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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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和应无求一前一后又走进了率性堂。
严世蕃自出过牢房之后就没笑过，丝毫不见前一刻他还和离歌笑好似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遇得意，两个人眉来眼去得几乎要擦出火花，好似两人有过的过节都是笑话。应无求死死盯着严世蕃的背影，揣摩着他的想法，他到底要不要用离歌笑？他对离歌笑的亲近，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还是以离歌笑来牵制自己？他觉得再猜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得亲口去问他。他甚至摸不准，严世蕃最近屡屡的出格，到底是希望他如何对他。午后那一场他房里的交锋，让他似乎确定了严世蕃的底线，可现在他又自己模糊了起来。
“公子——”二人都踏进了门槛，他关上门，回身试探地唤了一声。
严世蕃并没有理他，只是径自脱了外袍。应无求咬了咬下唇，这初秋天气，不是热起来的时候，严世蕃脱了衣服，便是向他发了指令了，何况，何况又是这该死的率性堂。他低头，却又很快抬了起来，掷地有声地唤了一句，“严世蕃。”严世蕃很吃惊，他回过头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放肆。可他回头第一瞬间看到的，便是应无求笑得得意的一张脸。他被那明晃晃的笑容闪了一下眼，心里却杀意顿起，他忍下了怒气，平淡地应着应无求，“你的胆子这么大，是因为酒还没醒，还是因为见过了离歌笑，神志不清？”
应无求摇了摇头，向前逼近了半步，手贴着严世蕃的腿攀上他的腰，收紧了手上力道，一双眉微展，眼已弯了起来。“严公子，你既想用我，又想用离歌笑，本不是我这做奴才的不该管的事。可……公子你答应过帮我杀了离歌笑，再谈那些条件……你对我，太不公平。”
“你这算是，恃宠而骄？”
“如果公子肯承认我在你这儿有得到宠的话，我就是冒着死一死的危险，骄一回，也是该的。”
“你当真高估自己，不知轻重了。”
“可是严世蕃——”应无求凑到他耳边，“你现在还不是皇上，你只是严世蕃。”
“我需要你来提醒我么！”严世蕃把应无求一推，应无求毫无防备，又似早有准备。严世蕃看着应无求在他力道下被推得跌坐在地上，额角磕上桌角。应无求伸手探了探，微湿的触感提醒他应该是擦伤了。他嗤笑了下，才又扫到严世蕃又气又惊的脸上去。“一条原本忠心的狗突然咬起了主人，是不是让您十分生气？公子……请想一想，如果您不是严嵩的儿子，有再高的能力，也决计轮不到你指点江山。可话又说回来，如今就算你是严嵩的儿子，你孤身一人……也难把江山踩在脚下！”
“应无求，你这是威胁我？”严世蕃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假意去扶正了冠，无声无息地取了发簪上一枝细针，慢慢靠近了应无求，“应无求……我是严嵩的儿子，这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能用的人很多，可不止你一个。”
“不是所有严大人的人，都是公子你的人。”应无求看着他，眼里全是放肆。“我刚才说的话，足够公子杀我千百回。我是想告诉公子，我不怕死，不怕为公子死。”
“你下午还说，你想留着你这条狗命。”严世蕃敏锐地抓住他的话端，却没有再逼近，而是停在他面前几寸。应无求学着他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挑眉而答，“我若背叛公子，理应为公子所杀，而我有心追随，要留着性命给公子效力，自是为臣子之道……可我若忠心有道，有计要献，有话要谏，却因公子刚愎自用，目中无人，触犯了公子而死，我若不想就这么丧命，是人之常情。如今我不想没命，却又不怕死，公子明白我的意思。”
“说下去。”
“若有朝一日，公子真坐上了帝位，是希望手下多一个严嵩，还是一个海瑞？”
严世蕃仰头大笑，看着应无求，“你竟拿海瑞自比……哈哈……我还真没想到……可是应无求——”他照旧收起了笑容，一脸冰冷地喝斥他，“现在我还不是皇帝，就也轮不到你装什么谏臣，对我指手画脚！”
“公子逾越使用了君王权力，我便也跟着卖弄一番将来的权臣地位。”应无求这句话一出，确实是太过放肆了。可严世蕃竟然没有动怒，他只是看着应无求，心里升腾出不一样的感觉。如果应无求对他，真的只是一味顺从，一如下午所允诺的那样，他很有可能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对他弃之不用。这个世界上能人太多，不缺他应无求一个，狗奴才太多，会做事的狗奴才，也未必没有。那么应无求，就不是一个不可替代的人。他也常常觉得，自己实在太自负，这样虽然让他有无往不胜的勇气，却也常常会让他在深夜里反思着缺少些什么。如果真的要做皇帝，真的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凭才干不行，还得演。他不相信历史上的所有明君都有一番广阔胸襟，但是至少他们笼络人心的工作做得极好。恩威并施——他早该明白用人之道。如今应无求是在冒大不讳来敲他，他甚至觉得有些感动。应无求真的是不要命，才敢这么顶撞他，才敢一改之前做狗奴才的势头。应无求会是一个能陪他很长时间的人——严世蕃在这一刻突然确定了这一点，他甚至觉得，心安。
但是他也必须想到，应无求是为什么突然对他如此真心，无论是示弱，还是这突然一击，他似乎真的在拿命搏了。严世蕃纵横朝野也有些日子，他知道那些阿谀奉承背后可信的人，少之又少。应无求是为了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就跟定了他呢？他应无求又有什么想要的呢？严世蕃不动声色地收了手里的暗器，只是看着应无求，压平了语气。“你想跟我提条件，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应无求心口绷紧的弦一松，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大半。他望着严世蕃，恢复了以往恭谨的模样，“公子，你答应过我，帮我杀离歌笑。”
“你是真的希望离歌笑死？还是不希望我像用你一样用他？”
“不可能的，公子。绝无可能。”应无求看着严世蕃的眼睛，“他不会像我一样臣服于您，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果他会，一定是挖好了坑，等着公子跳进去。我不希望公子受到那种挫折——”无论是用人不能的挫败，还是离歌笑假意示好背后的可怕后果，他确实都不想，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应无求的语气里都是诚恳，“我知道公子看得出我不想杀他，可如今，他不得不杀，请公子三思。”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