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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宫宴 ...

  •   皇城中好似比外面阴冷些,到处是未化的残雪。

      北边的朱雀正门非重大场合不开,李公公带着朝应澜从左辅门入宫,一路过了七道门,九座殿,才终于到了皇帝宴请群臣的宣宝阁。
      此时阁中正宫灯大亮,席间管弦丝竹,曲水流觞。

      “定安侯到——”

      小太监通报声落地,阁中氛围猝然凝了一瞬,而后群臣又如同无事一般继续谈笑。
      李公公浑然不觉,笑意盈盈地将他往里面领。

      朝应澜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身上,包括那边那个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
      他嘴角含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一边不疾不徐地摇起自己的白玉扇,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侧落座的这些人。

      今晚的名义是家宴,规模不大,能出席的必然都是重要角色,他正好可以仔细认一认人。

      「那边那个斜刘海是三皇子宁仪,你应该看得出来。」
      「这个紫衣服的眯眯眼是大皇子宁轩,特征也很明显。」
      「那边的老头是相国公……」
      系统一个一个给他指。

      他在北域的大床房里配着剧情大纲研读过人物面板,关于这几人是什么货色,朝应澜心里一清二楚。

      「皇帝设家宴,主角怎么不在?」直到走到尽头处落座,朝应澜才问道。
      系统小声道:「在的。」
      「?」朝应澜一头雾水,「在哪?」
      系统:「你往窗外看,对,那丛灌木后面,看见了吗?跪在那呢,估计是皇帝今天让他在那罚跪。」

      「……」,朝应澜历史不好,但总觉得不太合理,「他在里面宴请外臣,让皇子跪外面?」
      系统说:「这个朝代没那么重规矩,你没发现自己坐在这里也不符合礼制吗?」
      朝应澜掂量了一下,国舅、相国公和几个皇子都在场,自己一侯爷却坐在皇座左手第一个,心说确实。

      就在此时,帝后驾到。
      金乌府定安候向来特许面圣不跪,只款然低首行了一礼。

      崇明帝今年五十,听说年轻时也算俊朗,不过现在老了,一双下吊的三角眼让朝应澜莫名觉得阴鸷,笑起来像是钝刀刮得人难受无比,一看就不是什么福寿延绵之人。
      也是,再过两年就要被主角剁了,能有什么福寿。

      皇帝致辞几句便开了席。

      这个宫里的菜也比朝应澜想象中的实在,不是那种中看不中吃的花花架子,倒全是鲜香四溢的大鱼大肉,吃得他面泛红意,相当满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坐在这个位置,皇帝动不动要与他寒暄几句,虽然系统会把台词打到他眼前,照着念不用动脑子,但也相当倒胃口。

      “朝爱卿,最近有一事困扰朕已久。”酒过三巡,皇帝举着金樽幽幽道。

      朝应澜手中筷子一顿。
      主线剧情来了。

      果然,皇帝皱着眉头继续道:“自入冬以来,冷宫中已接连发生三起命案,刑部查案迟迟无果。如今宫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只怕是有妖邪作祟。”

      朝应澜搁下碗筷,款款笑道:“陛下放心,臣自会从旁佐助刑部。有臣在,量是什么邪祟也不敢再为祸宫中。”
      皇帝又道:“只怕是要请爱卿在宫中小住一阵了。”
      朝应澜跟着视野下方的台词一字一句:“全凭陛下安排。”
      “既如此,那爱卿就暂居皓月宫吧。在案发地附近,也好方便你办事。”说及此,皇帝浑黄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着朝应澜,像要看清他一分一毫的反应。

      皓月宫,正是主角住的寝宫。

      当今世上,除了金乌遗世独立外,其他种族之间血脉交融,如今还能叫出名字来的已经少之又少,只能数出个大概。
      比如当今皇室,可大体算作紫云一脉,本体为紫蟒,宫中随处可见的蟒蛇图案就由此来。此外常见族类的还有苍羚,赤狸等。

      其中最特殊的当属影猗一族。

      若按照物以稀为贵的道理,那影猗应当属于堪比金乌的珍稀物种。但恰恰相反,他们不仅不珍稀,反倒比沟渠里的恶臭老鼠还要招人嫌。

      因为准确来说,影猗并不能算一个种族。上古玄兽中并没有这种血脉,只有当父母的血脉过于混杂时,其诞下的新生儿才可能不随父母中的任一一族,而成为影猗。

      影猗是这个时代最肮脏的一类人,是最下等的污秽。一个家中若是生出了影猗,那便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而在这大邺宫中,有一桩人尽皆知的秘辛。
      皇宫里人人心照不宣,那个生母不详,独自幽居在皓月宫的六皇子,便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影猗。

      朝应澜打起精神,闻言先是微微一怔,从自然流露出的惊愕,到难以掩饰的厌恶,再到恭敬的忍耐和顺从,最后掩过神色,淡声道:“谨遵陛下安排。”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问系统:「我不拿奥斯卡可惜吗?」
      系统奉承:「太可惜了。」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偏头对身边的公公说了两句。不多时,李公公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
      席间氛围又是一滞。朝应澜看在眼里,心说能让在座这些人精露了声色的人,除了buff等身的自己,估计也就是地位特殊的主角了。

      素衣单薄的少年步履踉跄地跟在李公公后面,面色苍白,低垂的眉眼上沾满霜雪,一进阁楼就都化成了水。

      这就是这本小说的主角,当朝六皇子宁咎。

      朝应澜面上没忘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心里却只觉得离谱。
      好歹是个皇子,怎么可以穿得这么磕碜,袖口都烂边了就这么带上来,发冠也不戴,头发只用一根旧布条草草束起来,皇帝是真的不嫌丢脸吗?

      很显然,皇帝并不觉得丢脸。
      他直接无视了跪伏在阶下行叩拜礼的主角,转头对朝应澜说:“那就委屈爱卿与他同住一段时日。爱卿不必有所顾虑,只当他是朕赐给你的奴仆,随意用即可。”

      “遵旨。”

      朝应澜在心里问系统:「他是在跟我客气吗?」
      系统:「不是,他说真的。皇帝很讨厌主角的。」

      还是没太适应这个朝代的粗野画风。
      好吧。朝应澜颔首轻笑。

      想来也是。若非如此,原主也不可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把身为皇子的主角折磨到只剩一口气。

      正好朝应澜想要回家就得拉稳主角的仇恨,如今这发展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思及此,朝应澜抬眼看向主角,随口命令道:“爬过来。”

      声音不大,阁内觥筹交错的谈笑声却骤然降了一度,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众目睽睽之下,宁咎像是早已习惯这种屈辱,眉目一动未动,没有任何犹豫就向朝应澜在的位置爬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雪地里跪久了,爬得不甚好看,但胜在驯服,任谁来看都乖得像一条真正的狗。

      可朝应澜心里清楚,这可不是真心驯服的狗,而是藏起爪牙的狼,做主人的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咬得身首异处。

      不知道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早晚有天要杀了我?

      朝应澜垂眸,目光幽幽地打量伏在地上的青年,突然灵光乍现,问系统:「要是我气得他不等后期得势就提前把我杀了,我也能回去吗?」
      系统:「理论上来说可以。不过宿主,主角一般不会是这种小不忍乱大谋的人。」
      「那不一定,人是冲动的动物。」朝应澜踌躇满志,觉得更有奔头了。

      只要努力欺负主角,让他忍无可忍提前动手杀了自己,就能早点回去照顾自己的宝贝公司了!

      坐在不远处的三皇子蠢蠢欲动已久,此刻终于端着酒杯走过来:“侯爷刚回京就要训狗,当真是辛苦。”
      朝应澜眸底兴奋的暗芒一顿,不悦地敲了敲檀木桌面,心说哪里来的龙套打扰自己拉仇恨。

      没成想三皇子直接会错了意,转头对地上那人笑道:“添茶还要人教,六弟,平日里当哥哥的心软,尚能宽宥你几分。如今到了侯爷手下,若还像这般愚钝,可是要吃苦头的。”
      三皇子接过一旁宫女手中的茶壶:“快将侯爷的杯子拿起来,为兄替你向侯爷赔罪。”言行举止倒真像是个关心弟弟的兄长。

      朝应澜冷眼旁观,看他准备作什么妖。

      主角面无表情地双手将茶杯端过头顶,将头垂得很低,被草绳潦潦束起的黑发从颈背散落下一点。

      三皇子两指勾着茶壶漫不经心地往里倒,不大的杯子两下便满了,倒茶的人却不见停手,很快刚沏好的滚烫茶水便漫过杯沿,淌在举杯之人十指遍布的裂口上。

      宁咎双眸掠过一丝阴狠的寒光,转瞬消隐在阴影中。他显然早有预料,一双手稳稳举着茶杯纹丝未动。

      三皇子见状将壶嘴往边上一撇,径直将热茶往主角右手手心浇去,那杯万众瞩目的茶水终于一晃,泼洒了半杯出来。

      从朝应澜的角度能清晰看到主角的脸侧霎时浮起一层冷汗,再一看,顺着那只手流下的水珠已经混上了血色。
      他这才注意到主角右手掌心横亘着一道贯穿伤,看起来像是被人用刀剑直接钉穿了一般。

      三皇子看着洒了一地的茶水,面露愠色,沉声道:“看来是昨日罚得轻了,六弟这双手还是不长教训。”

      宁咎低着头,面容掩在散落的墨发间看不清神色。
      他听着三皇子三言两语倒打一耙,好像并不意外,丝毫不见惊慌和不忿,只有沉默的顺从。

      朝应澜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心里嘀咕怪不得主角要把你剁成肉臊,你这真是一点也不冤啊。

      他按了按自己鼓胀的太阳穴,知道三皇子来这一出是想投定安侯所好,如果这个身体里装的还是原主的话,估计看了这场戏心情也会舒畅不少。

      可是,自己一个生活在五星红旗下的阳光好青年真的受不了这些血腥的戏码啊!

      虽然说在这整个煌煌大殿中,看似各自攀谈实则余光没从这挪开过的群臣喜欢,高高坐在皇座上旒冕掩面冷眼旁观的帝王喜欢,连身边这些端茶送水的宫女小厮都喜欢……
      但他朝应澜实在喜欢不起来。

      正当三皇子准备再加把力的时候,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定安侯凉悠悠地抬起眸子,那双摄人心魄的冰金瞳仁看得群臣心里一凉,赶忙收回暗中打探的视线。

      “行了。”他偏头倚在白玉般的指节上,不耐地皱着眉,朱唇轻启,“什么不入流的把戏,也敢拿到本侯面前来耍。”
      他嗤笑一声,做出一副被扰了雅兴的样子,合上折扇朝皇帝抱了一礼:“臣乏了,先行告退。”

      定安侯向来脾性古怪阴晴难定,皇帝也不与他计较,挥挥手放他走了。

      “愣着做什么,是要本侯请你起来吗?”朝应澜面色阴沉地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磨着后槽牙道,显然已经不爽到爆发边缘了。
      宁咎连忙从地上起身,快步跟上。

      直到二人消失在视野中,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收回心思。
      听定安侯那语气,后面肯定还有好戏,可惜他们是看不到了。

      只有三皇子,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和定安侯建交,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咬牙切齿地想下次再见到那只坏他好事的贱狗定要再狠狠罚他一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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