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十年》溪影连云

1、十年

　　或许从故事的开始到现在，早已不只十年。若玫自以为初恋时的那种青涩小女儿的情怀早已一去不复返，时至今日却恍然发觉他仍然还烙在她的胸口，刻骨铭心。

　　一，相识
　　初见他还是小学，他转学在若玫的隔壁班。算不得青梅竹马的开头，只因那时，他们所有的交集不过就是在校门口遇见，互望一眼，如此而已。那年她是年级组最优秀的女孩儿，他一转学来就被奉为“校草”，学校那么小，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不过碍于小孩子的小小矜持，都不肯先开口罢了。于是这么一年，两人就是对面相逢装不识。
　　其实也不是当时就搁在心上了，或许彼此都是好奇多些。初中入学的第一天，看到分班的红榜，若玫看见两个人的名字在同一张纸上的时候，心里却莫名地雀跃了一下：竟然可以和他一个班了。可是后来若玫无论怎么想，都记不起两个人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也记不得当时的场景是否就春暖花开，那样自然而然的熟识，仿佛本就应该如此的。
　　也许在每个人的成长中，总会有个旗鼓相当的同伴，一时瑜亮，就比如若玫和茗叶。两个豆蔻年华的优秀女孩儿，既是好友又是对手，表面上一团和气，却都总是暗暗较劲儿。他那样优秀的男孩，自然有众多女孩喜欢。若玫就一边装作不在意看着他所谓的“绯闻”，一边以他今天又对我笑了，又对我说了什么暗自甜蜜着。那个年纪，男孩对女孩，越是在乎她就越会欺负她；女孩对男孩，越是在乎他就越会疏远他。其实所有的小秘密都不是秘密，一天放学路上茗叶就笑着说：“若玫也喜欢他，大家都能看出来的。”若玫心中一惊，矢口否认，脑子里蓦然想到的是书上的一句话：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最先发现的都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另一个深爱那个男人的女人。
　　然后就仿佛连老天都知道了一般，茗叶和他成了同桌，两个人恰好坐在若玫的斜后方。于是那段时间，若玫总是尽量不回头，逼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只埋头于书本。好处就是，若玫的中考以近乎满分的分数考到了小城中最好的高中；茗叶也考上了，她们要继续做同学；他也考上了，却选择留在原来的学校继续读高中。

　　二，相思
　　现在细想起来若玫也只是苦笑，那样的隐忍，究竟换来的是什么。至今所能回想起的，两个人所有的片断：他生病全班同学都去探望若玫故意不去，只在他重返学校之时淡淡问一句：“没事了么？”他惹她生气，她故意不理他，冷战许久，终于等他先低头了才罢。考完试决不找他对答案，却总是悄悄竖着耳朵听他说。毕业前很多人都互写同学录互赠照片，他不曾主动给她，也不曾找若玫要，若玫也不曾主动给他，却是时时带了照片在身上，只要他要，她一定给。考试当天他叫住她，终只是问问她要考哪所高中，若玫每每回忆起当时从他身后照过来的阳光，总是恍然，他还是在意我的吧。
　　那么漫长的一个暑假，混着柳叶和栀子的香气，应该是无比惬意，若玫突然对宋词痴迷，每每读着，心口就微微疼痛。闲了就趴在窗台上把过去的三年点滴一遍又一遍地想，总有蛛丝马迹证明他是喜欢我的吧？书上说，当一个人开始怀旧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老了。若玫想，她竟然就这样思念了他整整一夏，仿佛把所有的情都用尽了。
　　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

　　三，相念
　　去了新学校，搬了新家，竟是断了一切联系。高中的课业更重，若玫也不许自己分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茗叶那里听他的消息。茗叶常常和新同学们说他有多么多么优秀，听得大家都说，哎呀，是不是你俩有暧昧，这时茗叶就神秘一笑，他喜欢的人是若玫哦！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般配般配。若玫面上微恼，心中却有丝丝的甜，既然茗叶也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了吧，只是不知将来……
　　不必将来，只是那么一个小城，横穿东西只要两个小时足矣，三年，他和她竟然一次都没有偶遇过，若玫偶尔也会想，这是不是就算有缘无份。谁知，再见面，竟是高考考场。他清俊挺拔更胜往昔，那么多人，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那时的气氛，容不得她多想什么，也只能淡淡打个招呼。很久以后，若玫已经不记得高考录取分数线，却还记得他在人群中朝她遥遥一笑。
　　高考结束，同学们都说回去要把教科书都烧掉才算解脱，一女生制止：“不行不行，有电视剧上演女主角在很多年后发现男主角曾经在书里留了字条向她表白，只是两个人都错过了，多凄美。”若玫似有所悟，回去将保留着的初中教科书都找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却毫无所获。翻到最后灰头土脸，自己也忍不住好笑，我这是在找什么呢？

　　四，相望
　　四年大学，两人相隔千里，却终于算是有了联系，他找到了若玫的□□号，加了她的好友。网上碰到的时候屈指可数，她知道他课业不多，不常上网，没有女朋友。每次敲了88，若玫心中总是盈满了说不出的甜蜜忧伤。若玫对自己说，或许回想起初恋，大家都是这样吧。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的恋爱，若玫却依旧单身，不是没有优秀的男孩子在她身边，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都成了哥们儿。终于有个男孩儿执著，借着酒劲儿红着眼睛问若玫，我究竟哪里不好？若玫忽然就呆住了，自己竟总是下意识的那他来做比较，他们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只是都不似他，也都不是他。
　　毕了业，若玫留在了南方的外企，而他却意外地回到了北方的一家国企，正所谓转眼就各奔东西。她和他通过几次电话，两个人却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聊聊工作，聊聊旧时同学，再问句：你好么。若玫想，也就只能这样了。再后来，若玫工作逐渐地忙，便见他在线，也不得空儿招呼，就那么搁下了。
　　或者相濡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五，不相亲
　　有天忽然一个很久不见的同学在若玫的空间上留了言，若玫一时兴起，就点开这些老同学的□□空间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到了他的，却见多是转载的文章，抬手刚要关，忽然看见腾迅十周年的博文，若玫心说着总是自己写的了吧，于是就点了进去。
　　他未必不善言辞，或者也只是敷衍，每一年都只用区区两行字带过。从初中开始，他记了那次生病，中考后的出游……若玫微微一笑，然后眼光扫向下一条，忽然觉得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写，高中了，有个美丽的女孩儿坐在他的右边，从此，他默默地暗恋了她七年。他感谢，这样一个初恋，有个女孩儿曾被他纯纯地喜欢了那么久。
　　脑中一片空白，若玫愣愣地想，她清楚地记得，当年，她是坐在他左边的啊，因为那时，她总是侧过头去，装作看门口又没有人进来然后看他一眼……右边，他右边是茗叶没错，可，可是，高中时茗叶已经不和他在同一个学校了……左右……那么多年……
　　若玫恍恍惚惚地随着同事去吃午饭，正午的太阳极好，亮得让人张不开眼。每天都走的路，如今脚下竟是不辨方向。身旁的两个女伴儿浑然未觉，嘻嘻哈哈的讨论还是飞利浦的风筒声音小些，□□明天又特价啦，买一百送五十……听着听着，若玫忽然就回过神儿来，原来我已在这里了，原来生活如此真实。
　　下午坐在电脑前，忽然□□群里有人发了一段话，若玫一瞥之下，如遭雷殛。愣愣地对着电脑屏幕，看见底下有人回复，“哈哈，你是不是看了东邪西毒终结版？”流年飞逝，一部电影，用了十几年才有了终结，我对你的思念，竟也用了那么多年。

　　其实若玫不是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他会牵起别的女子的手，就算再见面，两人也不过就是相逢一笑了。只是，是谁在唱，诚实是最尖锐的刀子，你不懂最大的温柔是掩饰。之前听只觉得这歌词矫情，如今身在其时，竟是字字如刃。
　　或许我终其一生还念着你，或许我早已全都放下了，或许这一刻，我只是……不甘心。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无论你有多么不情愿，也请你一定要骗我说，那年那月，我曾经投影在你的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