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梦向]她的万千星辰》跟童年说再见

3、【Third】

　　顾苍苍心底下漾开一圈圈酸涩的涟漪。她看着计影痕低垂的眼睫，让她无法抑制地想起第一次在姐姐顾砚秋堆满魔法材料和奇怪书籍的小公寓时的初见的样子。记忆在顾苍苍脑海无声回放。那时的计影痕，瘦削单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穿着一身明显不合体的旧衣服，站在玄关，像一头绷紧的随时准备扑击或逃窜的幼兽。她的姐姐顾砚秋——那个面对狂暴的魔法生物也能泰然自若的强大法师——正用一种尴尬得不知所措的语气将手搭在影痕僵硬如石的肩膀上：“苍苍，白露，这是萋萋。她……暂时和我们住。”
　　对方的目光没有落在她们身上，眼睛如同扫描仪，飞快掠过房间的每一寸空间，窗棂、门锁、家具的缝隙，评估着威胁与退路。顾苍苍记得自己递过去一块曲奇饼干，后者接过去了，指尖带着微颤，但她没吃，只是攥着。
　　她沉默得像一尊石像，只有在顾砚秋低声询问“需要水吗”或“伤口还疼吗”之类的简单回应的时候，才略有回应。顾苍苍那时只当她极度内向害羞，直到很久之后，顾砚秋在某个喝醉了的深夜才含糊地吐露：“萋萋”是被从一个“无法想象的深渊”里拖出来的，一个进行“特殊货物”交易的黑暗拍卖场。
　　叶萋萋是纵横黑白两道的富翁Ｓ的女儿，但其实是收养的丛林孤女，牠将她当做杀手培养，直到Ｓ的仇人们设计杀掉了Ｓ，把失去靠山的她们拖到了□□拍卖场上当货品拍卖，万幸的是国际维和部队和妇女儿童救助组织突袭了会场，救下了所有被当货品的人。顾砚秋作为有房子的成年人，收留了叶萋萋。顾苍苍当时只觉得一股寒意攫住了心脏，这时她才迟钝地明白，叶萋萋初来时的戒备是怎么来的。
　　她知道Ｓ是谁，Ｓ在白道上名声很不错，外界传言平时对女儿们娇纵宠溺，但并不怎么关心女儿们的学业。计影痕偶然说过一次，从小就没被怎么关心过成绩。是的，脑袋空空的花瓶才好操控。
　　“嘛，大晚上的喝咖啡不好。”顾苍苍嘟囔着。
　　“你管我呢？”计影痕眉毛一挑，杯底往桌上一碰。
　　“甭管。”陈白露指尖感受着玻璃杯壁沁骨的凉意，目光再次落到计影痕的脸上。关于计影痕她是理解的。
　　几年前计影痕名字还叫做“叶萋萋”的时候，还住在顾砚秋的公寓里。顾砚秋上夜班，留下一台旧电脑供她和休假的顾苍苍、陈白露娱乐。
　　计影痕爱看恐怖片，不挑食地看，不管是血浆横飞的Cult片还是阐述产后抑郁的“兔子快跑”统统都看，什么都不放过。
　　顾砚秋不爱看恐怖片，甚至是害怕，顾苍苍也是。计影痕一部接一部地看下去，直到困倦，常常是顾苍苍抱着陈白露不撒手，一边害怕一边露眼睛偷瞄，而后者有时也脊背发凉。鬼魂的寒气透过音响弥漫入阁楼，但计影痕却看得很上头。
　　几个月后计影痕熟悉了环境，便也话多起来，看电影的时候一边吃着小零食一边点评。像鬼魂突脸什么的镜头，顾苍苍根本不敢抬头，她只说出几句“太烂俗了”的点评，还会提醒后者突脸镜头在几分几秒。
　　陈白露更记得影痕身上那种割裂的矛盾感。她看起来像游走于情场的猎手，以“背叛”为常态，利用美色与智慧操纵男人，似带刺的玫瑰令男人心痒手痛，但实际是等待成长的幼童。被囚困于“交际花”框架的灵魂。
　　直到后来国际救助协会安排她去读了公立学校，她们才渐渐淡了。她要工作，而顾苍苍要上学。再见面就是在校庆联谊会上，她很难怀疑台上又唱又跳抖包袱的那个是计影痕。
　　这些碎片拼凑出的轮廓让她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忧虑。计影痕的平静，是覆盖在巨大矛盾之上的薄冰。她的“正常”，是一场需要耗费巨大心力去维持的精密扮演。她能做的唯有在这片脆弱的安宁里保持沉默。
　　回忆的碎片带着冰冷的棱角，刺穿室内虚假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