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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就要 ...

  •   塔塔飞奔至那位少年身前,喘气的同时用他宝石般的蓝眼睛打量着和玫瑰同样苍白脆弱的人。
      贝利尔似乎又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他像深陷云端一般看向远方,胖乎乎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少年眼中透出疑惑,他很礼貌地向塔塔问道:“打扰一下,请问这些花是在您的店里买的吗?”
      塔塔没有看花,他愣愣地盯着清秀的少年,点了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笑了:“很抱歉,我暂时无法保管这些花,我想它们需要一位比我更耐心的主人,它们快枯萎了,理应好好照料——我知道我将卖出去的东西还回来十分失礼,但请您体谅我,另外,”少年顿了顿,声音很轻,也很清透,“如果您再见到那个傲慢的马丁靴男人,请您千万不要再把花朵卖给他,他白会糟蹋东西。”
      说完,少年将枯枝递到塔塔手里,在塔塔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离开了。
      塔塔握住了黯淡的玫瑰,残枝上的刺扎到了他的皮肤。
      “先生!”
      塔塔暂且撇下贝利尔,追了两步上去。
      少年回过头淡淡地看着塔塔,澄澈的眼眸让塔塔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叫住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问着,塔塔只好摇了摇头,组织着语言:“没什么,先生,”塔塔想了想,扬起一个笑容,“祝您幸福,先生。”
      少年愣了一下,也笑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塔塔挥了挥手:“谢谢你的祝福。另外,我或许只比你大几岁,不必称呼我为先生,若是能再见,你可以叫我布莱斯。”
      少年渐渐走远,塔塔还站在原地。
      最后还是贝利尔将他拉回神。
      “瞧,我说什么来着?”
      塔塔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您说什么?”
      贝利尔笑起来,脸上挤出了些软肉,塔塔仔细看了,并没有遮住眼睛。
      “那个少年口中的傲慢家伙,就是前些时日来你店里买花的少爷吧?”
      塔塔点点头:“怎么了?”
      贝利尔:“我就说我不会猜错,我的思维一向很缜密——那些花就是送给我的。”
      塔塔:“……什么?”
      贝利尔戳了戳塔塔的脑袋,但他的手很暖和也很柔软,所以并不太痛。
      “傻小子!准时那个老匹夫将你教坏了!一点不懂人情可怎么行!——听着,这个少年就是那位少爷委托来见我的,很明显了吧,他竟然连我不喜欢玫瑰都考虑到了。当然我敢说就算有人喜欢玫瑰也不会要你店里的破花,好了不扯这些,”贝利尔踮起脚凑到塔塔身边,“他上次在你店里买花时有犹豫过吗?”
      塔塔被贝利尔扣住了肩膀,他半弯着身体,别扭地点头。
      “有。”
      “最后他买了什么?”
      “茉莉。和玫瑰差不多萎靡的几朵茉莉。”
      “那就对了!”
      贝利尔双手拍在一起:“他果然是为我而来的,你瞧,我喜欢茉莉,他便买了茉莉,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前些日子他买了玫瑰却不敢送出去。”
      塔塔轻轻抚开贝利尔的手,他突然很好奇那个少年——布莱斯到底和这位天马行空的老先生说了些什么。
      塔塔原以为,见到布莱斯后贝利尔能断了幻想的。
      可现在,这位手指提起衣摆的先生显然只从布莱斯那里听到了自己想听的。
      他已经开始琢磨要给自己做一套合身的婚服了。
      塔塔丝毫不怀疑,这条小巷里还存在着另一些准备给自己制定婚服的男士或者女士——新规定下来后,这便不再是性别的事了。
      “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店内,哈利抽着烟也不忘教育两句塔塔。
      “才不是。”
      塔塔反驳着。他想起布莱斯的背影,浑身通透地就像天国来的天使。
      “哼!你为了气我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塔塔,你没见过那些肮脏事,为了钱为了权,他们可真是什么都敢做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总有人不喜欢钱也不喜欢权。
      塔塔本想这么说的,可当他看见哈利那件洗得掉色的马甲,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实的背心后,他闭上了嘴。
      看在哈利曾为自己准备馅饼与咖啡的份儿上,他允许哈利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布莱斯和诺格瓦一起消失在塔塔的视线里。凡是塔塔能去到的地方,都无法见到这两个人哪怕只有其中一个。
      店里的玫瑰全部凋谢掉了。塔塔走了很远的路,向郊外的农场主求了几只尚且盛开的花带回来,插进了花瓶里养了起来——虽然被哈利丢过几次,但塔塔坚持将它们捡了回来。
      凛冬将至,哈利是不会出门的,但他会给塔塔置办手套与围巾,并将塔塔遣出去购买生活物品。
      “去吧,去吧!反正你是一会儿都待不住的!你大可以用这个当做借口去找你的少爷去!”
      不可否认,塔塔确实有这个想法。
      他只是将鼻尖埋进围巾,像是故意惹怒哈利一般:“要是我哪天真被男人抢了结婚去,您要参加吗?”
      哐当一声,塔塔偏头躲过了哈利砸来的茶杯,小跑着出了门。
      上周就开始下雪了,时间一点一点加重雪的厚度,灰扑扑的小镇变成了白色。
      塔塔已经记不清诺格瓦走了多久了。那匹马到底将他带去了哪里?
      可能是被哈利天天念叨着,当塔塔像往常一样走出集市时,他敏锐地捕捉到转角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冷空气从鼻子灌进肺里,塔塔深吸一口气,踩着浅雪追了上去。
      昨夜又下雨又下雪,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滑溜溜的,塔塔走两步就要停一下,防止自己摔倒在大街上,被马车压扁——就像那几朵玫瑰。
      人群中的诺格瓦极其显眼,他的披风随着他迈开的步子扬起悠扬的弧度,刮起残雪,他身后的随从都无法完全跟上他的节奏,走得踉跄。
      拐了好几个弯,塔塔被绕得晕头转向,他好不容易闯出人堆站在了广场中央,可诺格瓦却不见了踪影。连同着他的披风和随从,都不见了。
      空气里湿湿的,塔塔嗅到了,还未散去的松木香草味。
      塔塔的耳朵动了动,他又听见了靴子踩在雪上的声音——那种只有上等皮革和做工的靴子才会发出的声音。
      塔塔快速转头,向着声音的来源奔去,他没有留意脚底下的雪,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摔在雪地上,发出闷响。
      “唔……!”
      雪沾上了塔塔的卷毛,黏在了长长的睫毛上,塔塔咬着牙将痛忍进心底,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那双精美的皮靴。
      “瞧瞧!我就说除了你还能是谁,可恶的小跟踪狂!看来上次并没有让你长什么记性,”诺格瓦蹲下身,全掌抬起塔塔的下巴,眉眼凌冽,“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我的威胁内容吗?”
      塔塔有一瞬的恍惚,他眨了眨漂亮的蓝宝石眼睛,忍着膝盖上的疼翻身站起来,攥着衣角低着头:“对不起先生……我没有、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跟着我?”
      诺格瓦声音低沉却带着如同冬日般的冰,他随性地站着,宽大的肩膀将披风很好地支撑起来,随着风时不时飘动两下。
      塔塔揉了揉进了雪水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是的先生,我向您保证!只是巧合。”
      诺格瓦静静地盯着塔塔看了几眼,他嗤一声,带着皮手套的手指了指地上不远处深深浅浅的几个脚印。
      “那儿,那儿,当然不排除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存在着这些脚印。这些精准跟在我身后的痕迹也是巧合吗,我亲爱的小跟踪狂?”
      被当场指出“犯罪”证据,塔塔无法控制自己脸颊的温度,在寒风中难得感受到了自己脸上的热气。
      塔塔低下了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对不起,先生。”
      “说点儿别的,我可不想大费周章回到这个落后的小镇,就为了听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塔塔猫儿一般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又飞速低下头去。
      他觉得自己是看清了的——诺格瓦的脸上全然没有怒色,反倒有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
      看来逗弄微不足道的下等人是这些富家子弟的通病。
      塔塔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只好直白地问回去:“您想听什么?”
      诺格瓦往后站了一步,发出一声“啧”的同时皱起了眉,随即,他向塔塔伸出了一只手。
      塔塔本能地闭眼往回缩了一下——他以为这个脾气古怪的少爷终于对付他时,那只手却只是在他沾上灰的脸上蹭了蹭。
      塔塔愣住了,他茫然地睁开眼,下一秒,一件面料讲究的披风就被披到了他身上。
      诺格瓦一边儿弯腰去抚塔塔膝盖上的雪,一边很是不耐地说着:“得了,你这家伙!我还是别指望能从你嘴里听到些什么上档次的话,真搞不明白,我到底在浪费时间在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最后一句诺格瓦像是在对自己自言自语,只可惜他完全没遵照自言自语的规则——塔塔将这些发牢骚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塔塔心底感到无语,但他是不敢在诺格瓦面前表现出来的,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眸看着在他面前弯腰的男人。
      随着诺格瓦慢慢站起身,塔塔的眼睛也跟着他转起来,两人对视上的一瞬,塔塔猝不及防被瞪了一眼。
      诺格瓦快速撇过了头:“可别用那样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在我看来你并不无辜,我说的没错吧小跟踪狂,你可别想着能用你那双蓝宝石眼睛蒙混过关。”
      塔塔听完这番无厘头的话,很真情实意地皱起了眉头:“……啊?”
      他什么都没做吧?
      看看都不行吗?
      真是傲慢无礼的臭少爷!
      但塔塔也只敢在心里说一说,他顺了口气,无奈地说:“您还想要什么,先生?”
      诺格瓦并不满意塔塔这副态度,可当他看见塔塔冻红的鼻尖和手背时,他改了改口:“刚刚一心想着要见我,现在又开始盼着我走,表里不一是你们这儿的特色吗?”
      塔塔实在忍不住,张嘴要反驳诺格瓦,却被诺格瓦再次打断:“好了好了,冷静些,你真是和苏西太太的小雀儿一样让人难以捉摸——行了,我们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那么现在能请我亲爱的小跟踪狂,带我去你店里买一束花吗?”
      说起花,塔塔才终于记起一件要紧事。
      他答应过布莱斯的,虽然他们只见过一面,但自大的少爷和谦逊的少年,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于是塔塔摇了摇头:“很抱歉,先生,我想我不能将花卖给您了。”
      诺格瓦挑挑眉:“给我个理由。”
      “……没什么理由,不行就是不行。”
      “好一个没什么理由!”
      诺格瓦扬起眉毛,精致的面孔却带着莫名的威严之色:“听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这个世界没有理由的事情根本不存在。所以,要么你给我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要么,”诺格瓦眯了眯眼,“我就再也不去你的店里,让你连跟踪我的机会都没有。”
      塔塔的呼吸重了几分,亮晶晶的眼里既有恐慌也有愤怒。
      这个我行我素、目中无人的自大狂!
      诺格瓦饶有趣味看着那张稚嫩的脸蛋上慢慢露出对他的不满,他反倒心情很好得笑了一声,转身带着随从走了。
      或许是风太冷了,也有可能是布莱斯的影子太重了,重得塔塔没有办法忘记。
      恍惚中,塔塔似乎还看见了贝利尔那张不同于布莱斯的肉嘟嘟的脸。
      塔塔握紧了手,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你没有权利强迫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喜欢你!你没有权利这样做!无论你多么有钱也不行!”
      不止是喜欢。无论任何人任何事,诺格瓦都没有资格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包括此刻——塔塔知道或许会触怒诺格瓦,那又怎样?他已经受了够多言语上的委屈了。
      意料之中,诺格瓦停下了脚步,眉眼间全然没了刚刚的玩味,而是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塔塔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恐惧直视回去。
      诺格瓦身后高大的随从先一步上前,喊着:“谁允许你这样和希尔加德先生说话的!”
      眼看着愤怒的随从就要朝塔塔走去,诺格瓦抬起手,制止了随从的动作。
      诺格瓦呼出一口白雾,踱步到发抖的塔塔身边,低语:“你敢再说一遍吗?且不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的,不过我倒是佩服,我真是低估你身上这股莽撞的劲儿了。”
      塔塔的指甲嵌进了掌心,他慢慢张开嘴:“不论您怎么威胁我都要说的,先生,这是事实,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您都无权干涉任何人任何事,他不喜欢您,您为何又要毁掉他的自由?”
      尾音落下,不知是哪个词语刺痛了诺格瓦,塔塔看见他眼里顺便燃起来的怒色,想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自由……自由……呵!”
      诺格瓦轻而易举地拽住了塔塔的胳膊,不顾雪地的湿滑,拽着几次要摔倒的塔塔,将人推到了那匹健壮的马面前。
      “唔……!”
      塔塔和那件披风一起跌落在冰冷的地上,他的下巴被一只大手掐住,被迫扬起了头。
      “我真是对你太好了,”诺格瓦冷眼看着塔塔,“我该反省反省,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才让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叫板。我想你还记得我的威胁是什么,接下来要不就让我们实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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