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猫在半梦半醒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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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宿草汰装了一只猫回家。
大概才断奶不久，很小很小的一只，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蔫巴巴的，闭着眼睛一直在颤抖，很可怜的样子。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放着它自己在外面的话，肯定会冻死……姫ちゃん，我们就让它待到天气暖和一些再离开吧？”
这几天气温已经很低了，猫自己在外面不知道吹了多久冷风，其实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都很难说。
你当然没有意见，两个人从家里翻出了废弃纸箱和不穿的旧冬服，铺了一个临时小窝，但是猫不愿意离开指宿草汰的掌心。
因为Eve君是它在寒冷的冬天里拥有过的唯一的温暖吧。
“……它是不是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想要紧紧抱住生命最后的温暖呢？”
又或许，它只是不想死，所以努力地向Eve君求救了喔。
猫闭着眼睛，蹭在指宿草汰掌心里，发出细小又沙哑的声音。
“啊……叫得好难听呢……”
说着这种话的人，用双手紧紧包裹住了猫的身体、捂了在自己胸口，试图将它从死亡面前藏起来。
你不想让猫死掉，更不想让它死在Eve君的手心里。
给玻璃瓶装满热水，包裹上袜子，当做热水袋放进了小猫的窝。家里还剩下一些羊奶粉，也泡好，试探性地用针管喂了一些。
“吃了、姫ちゃん，它吃了诶！”
不仅吃了，还很贪吃。感觉到针管有抽离的趋势，猫肉垫在空气里扒拉着抱住了你的手指。
两个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还能够进食就好。
但也要注意不能够喂太多。饥寒交迫的流浪猫，一直以来习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很容易因为贪食而撑死自己。
猫把肚子吃得圆鼓鼓，这个时候再被放进暖烘烘的窝里，立刻蹬着腿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咕噜噜地睡了起来。
好消息，第二天一早猫就恢复了健康。
坏消息，醒过来的猫开始在家里飞檐走壁。
很有活力。
活力得过头了。
社会化指数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一点也不让人摸，还没碰到整个猫就弹射起飞了，
两个几乎一宿没睡的人类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只浮気猫……！明明昨晚那么亲热，今天早上就像不认识一样，可恶——不要到冰箱上去啊！”
说着这种话的人，开始了与猫的搏斗。
好在猫砂是会用的。
吃饭喝水也很主动。
但是护食特别严重。
你不过是想要帮它拿走掉进食碗里的包装纸，就被狠狠挠了一爪子。
猫和指宿草汰都被吓了一跳。
一个喊着“糟糕见血了要赶紧处理伤口”在家里转着圈找医药箱，一个直接弃饭于不顾夹着尾巴钻到了沙发底下。
指宿草汰气呼呼地拿出酒精和棉棒帮你消毒伤口。
“我马上打电话问一下附近的诊所有没有狂犬疫苗，两个人一起去打吧……真是的，这孩子的性格也太坏了！”
你倒是觉得还好。
毕竟猫一直独自在野外生活，如果不像这样敏感地应对环境，也很难活到现在吧。
“姫ちゃん，温柔过头了啦。我有在担心你是不是其实不喜欢猫，只是因为我才勉强自己照顾它……现在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相比起一直走对抗路线的指宿草汰，你和猫有在正常的接触，却没有太多互动。
一次都没有揺过逗猫棒。
给猫喂零食的时候从来不会趁机摸它的脑袋。
倒，也不是因为不喜欢。
只是不太擅长和猫相处，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它……
这孩子一点都不愿意委屈自己一下，讨厌什么会直接表现出来，不能做的事就很明确了。
它不喜欢被人抚摸，那你也没必要去做让猫不舒服的事。
“就算这样也不能由着它养成对姫ちゃん动手的习惯，得矫正掉护食的问题。”
但是啊，在野外生存的话，如果不够有领地意识会被欺负的吧？
……指宿草汰陷入了沉默。
猫啊，真是可怕的生物。
不过才相处两天，竟然忘记了自己从最初就没有做好养一只猫的准备，只是因为看不下去它在雪地里冻死才会把猫带回家。
就像两个人对猫的称呼一直是“猫”。
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名字的事。
名字是咒语，取了名字就会产生感情。但是“猫”就是猫，不是我的猫，不是我们的猫。
最后，他这样说：“至少在这个家里，它是没有生存危机的……如果让它意识到，食物是足够的，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吧？”
窗外的雪停了。
被白色覆盖的世界，仿佛连声音都一同静默。
在诗人笔下被赋予了万千愁情的，非常漂亮的景色，置身其中的人却只能战栗着大呼“好冷啊”。
接种完疫苗、走出诊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脸。
“好冷啊好冷啊——姫ちゃん快点回家吧，我也会争取尽快结束工作回来的。”
尽管指宿草汰非常想要和自己世界第一可爱的女友酱一起蜷缩在两个人的被窝里。
但是，对于摄影工作而言，这样的雪可是稀少而低成本的绝佳取景地。
工作要加油喔，Eve君。
“有这句加油我就可以撑过今天一整天了，但是姫ちゃん，你再不松开手我就要不舍得离开了。”
那Eve君先松开。
“我才不要，我才不会主动放走姫ちゃん。”
什么啊，为什么要在奇怪的地方说这种表忠心的甜言蜜语www
黏糊了好几分钟，笨蛋情侣总算奔向各务正业的路途。
走进家门，麻木的关节才重新感受到温度……感谢暖气，感谢科技，感谢现代社会。
之前在东京居住的公寓没有暖气，东京的冬天也没有那么寒冷。
去年冬天算是你第一次经历雪季，身体并不适应，大病了一场，指宿草汰立刻就给家里加装了暖气。
后来也有讨论过要不要换个城市生活的事情，这个时候就会想起暖气（笑），才装了一年而已，放着不用也太浪费了吧！
于是，两个人一起在这栋房子里迎来了第三个冬天。
你换回室内的居家服，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会得到这份工作也是机缘巧合。
这栋房子不远处有一间书吧，刚刚搬过来时，你经常在指宿草汰工作的时候一个人过去打发时间。借由这个契机，重新捡起了阅读的兴趣，跟店里也熟悉起来，遇到第一次上门、找不到书的客人，你都会主动帮忙指明位置。
得知你的情况后，老板干脆问你愿不愿意来店里兼职，工作比较清闲，没有客人的时候可以随便看书，简直不能更棒了。
生活就这样平静地前进着，前进着，不知不觉，那些在高压大城市累计下来的身心的毒素好似都被净化了一般，过往淹没在车水马龙的轰鸣声中的心情随之浮现。
除了极端的幸福与痛苦，你重新能够感知到世界的其他部分了。
像是，春天一起去看的樱花，樱树下和可爱的JKDK情侣互相拍摄了合影。
夏天去海边露营烧烤，在星空下一起唱椎名林檎的歌，创造了新的回忆。
秋天去泡了温泉，两个人都没有体验过私汤，所以定了很贵的房间一起好好犒劳了努力工作的自己。
冬天……
沙发下传来了微小的声响，你忍不住笑出声，起身去在猫的碗里加了一根猫条，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淅索窜行声。
手机也提示了LINE的新消息，是指宿草汰发来的照片和语音。
“姫ちゃん快看~虽然平时也会来这座公园拍摄，但是落满了雪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太阳出来后整个世界银光闪闪的——特别漂亮，突然对工作就没那么多怨气了，不过不过呢，我还是更想和姫ちゃん两个人一起悠闲地赏雪啦~”
嗯。
现在的你，就像这样普通的幸福着。
然后意外地，写出了一些能够传递幸福的文字。
最开始是在博客上记录了一些关于书籍和影视的读后感，收获了一些共鸣，再一次感谢现代社会，感谢互联网。
再后来，那个账号变得小有名气，竟然有人上门邀约稿件……然后就一直做下来，直到现在都在稳定地替刊物撰稿。
报酬可观，不需要坐班，有时候也会遇到讨厌的题材和类型，但整体而言做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和Eve君重逢过后，遇到的都是好事呢。
“那证明我是姫ちゃん的福星，所以要好好和我在一起喔。”——他得意的回答了，得意地笑着，双眼明亮，长长的睫毛上像是落了星星。
怎么回事，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可爱啦！
世界第一可爱的男友酱结束工作回到家，立刻就想要撒娇。
“今天真的好冷哦姫ちゃん，快来抱我——”
怎么没有说下去了？
应声看去，却见他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吗？只是有颗猫头……诶？
猫紧紧贴在你身侧，脑袋枕在你的大腿上，正呼噜噜地睡着。
不管了。
你将猫和电脑一起放在沙发上，张开手臂拥抱住了夹带着一身风雪的人。
好冷，好可怜，好辛苦。
“嗯——诶……嗯。”
看一眼猫，又看一眼你，将你拥进怀里，再看一眼猫，指宿草汰露出了有点震惊又暗爽的表情。
这是什么表情啊！Eve君和猫放在一起，你当然会无条件选择Eve君呀。
“咚的！心脏被直球痛击了！姫ちゃん……好可爱……”
小猫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了拥吻的爱侣。
两个黏糊糊又吵闹的人类，像是两只追着自己尾巴的猫，非要将彼此绕成一个圆圆的环。
什么嘛，原来只是两个笨蛋而已，会不会像这样想着呢（笑）
从这天开始，猫开始单方面亲近你了。
说单方面是因为你从言行上没有任何改变。
在猫挡在路中间的时候说着“借过一下。”，不会蹲下来拍它的屁股，听到猫赖在原地嗷嗷叫就干脆从它头上跨过去。
你像合租室友一样对待着猫。
但是这个猫变得黏你了。
就算被无视也会亦步亦趋地贴在你腿边，仰着脑袋，喵喵喵喵地叫着。
你很头疼，总是担心要是一不小心踩在它的尾巴上了该怎么办。
工作的时候也会像那样贴在你的腿边打盹，睡醒了就咕噜噜地去扒你的胳膊，抱着那道已经愈合的爪痕舔舐着。
感觉很痒……
甚至好几次主动把逗猫棒叼过来，蹲着扒拉你的腿。
亲近得令你一头雾水。
面对着把它捡回来、凡事还亲力亲为的指宿草汰，猫却仍然维持着低素质状态。
网络上不是有那种说法嘛，猫会把给自己喂食的对象当做是捕猎高手来尊敬，你们也参考着做出尝试了，像是把放饭和喂零食的权力都交给指宿草汰，你来做洗澡喂药这样会被讨厌的工作。
收效甚微。
饭和零食都吃了，靠近的时候仍然会一爪子挥过来。
澡倒是抱着你的胳膊骂骂咧咧的洗完了……
指宿草汰怎么可能会不失落。
“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可能我和这个孩子就是没有缘分。”这样说着，他把脸颊埋在你的胸前。
像是小婴儿一样，安静地趴在那里。
然后呼吸越来越急促。
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亲近我呢？明明把它带回来的时候那么依赖我，也力所能及地好好照顾它了……”
如果是一视同仁地讨厌所有人类，还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就连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都能感受到明显的温差。
“这不就只是单纯讨厌着我吗？”
“只是为了活下去才紧紧拥抱住我吗？因为已经不需要担心了，所以就不用再讨好我了吗？……什么啊，讨厌，讨厌，讨厌，好讨厌，超级讨厌。”
“但是……”
“我不也是这样吗……因为救了那孩子，把自己当做它的救命恩人，擅自产生了那种期待……”
或许就是这样也说不定。
“诶、？”
指宿草汰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空白。
“……姫ちゃん？”
你呢，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猫亲近自己，没有期待猫感谢自己，甚至没有期待猫活下去。
你只是希望Eve君不要难过。
结果是你和指宿草汰两个人的期待都落空了。
之前Eve君说过吧，担心你是因为他的缘故在勉强自己照顾猫。
现在你真的有一点讨厌猫了。
为什么要让Eve君那么伤心呢？
你没有Eve君那种看待猫的滤镜，所以猫的可爱不过就是那种程度而已。
猫身上，没有你所投射的自我。
你拥抱着指宿草汰，与他十指相扣——从很早以前，你的爱和需要都已经被放在这里了，作为容器的那颗心，被爱娇又麻烦的家伙填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没有了。
所以啊，你并不再需要一只猫，也并不期待着一只猫到来。
“什么呀……我的姫ちゃん说出了这么帅气的话……”
“那个时候也是像这样，尽管收留了我，尽管决定要一起建立「依存关系」，但是姫ちゃん从来没有束缚过我。”
那么现在呢？
现在的指宿草汰，已经因为你的到来变得束手束脚了吧。
“是的，姫ちゃん束缚了我。”
他的指尖更深地嵌入你的指缝，仿佛在确认这“枷锁”的形态与温度。
“你束缚了我的视线、束缚了我的时间、束缚了我的痛苦。被姫ちゃん束缚之后，我再也无法长久的将视线停留在对痛苦的幻想里。”
“姫ちゃん……你给了我「界限」。”
他用那种带着哽咽的声音，轻轻笑了起来。
“在这样普通的幸福里，我竟然因此变得飘飘然了，是以为束缚住一只猫就可以证明什么吗？啊……这样想来，它不亲近我也很正常嘛。”
猫是敏感又骄傲的生物。
“磨钝棱角，把自己装进社会规则的壳子，逃往‘普通’中的的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令猫讨厌的虚伪的家伙呢？”
明明人也不是因为喜欢才这样伪装自己的。
但是，指宿草汰微笑着，用泪光闪动的眼眸注视着你。
用一部分“自我”换取了未知时限的“幸福”，这样的买卖合算吗？
毋庸置疑的是，“和姫ちゃん在一起过着像这样平静生活的我，很幸福。”
也并不后悔。
在脱下了羽绒服和围巾的时节，两个人一起去将猫放归了。
猫迫不及待跃出猫包，奔向洒满阳光的草坪。
“连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啊……”
有点无奈，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多少也了解了这位同住猫的性格。
指宿草汰转过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环抱住你，收紧。
“太阳明媚的午后啊……以前很少会在这个时间活动，好像只有夜晚才感到安心。”
“……也许不是因为夜晚，只是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耀着时，那种自己仿佛也变得辉煌灿烂起来的感觉很令人迷恋，但是，灯光消失后就会变得寂寞呢。因为一直追逐着这样霓虹一样炫目的快乐，视网膜上只留下那种过曝后的残影，反而理解不了真正温暖的阳光了。”
“那时的个性，是真正的性格吗？还是故作矜持的伪装呢？”
嘛……事到如今，这个答案也不是很重要了。
“姫ちゃん~”
在喔。
“好喜欢你。”
太好了，今天也是两情相悦呢。
两个人对视一笑。
“我们回家吧？”
就在这时听到了，“喵”的一声。
指宿草汰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在草地上沾染了一身草叶的猫，像是在说“为什么要丢下我”一样，着急地追赶上了你们。
“不是在玩弄我吧，这个坏孩子……”他不确定地问着，“这是想要，和我们一起回家的意思吗？”
然后，猫伸出爪子，用力地拍打着指宿草汰的裤腿。
猫包就被提在那边的手上。
“什么啊……完全搞不明白……”
指宿草汰无奈蹲下身，像跳出去时那样，猫迫不及待地钻回了猫包里，端端正正坐好，尾巴盘在爪前，仰着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留在这个家里的呢？”
说不定是最开始，毕竟猫一上来就是一副“我就是这样，收养我要做好心理准备喔”的表现。
眼前有什么晶莹的事物在闪动着。
透过它，指宿草汰看到了雪融过后，盛开的第一朵花。
“啊……姫ちゃん快看，春天来了喔。”
是呢。
小猫在半梦半醒之间，
春日已经来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猫在半梦半醒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