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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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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宁不大,以至于向倪有那么一瞬觉得,这个世界都挺小。
前几天自称是酒吧老板的匡弋,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奶茶店店员。
巧合,纯属偶遇。
她白天带自己的猫去打疫苗了,顺便录了一段素材,准备做一期关于猫咪打疫苗的科普视频,回来之后就开始剪素材,忙到晚上才发现猫粮没了。
买完回来的路上,站在公交站牌前,很巧的,又撞见了匡弋。
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七分。
奶茶店进入预备打烊状态,身着统一服装的店员埋头苦刷,隔着透明玻璃仿佛能听到各种铝制容器在水龙头下叮呤咣啷的磕撞声。
外面也热闹,靠马路的地方停着一辆大型货车,车头正对着她,后备箱的位置冲着店门口。
正专注看着的时候,有两个姑娘从车后备箱那块走出来了,一头一尾抬着个大纸箱子往店里面搬。
而跟在后面的,是一个单手拉推车,从货车后面倒走出来的懒散身影。
鸭舌帽压在头顶,掌心扣着手推车往店门口拽,露在短袖下面的半截胳膊和小臂上是利落分明的肌肉线条。
送过来的箱子很大,很多。
这是个累活,但匡弋很扛事,很主动的,担起了其中最累的一项。
需要两个女生一起才能抬的起来的箱子,他一个人摞了三个自己往里搬。
其中一个高个子女生看见他这样搬之后想效仿,尝试着摞了两个。
抬是抬起来了,但是坚持没几秒臂力就开始告罄,没抱住,人也要跟着往前栽。
箱子眼看要掉,幸好他及时出手接住,还顺带拉了把差点摔倒的那姑娘。
晚风带着野生草木特有的植物气息,吹在身上温温的,对她来说体感刚好。
但对他来说不是。
整整一货厢,他搬了有十几趟,又重又热,额头和锁骨是湿的,手臂和和背上也都有汗,宽松的黑T贴在身上,拓出劲练的腰腹轮廓。
他抬手准备擦,手刚手动作,刚被他帮过的小姑娘就先一步上前作,递了纸巾他。
夜色深郁,奶茶店的灯在他侧脸打着。
他对那女生说了什么,喉结上下伏,脸颊到下巴到那块线条有点勾人。
看口型应该是“谢谢”,然后拿了纸,手指了下店里,示意女生可以进去,剩下的他来就行。
正看的时候,他忽然有所察觉,视线精准扫过来,向倪立刻移开,背往后移,身边的公交站牌刚好能挡住她。
身后的巷子里响起冲撞震耳的机车声,紧接着,向倪看见一只叼着半条鱼的流浪猫逃窜出来。
这条街除了各种店就是人多聚集的地摊,路边仅存的一块灌木丛便成了猫咪唯一的避难所。
几个骑着机车的恶劣少年骑着机车,刻意把油门声拧到最大,七八个人吧,骑着机车停在灌木丛旁,嘴里叼着烟,嬉笑着围成一圈,用车灯对着灌木丛使劲儿照。
叫人一看便明了,这是一场多么恶劣的游戏。
向倪养猫,见不得这种行为。
“喂!你们做什么!”
其中一个笑得最欢的黄毛男生打眼瞅着她:“你管呢?”
“就是,有病吧?”
“欺负一只流浪猫,到底谁有病?”
躲在灌木丛的猫咪知道这是最好的逃脱时刻,就在几人对峙的几秒里,纤细的身体快速冲出来,化成一道模糊的影,一路逃到路对面的黑夜里。
为首的黄毛将火气指向向倪,叼着烟:“跟她废什么话,开过去!”
话落,拧着油门朝她冲。
轰鸣声在耳边咆哮,向倪没想到这群人这么没轻重,脚步下意识后退,但挡不住几乎贴着身体冲过来的机车。
轰——
关键时刻,一道坚固的力量及时出现。
向倪被揽进了一个温热怀抱,但同时,也听见一声隐忍的闷哼。
抬头,视线视线撞进一双线条锋利的眉眼。
匡弋盯着这一圈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少年,下巴往奶茶店门口的摄像头侧了侧。
“监控录着呢。”
匡弋皱眉甩了甩胳膊,话说的不多,但精准落到厉害上——
“你们看着年龄不大,这个年纪就进派出所,清楚后果么?”
刚才这几人把动静闹得很大,吸引了周围不少店家和路人,有人认出其中某一两张面孔,说了句“这不是谁谁家儿子”、“哎,怎么又是这一帮”……
七八个人在议论声中面面相觑,有人顾忌,有人不以为意,但都不吭声。
为首黄毛说了句自以为可以挽回颜面的话,然后油门声稀稀拉拉响起,留下一群自以为潇洒的身影,乌合离去。
轰鸣声渐远。
“没事吧?”
匡弋问她。
对异性的排斥让她第一时间从他怀里退出来,但视线却始终看着他被机车剐蹭过的手臂。
前方传来叮咚一声提示音。
她等的公交来了。
厚重的车身在两人跟前停住,也将周围张望的视线遮住,又在无形中为两人隔出一片单独的空间。
干燥的细尘飘进潮湿的草木气息中,悬浮不定。
向倪指了一下他的泛红的手臂:“你好像受伤了,记得去医院。”
这句说完,她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了,匆匆在他脸上落了眼,然后。
呼啸的晚风里,只留一道上车的背影。
……
那时候她心跳很不稳。
那群人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有七八个,看上去挺没分寸的,甚至都敢撞她,为首的黄毛看着挺记仇,临走前还放了句狠话。
万一不服气,折回来……
一想到这,向倪心脏失重一抖,泛起不安的褶皱。
平整的车窗上映出她因思虑而蹙起的眉。
*
10:42分,钥匙戳进锁孔,门即将打开,却在下一秒,被人按住,重新扣了回去。
向倪胸口一震,被迫回身,这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和匡弋的身高差。
距离和呼吸就这么被他强势拉近。
视线也因他弯腰的动作而持平。
他手撑门板的状态没变,将她圈在自己跟前,单手抄兜,视线考究落在她脸上。
初遇那晚误以为的“狩猎”,最终还是在今晚变成了事实。
向倪背后紧贴门板,声音在他的视线里发抖:“你,你做什么?”
“我帮了你,你没跟我说谢谢呢。”
“……谢谢。”
“你怕我?”
“还是讨厌我?”
“嗯?”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被丢下的感觉,不喜欢她看向他时,无时无刻不防备,厌恶又避之不及的样子。
所以——
“告诉我原因好吗?”
“否则,我怕我会赖上你。”
他盯着她的眉眼往下,停在唇,而又重新落回那一双惊慌的眼。
唇勾起,带点撩拨的笑意:“还是说,你真这么无情?”
明明是无赖的话,却好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重要么?”
他态度明确:“我想知道原因。”
有钟必要在今晚纠出她底牌的架势。
方式挺过分,坏也是真坏。
她对他态度自始至终都冷淡,对任何异性也都是这样。
只是相较于其他人的气急败坏,谩骂扫兴,他更执着的。
是一个答案——
向倪,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人在深夜,灵魂都是脆弱的,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那一刻,愧疚和担心占据了上风,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我讨厌所有异性。”
她冷静看着他:“所以,也包括你。”
“简言之,我厌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妨再直白一点,甚至挑衅的反问:
“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话一摊开,心反倒坦然了,仿佛前几次对他所有的“不礼貌”、“不近人情”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不怪她,要怪就怪他擅自靠近。
听到她的答案,他视线闪过短暂的怔愣,但很快,身上的低压收了,拦在她身前的胳膊也撤了,手抄进兜里,恢复了一贯的清闲懒样儿。
吊儿郎当的回一句——
“不信。”
???
然后紧接着又跟一句:“不过现在信了。”
好欠啊……
在她还在为他不按套路出牌的发言而发愣的时候,他已经分析上了——
“所以,你是都讨厌?”
她搞不清现在这对话算是个什么节奏,只能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行吧。”
他说服自己似的叹了记气:“这样还公平点,我接受了。”
她懵了。
——我接受。
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却也从来没想过的答案。
她得到过的最善意的反馈是劝她走出来,最恶意的反馈是恼羞成怒。
但从来没想过,会得到一句——
“我接受。”
就好像她这个奇奇怪怪的毛病,一点都不奇怪。
“放心,刚才逗你的,不会赖上你的。”
他说完,退回她所能接受的安全距离,朝她身后抬了一记下巴,说:“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