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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天使之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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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十岁的孩子,在以颜的引领之下,终于开口说话,这是他两个月来唯一的声音。
她记得八岁那年的夏天,自己就像这个孩子一样,躺在白色的病房里,不愿发出任何声音,那一年的一场大病,使她的某些记忆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很发现山上竟然有信号,袁诺接听到他的电话,使他揪着一天一夜的心放了下来,那边传来的风声,扰乱了她的话语。他只是模糊的听到她说信号不好,在山下面没有信号,但是她很好,要他不要担心,潦草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断了线。
袁诺的心里很是空洞,生命的无常,让他深深意识到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冷战,争吵,以及相互算计,所以他一直在温和的与她说话,只要她好好的,他什么都不愿再去计较。
身体极度的困乏,在蚊虫的叮咬之下无法入眠,经过很多人的劝说,他们终于搬到山下,依然不愿住进房子里去,在原来的村庄外搭上了帐篷。留下来的人并不多,却使得原本亲近的他们相依为命。政府本来下命令,让这个村子的人迁移到邻村,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迁徙。对于重建工作,以颜帮不上任何的人,由于受灾的缘故,这里很快就得到政府的重视,教课的老师,课桌,书本很快到达这里。以颜看着老师略显稚嫩的白皙面容,她知道她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
“愿意到这大山中来,勇气实在可嘉。”由于年龄相仿的缘故,以颜和她能很愉快的沟通。
“毕业的时候,还没想好做什么工作,当摄影机在这里停留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该来的地方是这里。”尽管以颜没有问她为什么来这里,以颜认为做任何事都不一定要确切的理由。
“这里以前很美,有一条顿河,围绕着村庄而流向远处,依稀还可以看见它的痕迹。”以颜指着远方向她描述这个村子原来的面貌。
“以后也会很美,过些年你再回来的时候,这里也会很美。”她的神情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是的,会很美,因为你们来了这里,因为这里的人,他们的勇敢,善良,终究会忘记那些悲伤,一步步的走过去。”她们对视着笑了。
“你是老师吗?怎么孩子们都叫你小颜老师。”她帮以颜拿着画架绕到村庄的后方。
“很久以前,我像你这样被这座大山深深吸引,只是,我不是个称职的老师,无法像你这样,在这里扎根。”他们是志愿者,自愿到这大山之中里来,就算不是扎根,也会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献在这里。
“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她无法理解以颜究竟和他们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能使得她那样冒着风险,走那么远的路,到这里来。
“人和人之间就是那么奇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可以如此亲近,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刻意保持陌生。”对于以颜无头无尾话语,她不是很听得懂。
“你对事物的态度,有些消极。”她的话语一语道破了以颜的性格。
“有时候,只有彻底的没有希望,才不至于失落无比。”以颜开始在油画布上描下色彩。
“除了这些残砖断瓦,还有蓝天白云。”她试图着让以颜不要只看到不好的画面。以颜抬起头,湛蓝的天,漂浮的白云,天空还是从前那般清澈,只是那条清澈的河流已经变的干枯。
“那是什么?”以颜想看清楚那团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小野菊啊!”她们扳开压在上面的石板,是雏菊,身体尽管被压得有些扭曲,它还是顺着有光的方向努力伸张,并开出洁白的花来。
“这是雏菊,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花。”以颜眼里的惊喜让那个女孩很纳闷。
“这种小野菊到了夏天的时候会开满整个山坡,曾经在乡下露营的时候见个大片大片的小野菊。”她以为以颜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这些野花的生长自是不知道的。
“不一样的,你看它的花朵,犹如小小的太阳。”她指给她看。
“小野菊都像小太阳,只是这支花的颜色比较好看一些罢了,并没有其他的特别。”看着她一脸的困惑,以颜开始在原来的构图里加上这支特殊的生命。
“这种菊花,叫雏菊,源于欧洲,别名又叫幸福花,它有很多种寓意,第一种是永远的快乐,第二种是隐瞒在心底的爱,所以通常被暗恋者所赠送,第三种是则是。”以颜停顿下来。
“第三种是什么?”她追问下去。
“是,别离。”她的声音很轻,风声却阻挡不住的传到了听者的耳里。
“别离,多美的花,人们却赋予它这样的含义。”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
“其实它还有另一种意思,就是坚强。”听着以颜说完这一层含义,她无法再去叙说什么,“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特别?”以颜偏过头去看着坐在旁边的她。
“是的,你有着很特别的灵魂,你能看到我们所看不到的东西。”她觉得以颜的灵魂里有一种很纯净的东西。有着无可抑制的哀伤,却又并存着对美的欣赏,最初用消极两个字来形容她实在太片面。
“我是个,只有在自己的世界里才可以存活的人。”她沾满油彩的双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你的脸上,挂彩了!”看着她把油彩占在自己的脸上。
“哦?等下回去洗洗。”她意识过来,总是改不掉这个坏习惯,画起画来的时候,就十分的认真,袁诺每次都要帮她用松枝水擦掉,擦完之后,脸上都会出现过敏的症状,但是她却十分的喜爱松枝水的味道,那是一个画家身上的气息,尽管她还只是一个绘画人,对于它的喜爱并不因为减弱。
傍晚回去的时候,看着那些炊烟,这里的人终于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只是那些心中的伤痕,很难抚平,对于地震的恐惧,稍微的动荡,都会使他们惊慌失控。那些鲜活永存的人,不会因着时间的推移而被人彻底的遗忘。他们总会记在某些人的心里,亲人,或爱人的心里。
看着一抹熟悉的背影,是他吗?那个给过自己水的人。在以颜的猜想和注视中,那么影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在看什么?”旁边的她拍了拍以颜,对于专注想事的以颜来说,这确实是个惊吓。
“没什么,我们走吧!”以颜回过神来回答她。
“谢谢你陪了我一个下午,我叫蒋以颜,以为的以,开颜的颜。”以颜发现她们相处了一个下午却忘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吴月,你可以叫我五月。”她伸过手去微微的笑了。
“你是五月出生的?五月出生的孩子都代表着幸运,只是这个五月有些黑色。”握手,以颜终究还是不习惯,但是还是伸出手去了。吴月触摸到以颜手指的瞬间,很为震惊。
“其实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以颜认真的跟她说,她并不惊慌,而是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
“那么是否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不再存活?”
吴月的笑容很好看,有足够的感染力,她能感染身边的每一个,让人很舒心。有了她的做伴,以颜开始缓解那些情绪,在日益恢复正常的日子里,他们开始故意的遗忘这一段记忆,大家像约定好了似地没有人再去提及。这一种平静,让以颜甚至怀疑,所有的事情只不过是在做一场噩梦,等到醒来的时候,这里依然如故,没有任何变故。
“你的父母,他们没有反对吗?”以颜问吴月,对于如此年轻的她来说,她的父母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起初是反对的,我坚持了,他们也就同意了。”想起父母,她还是很难过,她是家里的独女,毕业了却不能留在他们身边尽孝。
“你呢?在这里呆了快两个月了吧!听最先的一批人说,你是跟着他们一起进山的。”在吴月的提醒下,以颜才发现日子过得如此迅速,这段时间里,她很少和袁诺联系上,信号不好是原因之一,她把大部分经历放在作品之上了。
“是的,再过些日子要走了,来的时候很难,走的时候也很不容易。”她是说走的时候很舍不得。
“其实,我没想过如此瘦弱的你,也挺能吃苦的,跟着大家吃着粗粮,有时候啃着干巴巴的干粮。”如果不认识以颜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其实,对于生活,她是没有过多要求。
“你不是也一样。”以颜很不习惯别人如此看待自己,别人能过的日子,她同样也可以,并无特殊。
“它们都干得差不多了吧!”吴月看着以颜把那些画卷起来。
“是的,天气的缘故,一个礼拜就差不多干了,只是这副,还要过些日子。”以颜指着把在窗台下的比较大的那副画。
“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吴月指着画里面的人。
“你猜猜,是谁?”以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觉得像”她看了半天又不敢确定。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从吴月的神情里她已经知道她猜到了。
“是我吗?”她还是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