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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车轮辘辘,碾碎一地晨雾。

      离了温泉池,马车并未驶上官道,而是走上一条崎岖的野径。路旁的树木枝丫横斜,不时刮擦着车厢,发出簌簌的声响。车内,沈昭衡靠坐在铺了厚褥的角落,身后有裹了同色棉布的隐囊,恰好承托她的腰背,缓解长途乘坐的酸乏。身上盖着素锦薄被,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清醒,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勇伯驾术老道,让马车在这颠簸小路上仍能保持一定的平稳。

      “小姐,按这脚程,绕过前面那座小山,再走十里便能接上另一条通往京郊的岔路,虽远些,但胜在隐蔽。” 勇伯压低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嗯。” 沈昭衡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娘亲在分开前绑在她手腕上的玉佩。上一世,因急着回京,走的是宽敞官道,结果在野狗坡遭遇“山贼”伏击,勇伯还受了刀伤,好在没伤到要害,自己头部磕碰也是受了轻伤,若非恰逢三皇子萧景弈狩猎归来路过,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也正是那场英雄救美,让惊魂未定、涉世未深的她,对萧景弈一见倾心,从此一步步坠入深渊。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和萧景弈有任何交集。

      正思忖间,马车猛地一顿,随即听到马匹不安的嘶鸣和勇伯急促的低声呵斥。

      “怎么回事?” 沈昭衡沉声问,心跳微微加快。

      “小姐莫怕,前面草丛……好像躺着个人,挡了道。” 勇伯的声音带着警惕。

      “绕过去,我们继续走。”

      沈昭衡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路边的不是一条可能尚存的生命,而是一块碍事的石头。指尖冰凉的玉佩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念想,也提醒着她前路的冷酷——任何不必要的怜悯,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勇伯闻言,毫不迟疑地勒紧缰绳,小心控马,准备从旁侧的灌木缝隙中小心绕行。车轮缓缓转向,碾过碎石和枯草,发出细碎的声响。

      就在马车即将完全绕过那团黑影时,一声细微的声音从黑影传出:“救……救我......。”

      沈昭衡眸光一凝,再次掀帘望去。

      只见那蜷缩在血泊中的玄色身影,手指极其轻微地痉挛般抽动了一下,似乎想抬起,却无力地落下。与此同时,他身下压着的一截破损的、染血的布料被风吹开一角,露出腰间一块半掩的玉牌。玉牌样式古朴,边缘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独特的暗金色——那不是普通官员或富家子弟能用之物,上面隐约的纹路,竟似与宫廷有关。

      更重要的是,沈昭衡敏锐地注意到,此人虽然重伤昏迷,但身体姿态并非全然松懈,受伤的手臂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略带防备的姿势弯曲着。这绝非普通遇袭者的反应。

      电光石火间,一个模糊的念头撞入沈昭衡脑海。上一世后期,她在后宫苟延残喘时,似乎隐约听过一桩几乎被压下的宫廷秘闻——大约就在这个时间前后,有位长期游离在权力边缘、几乎被遗忘的皇子,在回京途中遭遇不明截杀,险些丧命,事后查无对证,不了了之。那位皇子……就是后来萧景弈登基后处处防备的七皇子,萧景珩。上一世她初见萧景珩,是在几个月后大司成之女曾怀瑜的春日宴上。

      “停车。” 沈昭衡的声音依然冷静,却改变了指令。

      勇伯立刻稳住马车。

      “勇伯,下去看看,先紧急处理下,把伤药和水留下,挪他到更隐蔽处。不要留下任何能追踪到我们的痕迹。动作要快。”

      这依然不是救助,而是一次冷酷的利弊计算后的风险隔离。给予最基本的生存可能,同时最大限度切割关联。

      做完这一切,不过片刻功夫。勇伯仔细清理了路上明显的血迹和拖拽痕迹,回到车上。

      “走。” 沈昭衡低声吩咐,垂下的窗帘隔绝了所有窥视。

      马车重新驶动,这次速度加快,迅速远离这片不祥之地。

      车厢内重归寂静,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沈昭衡闭着眼,指尖仍捏着那枚玉佩。母亲温柔的面容仿佛在眼前闪过,随即被林月柔得意的笑脸、萧景弈虚伪的深情所覆盖。她不能再错一次,不能再因任何一丝软肋而重蹈覆辙。

      今日之事,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且被彻底抹去痕迹的插曲。无论那人是生是死,是皇子还是其他什么人,都与她沈昭衡无关。

      她的路,只有一条——回到那座吃人的府邸,拿回属于自己和母亲的一切,让仇人付出代价。

      马车在暮色中疾驰,将山野、血腥与偶然的交集,统统抛在身后。京城巍峨的轮廓,已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隐隐浮现,如同巨兽张开的漆黑大口。

      暮色四合,山林间的光线迅速黯淡下去,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虫鸣四起,更衬得这片荒野死寂。

      岩石后的凹陷处,萧景珩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若非胸口尚有极其缓慢的起伏,与死人无异。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正一点点侵蚀他的意识,伤处的疼痛已变得麻木。他仅存的一点神智,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在彻底熄灭的边缘。

      那包被普通纸裹着的伤药,硌在他的掌心,成了他与昏迷对抗的、唯一的实物锚点。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几道比夜色更浓郁、更迅疾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至岩石周围。他们身形矫健,落地无声,即便在快速移动中,也保持着完美的警戒阵型,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草叶。

      为首一人,身形尤为挺拔劲瘦,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他一眼便锁定了岩石后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

      “殿下!” 低哑急切的呼声被压得极低,却蕴含着巨大的震动与担忧。

      几个黑影瞬间聚拢,动作迅捷的来到将萧景珩藏身出。一人迅速检查伤势,看到那简易却有效的包扎和旁边的水囊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手下不停,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上好秘药和洁净的棉纱,进行二次处理。另一人警惕地环顾和检查四周。

      “有车轮印,新鲜,往京城方向。” 其中一个暗卫迅速勘察并汇报首领。

      “不是他们的人。” 萧景珩虚弱的声音传出,“先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一名暗卫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萧景珩背起,用特制的披风将他裹好,尽量减少颠簸。首领则快速而彻底地清理了现场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包括那包伤药和水囊也被谨慎收起。

      一行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愈发浓重的夜色,同样朝着京城方向疾行而去。他们的速度极快,动作专业,显然训练有素,且对躲避追踪极为擅长。

      几乎同一时间,勇伯驾着马车和沈昭衡乘着月色来到了沈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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