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陨纪元》黑毛狗

1、第 1 章

　　凌晨四时三十分，界域的能源帐篷明灭闪烁，规律如呼吸。

　　林曦在微光中醒来，手探向枕边——触到一枚冰凉的银质吊坠。那是母亲留下的，椭圆形外壳已磨损得模糊，只有内侧刻着的两个字依旧清晰：**曦光**。她的名字，也是父母在黑暗世界里留给她最后的光。

　　帐篷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狩猎队的夜班归来了。压抑的啜泣、低声咒骂、以及那种失去同伴后特有的死寂，交织成界域清晨的序曲。又有人没能回来。

　　她坐起身，薄毯滑落。角落叠着父亲的旧作战服——灰扑扑的，袖口与肘部有明显的修补痕迹。对她而言太过宽大，但她舍不得用光核去换新的。一套标准作战服五十光核，而她的账户里，只有十一。

　　十一。

　　这个数字像一枚冰冷的钉，钉进她每个醒来的清晨。

　　今日是她的十四岁生日，也是父母遗留的光核恰好够缴纳本月“生存保障费”的日子。十光核，月月固定扣除，逾期便驱逐出界域。账户里最后的余额将瞬间归零，而她的口袋中，只剩一枚实体光核——那是她今日全部的选择权。

　　帐篷帘被掀起一角，透进外界恒久的灰光。是隔壁的周小雨，怀里抱着她六岁的弟弟周小宇。男孩睡得沉，脏污的小脸上还沾着干涸的糊渍。

　　“曦姐，”周小雨声音压得极低，“你今天……”

　　“嗯。”林曦颔首，开始套上作战服。粗砺的布料摩擦皮肤，她早已习惯。

　　“小宇昨晚又烧了，”周小雨眼圈泛红，“医疗站说要两光核买退烧药，可我……这个月的定额还差三次。”

　　林曦系鞋带的手顿了顿。她仅有的那枚实体光核必须用来买武器。无武器者，首次狩猎死亡率百分之八十三；有武器，降至六十一。

　　二十二个百分点的差距，由无数条人命堆成。

　　“我帮不了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如砂纸刮过铁皮。

　　周小雨眼神黯了黯，却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说一声。”

　　帘子落下，帐内重归昏暗，只剩篷布下能量纹路流淌的幽蓝微光。

　　林曦凝视自己的掌心。薄茧是三个月训练握木刀留下的。教官雷烈说过：“在圆盘上，犹豫就会死。”她现在懂了，犹豫从踏出界域之前就已开始。

　　---

　　兑换区已排起长队。

　　晨曦界域五千四百人，每日约三百人需参与狩猎。林曦排在末尾，攥紧手中那枚实体光核——父母留下的最后一枚实物。它仅拇指盖大小，泛着病态的浅蓝荧光，在界域昏暗的光线下，如垂死的萤火虫。

　　前头是个抱孩子的中年女人，不时警惕回望。林曦知道她在防什么——近来界域出现了光核扒手，专挑独身弱者下手。

　　队伍缓缓前移。兑换机是三米高的银白方柱，表面光滑如镜，映出人影扭曲。投入光核，机器嗡鸣，底部便吐出对应物资。

　　轮到那对母子。女人摸出一枚光核投入。出货口滑出一小包营养粉。她盯着机器看了几秒，嘴唇微动，终究抱紧孩子转身离去，背影佝偻如风中枯草。

　　林曦上前。

　　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她的账户状态：

　　【姓名：林曦】
　　【年龄：14】
　　【账户余额：11光核（电子）】
　　【本月狩猎完成：0/10】
　　【生存费待扣：10光核（自动）】

　　下方是醒目的红色标注：【扣除后账户余额：1光核】

　　她盯着那行红字。母亲伤重时欠下的十五光核医疗费，父亲用最后三个月的狩猎收入还清了。还清后的第七日，父亲死在圆盘上。尸骨无存，只有账户里多出的三光核“抚恤金”——而其中两枚，早已换了药和食物。

　　屏幕跳转至兑换列表：

　　【基础军粮×1】：1光核
　　【净水500ml】：1光核
　　【维生素片×5】：2光核
　　【碳钢短刀（标准型）】：30光核
　　**【残缺弯刀（无保障）】：1光核**
　　【简易医疗包】：30光核
　　【作战服基础维修】：50光核
　　……

　　她的目光钉在“残缺弯刀”那一行。附图是一把刃口有缺的弧形匕首，刀身布满划痕，握柄缠着脏污的布条。标注冷酷：【无质量保证，可能初次使用即断裂。仅建议应急。】

　　理智告诉她该选军粮或水。那枚实体光核是她今日唯一的筹码。

　　可是没有武器。

　　百分之八十三与百分之六十一。

　　二十二个百分点。

　　她咬紧下唇，点击选项。

　　【确认兑换？】

　　【是/否】

　　指尖悬停三秒，按下。

　　凹槽开启，光核投入。机器发出艰涩嗡鸣。出货口滑出一个油纸包裹的条状物，以及……一张小纸片。

　　林曦一怔。兑换机从不附带纸质物。她拾起纸片，上面字迹潦草：

　　“刃口左三厘米处有暗裂，别用它格挡。撑过第一次就行。 ——老陈”

　　老陈。兑换区管理员，那个总板着脸的五十多岁男人。她只在远处见过，从未交谈。

　　拆开油纸。弯刀躺在其中，比她预想的更轻、更破旧。刃长约二十五厘米，弧度僵硬，刃口缺了一块，像被硬生生啃掉。握柄布条油腻滑手，沾着不知是谁的血垢。

　　她一无所有了。那枚光核换了这把刀，今日再无余粮。界域每日早晚发放两次“基础供水”，每次200ml。渴不死，但一定会饿。

　　抱刀在手，她转身离开。身后议论低低传来：

　　“看，那孩子买了破刀。”
　　“一光核的垃圾，第一次用就得断。”
　　“可怜，估计回不来了。”
　　“关你屁事，管好自己。”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中央广场。

　　---

　　六时五十分，中央广场。

　　十二座金属圆盘呈钟面排列，每座直径四米，表面镌刻繁复能量纹路。人群聚集，大多穿着界域发放的灰扑扑作战服——基础防护，内置生命监测与简易通讯。

　　林曦穿着父亲的旧衣，袖口裤脚卷了数层。破弯刀插在腰间旧皮改的鞘里，松垮晃荡。她能感觉到刃口残缺处粗糙的刮擦。

　　“新人？”

　　粗哑声响起。林曦抬头，见一四十来岁疤面男人——教官雷烈。那道疤从左眼角划至下巴，令他的表情永远似在冷笑。

　　“嗯。”
　　“第一次？”雷烈打量她及她腰间的刀，哼了一声，“一光核的破烂。遇见光人，躲远点，别指望它能救你。撑够六十秒，圆盘自会拉你回来。命比光核重要——虽然在这里，两者都廉价。”

　　他说完即走，未等回应。

　　人群按显示屏名单分组。十人一组，一圆盘。林曦在C3盘列表第九位。走过去时，其余九人已在：四个似她年纪的新手，三个有些经验的中年人，还有一位老人——约莫五十多，在界域已算高龄。

　　老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咧嘴笑，露出稀疏黄牙：“第七次了。再熬三回，这月就达标。”

　　林曦不知该说什么，只点点头。

　　“所有人，登盘！”

作者有话说

　　hhhhh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