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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卡与账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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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卡与账本
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将穆雲唤醒。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搭，却摸到一团柔软温热的东西。穆雲瞬间清醒，睁开眼睛，正对上念念近在咫尺的睡颜。
小女孩蜷缩在她身边，小手还攥着她的睡衣衣角，呼吸均匀绵长。晨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念念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穆雲静静看了几秒，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轻手轻脚地起身，她刚把脚伸进拖鞋，身后就传来软糯的声音：“妈妈……”
念念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睡得乱蓬蓬的，“你要上班了吗？”
“今天请假了，”穆雲转身，把念念乱翘的头发捋了捋，“得先带你去买些日用品，还有衣服。”
昨晚她翻箱倒柜，只找出几件自己的旧T恤给念念当睡衣，正经的童装是一件没有。念念带来的那条小裙子已经脏得没法再穿，清洗也需要时间。
念念眼睛亮了亮，“我可以自己选吗？”
“当然，”穆雲笑了，“不过得选实用的。”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穆雲的厨艺仅限于“能吃”，煎蛋的边缘有点焦，吐司烤得过了火候。但念念吃得很香，小口小口嚼着，嘴角沾了果酱也不在意。
“妈妈做的都好吃。”念念含糊不清地说，眼睛弯成月牙。
穆雲鼻子有点酸。过去几年，她习惯了独自吃饭，有时加班到深夜，就在便利店买个饭团草草解决。餐桌上有人陪伴的感觉，陌生又温暖。
“念念，”她斟酌着开口，“你……在来的地方，平时都吃什么？”
“王阿姨做的饭，”念念放下勺子，“王阿姨是做饭的阿姨。爸爸妈妈都很忙，晚上我经常和阿姨一起吃。”
穆雲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未来那个自己，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忙到连陪孩子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那你爸爸……”她顿了顿，“我是说边寻，他经常回家吗？”
念念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爸爸要工作。有时候他回来，我已经睡着了。周末他答应带我去游乐园，但经常会打电话说有事来不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穆雲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不说这些了。今天我们要去购物，你需要什么，我们一件一件买。”
早餐后，穆雲开始做购物清单。念念乖巧地坐在旁边，时不时补充：“妈妈，我想要一个小书包，红色的那种。”“还需要牙刷，儿童牙膏，草莓味的。”“对了对了，还有画画的本子！”
穆雲一项项记下，心里盘算着预算。她工作这些年有些积蓄，但不算丰厚，要负担突然多出一个孩子的生活开销，必须精打细算。
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张黑色卡片上。
昨夜她查过，那笔转账确实到了她的账户，一分不少。这张卡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诱惑着她，也恐吓着她。
“妈妈，”念念蹭过来，趴在她膝头，“用爸爸的卡吧。他说过，他的就是你的。”
穆雲抚摸念念的头发，“念念，我们不能随便用别人的钱，哪怕……哪怕是你爸爸的。”
“不是别人的，”念念认真地说，“爸爸的钱就是家里的钱。而且妈妈你现在没有很多钱，对吧？我都看到了，你的钱包里只有几张钱。”
被一个四岁孩子指出经济窘迫，穆雲有些尴尬，更多的是心酸。她确实不宽裕，每个月付完房租、水电、交通和基本生活开销，能存下的钱寥寥无几。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孩子，未来的花费只多不少。
“这张卡，”她拿起黑卡，对着光看它边缘流动的微光，“它真的……没有限额吗？”
念念点头，“爸爸说过，这张卡是特别的，永远刷不完。”
永远刷不完。穆雲咀嚼着这几个字，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如果这张卡真的连接着边寻的账户，那她每花一分钱，都是在动他的财产。而她甚至还没想好要不要再见他，更别说用他的钱。
但现实摆在眼前。念念需要衣服、鞋子、书包、洗漱用品，还需要买张儿童床——昨晚打地铺睡得她腰酸背痛。这些都是急需的。
内心挣扎了十分钟后，穆雲做了决定：先用一小部分，记好账，等以后……等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想办法还给他。
“好吧，”她妥协道，“今天先用一点。但念念，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这张卡的事，好吗？”
念念用力点头，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上午十点，穆雲带着念念来到市中心一家大型商场。选择这里是因为商场够大、品牌齐全，而且人多眼杂，不容易被注意到。
她们先去了童装区。念念一看到那些色彩鲜艳的小裙子就走不动路，摸摸这件，看看那件，眼睛亮晶晶的。
“只能选三套，”穆雲蹲下来和她平视，“一套平时穿，一套稍微正式点的，还有一套睡衣，好吗？”
念念乖巧地点头，最后选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一套浅蓝色的休闲套装，还有印着小星星的棉质睡衣。穆雲自己挑了套简约的白色上衣配牛仔裤，加上几双袜子和内衣，一起拿到收银台。
收银员扫码计价：“一共两千四百八十元。”
穆雲心跳加速。这笔钱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她深吸一口气，递出那张黑卡。
收银员接过卡，愣了一下——这卡的材质她从未见过，没有银行标志，只有一组凸起的数字和暗纹。她疑惑地看了看穆雲，还是试着在POS机上刷了一下。
“请输入密码。”
穆雲输入0321，自己的生日。
机器停顿了两秒，然后吐出签购单。交易成功。
收银员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惊讶，她仔细看了看那张卡，又看看穆雲，最终还是把卡和单据一起递还回来，“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走出店门，穆雲手心全是汗。第一笔消费完成了，金额比她预想的要大，但还在合理范围内。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新建一个名为“账本”的文档，记下：
日期：9月15日
项目：童装及衣物
金额：2480元
备注：念念3套，自购1套
刚记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短信：“您尾号****的账户收到转账2480元。”
穆雲盯着短信看了三秒，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普通的转账通知，这是黑卡消费后“返还”到她个人账户的金额？她原本以为钱会直接从黑卡扣，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流程。
“妈妈，接下来去买书包！”念念拉拉她的手，把她从思绪中拽出来。
“好，去买书包。”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们买了书包、文具、洗漱用品，还在一家家居店订了一张儿童床，约定三天后送货上门。每刷一次卡，穆雲都会仔细记账，而每次消费后几分钟，她的个人账户就会收到对应金额的转账。
到中午时，她已经消费了八千多元，账本记得密密麻麻。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用别人的钱，但钱又实时到了自己账上，仿佛在做无本买卖。
午餐她们在商场美食街解决。念念想吃披萨，穆雲点了个小份的，两人分着吃。等餐时，穆雲打开手机银行查看余额，确认那些转账确实都到账了，一分不少。
“妈妈，”念念咬着吸管喝果汁，“你是不是在担心钱的事情？”
穆雲关掉手机屏幕，“有一点。念念，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我的意思是……你爸爸会不会发现？”
“爸爸很忙的，”念念说，“他的卡好多，这张是专门的卡，平时不太看的。”
不太看，不代表不看。穆雲心里还是悬着一块石头。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的摩天大楼顶层，边寻刚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
他揉着眉心，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助理周默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和一部平板。
“边总，下午两点和瑞科的会议材料准备好了。另外……”周默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疑，“财务部刚才上报了一个异常情况，我觉得需要您过目。”
边寻抬头，“什么异常？”
周默将平板递过去，调出一份报表：“您的个人备用账户，从昨晚开始有多笔异常消费记录。银行风控系统已经提示三次了。”
边寻接过平板，快速浏览。消费记录显示，从昨晚九点开始，有一张他名下的附属卡在多个商户产生交易：便利店、童装店、文具店、家居店……累计金额八千六百余元。
“附属卡？”边寻皱眉，“我从来没开通过任何附属卡。”
“这正是问题所在，”周默说，“银行那边确认，这张卡的卡号不在他们系统中任何一张已发行附属卡的序列里，但消费时验证通过，并且确实从您的备用账户扣款。安全团队初步判断，可能是某种新型的盗刷手段，或者……银行系统出现了严重漏洞。”
边寻盯着那些消费地点。便利店、童装、文具、家居……这些消费构成了一幅清晰的生活图景：一个孩子，一个正在安顿下来的家庭。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穆雲。昨天下午，周默例行汇报她近况时提到，她似乎领养了一个孩子。
巧合吗？
“查一下这些商户的监控，”边寻说，“我要知道是谁在用这张卡。”
“已经在联系了，”周默回答，“但有些商家监控只保留24小时，而且如果是团伙作案，可能做了伪装。”
边寻将平板递回去，“让安全团队继续跟进，必要的话联系警方。另外，从今天起，我所有账户的消费通知设置成实时推送。”
“明白。”
周默离开后，边寻靠进椅背，望向窗外林立的高楼。城市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而他心里却浮起一片疑云。
那张不存在的卡，那些指向明确的消费……真的是巧合吗？
商场这边，穆雲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她和念念吃完饭，又去超市采购了食材和生活用品。结账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黑卡——账已经记了，不在乎多这一笔。
但这一次，她留了个心眼，在超市的自助结账机操作，尽量避开人眼。
回家的出租车上，念念累得靠在她怀里睡着了。穆雲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里捏着那张黑卡。卡片在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像某种活物。
“妈妈，”念念在睡梦中嘟囔，“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穆雲心里一紧，轻轻拍着念念的背，“嗯，一直在一起。”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穆雲付了现金——这是她今天唯一一笔没用黑卡的消费。抱着沉睡的念念，拎着大包小包，她艰难地走进楼道。
回到家，把念念安顿到床上睡下，穆雲开始整理今天买的东西。衣服挂进衣柜，文具收进抽屉，洗漱用品摆进浴室。小小的出租屋因为多了孩子的物品，突然有了烟火气。
她坐在沙发上，翻开账本。今天总计消费九千三百二十一元，每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钱现在安静地躺在她的账户里，像烫手的山芋。
手机又震动了，是超市消费的“退款”到账了。穆雲盯着那条短信，突然有种荒谬感——她到底在做什么？用一张来自未来的卡，花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再见面的男人的钱，养着一个自称是她未来女儿的孩子。
这一切都太疯狂了。
但当她起身，轻轻推开卧室门，看到念念抱着小兔子玩偶睡得正香的样子，那些疑虑又悄悄退散了。无论未来如何，无论真相怎样，此刻这个孩子需要她，她也从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和牵绊。
这就够了。
穆雲关上卧室门，回到客厅，从书架底层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旧物：大学时的照片、已经停用的旧手机、几封信件。最底下，是一张她和边寻的合影。
照片上的两人都还很年轻，她笑着靠在他肩头，他则看着镜头，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那是大二的秋天，他们刚在一起不久，一切都还充满希望。
穆雲用手指抚过照片上边寻的脸。七年过去了，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还像照片上这样，笑起来有点疏离，眼神却专注吗？
她不知道。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想知道。
将照片放回盒子深处，穆雲拿起手机，搜索“边寻”的名字。页面跳出一堆新闻：寻科科技CEO、青年企业家、行业新贵……配图都是西装革履、神情冷峻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衬衫、在图书馆帮她占座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真的变了，穆雲想。或者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当年她没看清。
正要关掉页面，一条关联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寻科科技CEO边寻出席慈善晚宴，捐赠千万助力儿童医疗”。
儿童医疗。
穆雲想起念念说的，未来爸爸很少回家，妈妈工作很忙。一个会捐赠千万给儿童医疗的人，为什么没时间陪自己的孩子？
她关掉手机，不愿再想下去。
傍晚，念念醒了。穆雲做了简单的晚饭，两人坐在小餐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念念说起幼儿园的趣事——当然是未来的幼儿园，说哪个小朋友画画最好，哪个老师最温柔。
“妈妈，”念念突然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
穆雲筷子一顿，“念念，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你看，现在爸爸还不认识你，突然出现会吓到他的。”
“可是我想他，”念念低下头，“我想让他抱抱我，像别的小朋友的爸爸那样。”
这话说得穆雲心都要碎了。她放下碗，把念念抱到腿上，“再给妈妈一点时间，好吗？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们见面，但不是现在。”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穆雲沉默了。她也不知道。也许等到她攒够钱，能把用掉的钱都还上。也许等到她鼓起勇气，再次面对边寻。也许等到……她弄清楚自己和边寻的未来，到底会走向何方。
“不会太久的，”她最终说，“我保证。”
晚上，哄念念睡下后，穆雲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修改之前没完成的设计稿。客户要求明天上午交新一版，她今晚必须赶出来。
工作到深夜十一点，眼睛发涩。她起身冲了杯咖啡，站在窗前休息。窗外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而她的故事，因为一个孩子的到来，彻底偏离了轨道。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的银行短信——她没有消费，但这会儿却收到一笔转账，金额正好是她今天记在账本上的总额：9321元。
就像某种确认，某种结算。
穆雲盯着那串数字，突然意识到：这张卡，这个孩子，这笔账，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只能走下去。
因为念念在这里，在她生命里，在她心里。
夜更深了。穆雲关掉电脑，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在念念身边躺下。小女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手摸索着找到她的手臂，然后安心地抱住。
穆雲在黑暗中微笑，闭上了眼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