宠府中姨娘,沈太太对此冷眼相对,长姐沈砚柔有母亲留下的丰厚嫁妆为底气,再有外祖家撑腰,那些下人不敢看轻她,只能转过头来欺辱无人依靠的沈御婉,从她身上获得那些隐秘的快感。
他认为,沈御婉一定会同意的。
他们从小经历坎坷的人,总会想着安稳的生活。
“殿下该对自己有信心。”
“什…什么?”有一瞬间,燕清和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人生无常,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她说的很认真,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这道圣旨,与我而言是救命符。若殿下在世,我便尽心侍候殿下,若殿下离去,我便日日为殿下诵经祈福,保佑殿下下一世能够万事顺遂。”
燕清和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凝固,眼底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
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为她铺好的路她却不要。
他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小人很好玩。
燕清和突然朝她伸出手,轻柔的说:“来,扶孤过去。”
“我?!”沈御婉满脸狐疑。
甚至环顾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寝殿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对,你不是孤的太子妃吗?”燕清和笑着点头,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如果这时候陈路在肯定会提醒沈御婉:“千万别过去,他的狐狸尾巴就在身后疯狂摇摆。”
但很遗憾,现在没人能提醒她。
沈御婉觉得燕清和说的对,她作为妻子,照顾病重的夫君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他们夫妻间总归是要有接触的。
不过,她没接触过外男,虽然只是手臂间的触碰,但还是有些羞涩,不敢抬头看他,只敢盯着地面。
当然也没有看见燕清和那带着讥讽的眼神和他脸上阴暗的笑容。
在沈御婉扶起他手臂的一瞬间,燕清和将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重量全压在两人交连的胳膊上。
走了几步,沈御婉只能感受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压的她几乎喘不上气,白净的脸蛋憋的通红,汗珠哗哗往下落。
沈御婉忍不住询问:“殿下,您的腿也受伤了吗?”
“没有,但是双腿无力。”燕清和回答的很干脆。
还附带一句解释,证明此刻的心情那是真的很好了,这可是连陈太医都没有的地位。
男人倚在她身上愧疚地说:“唉,是孤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的,殿下。”身下的沈御婉还在咬牙坚持
“下次孤一定控制好体重,让自己少吃一点。”
“嗯,太胖了确实不好。”
燕清和被她气笑了。
他189的身高160的体重哪里重了?他是个武将!自己体力不足反倒要怪别人太胖。
燕清和在心里悄悄给她记:有趣小人,情商为0。
突然,一只矮凳入目,燕清和有了主意,他又下放了一点重量给身下的沈御婉。
本就已经体力不支的沈御婉被他一压,双腿更加不稳,看到障碍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连人带凳一起摔了出去。
燕清和无所谓,摔一下无非就是伤口再裂一次,他不在乎,要是能以此为借口再向皇帝要点什么…
燕清和心里的小人在奸笑,在原地静静等待痛感的卷席。
可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他感觉砸在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面。
东宫何时铺了软垫?
当从柔软的皮毛中抬起头时,他有过片刻困惑。
她为什么要拉他?
沈御婉关键时刻只来得及把自己当成人肉垫,后背猛的撞向地面,再加上燕清和不小的重量带来的冲击,她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碎了,疼的泪水直流,连呻吟都发不出声音。
看着身下的小人,小细胳膊小细腿,仿佛他一用力就能把她整个人折断,哪来的勇气给他垫背。
又看见她被眼泪浸湿的眼睫。
不过是摔了下,怎么就开始哭了?可真娇气!
她的身上带着清甜的味道,燕清和重新趴回她的腰间,仔细嗅了嗅,开口道:“白芷,燕南,对吧?”
这次换成沈御婉气的要死了,初次见面这人怎能如此无礼!
哪儿有趴别人身上闻香的!
无奈身体上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狠狠盯着罪魁祸首。
“不对?”看着沉默的沈御婉,燕清和不相信自己猜错了,小声嘀咕道,“不应该啊。”
两人在地上趴了半天,见他实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沈御婉有些忍不了了,道:“殿下,您能先起来吗?”
“不能。”燕清和把玩着她身上的香囊,慢悠悠地回答,“太子妃忘了,孤的腿没有力气。”
忘了这件事了!
沈御婉觉得自己的胳膊应该是脱臼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
腰也动不了,倒下时燕清和的头正好砸在她的腰上,现在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
既如此,那就这样躺着吧,等着人来救他们。
燕清和以为沈御婉因为刚刚的事跟他怄气,索性演戏演到底,也趴在原地不起。
在心里悄悄给他的这位太子妃打分:
武力值0敏捷度0灵活度0
中途还想起自己的良善君子人设,假惺惺地问:“可要为你找个太医瞧瞧?”
沈御婉这样子可谓是十分狼狈,头上的簪子滑落了半截,被发丝勾住了维持一个半落不落的平衡,衣服被压的久了皱巴巴的,眼眶通红,泪痕未消,睫毛上一扑一扑的沾染上不少水珠。
“多谢殿下。”手是抬不起来了,脖子还好能动,只能点了点头以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