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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祝你考上清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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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冬天来了。
高三楼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凝着一层水雾。
学生们裹在厚厚的校服里，埋头做题。
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倦地运转。
苏念的成绩稳定在年级一百五十名左右。
够不着一流大学，但二本应该没问题。
她已经很满足了。
林潮声还是年级前十。
周丽华每天都会来教室，有时送汤，有时送水果。
她的脸上总挂着疲惫，但眼睛很亮。
有一天课间，苏念去办公室交作业。
在走廊里听见周丽华和另一个老师的对话。
“……潮声最近状态不错，继续保持，清北有希望。”
“周老师您教导有方。”
“哪里，是孩子自己争气。”
声音里满是骄傲。
苏念快步走过，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清北。
那是她这辈子都够不到的高度。
他们之间的距离，原来不是一条河。
是一片海。
一片深不见底、无法跨越的海。
————
十二月初，下了第一场雪。
不大，薄薄的一层，很快就化了。
但学生们还是兴奋了一阵。
毕竟，这是高三生活中难得的调剂。
午休时，苏念去小卖部买面包。
在操场边看见了林潮声。
他一个人，站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仰头看着天空。
雪花飘落，落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看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苏念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她想起去年春天，也是在这棵树下，她第一次看见林潮声。
那时的他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
现在的他站在雪里，背影孤单。
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苏念。”
林潮声发现了她。
她走过去。
“看雪？”她问。
“嗯。”林潮声说，“听说今晚有大雪。”
“天气预报说的？”
“嗯。”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细小的雪花飘落。
操场上有几个高一高二的学生在打雪仗，笑声传得很远。
“他们真开心。”苏念说。
“是啊。”林潮声说，“高三之后，好像连笑都不会了。”
这话说得有点伤感。
苏念看了他一眼。
他的侧脸很平静，但眼神很疲惫。
“你还好吗？”她问。
“还好。”林潮声说，“就是累。”
“大家都累。”
沉默了一会儿。
“苏念。”林潮声忽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高考之后，我们都考上了大学，你愿意……”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周丽华的声音：
“潮声！你怎么在这儿？快回教室，数学老师找你！”
林潮声的脸色瞬间变了。
苏念也僵住了。
周丽华快步走过来，看见苏念，眉头皱了起来。
“苏念同学，你也在这儿？”
“我……路过。”苏念说。
“雪天路滑，小心点。”周丽华语气平淡，“快上课了，都回教室吧。”
她拉着林潮声的胳膊，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回头看了苏念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有警惕，有不悦，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怜悯。
苏念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里。
雪花落在她脸上，冰凉。
她抬手擦掉，却发现手上湿了一片。
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
晚上，果然下起了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把世界染白了。
晚自习结束时，积雪已经没过脚踝。
学生们裹紧衣服，匆匆往家赶。
苏念收拾好书包，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下到一楼时，她看见林潮声站在门口。
他没走，好像在等人。
“你在等谁？”苏念问。
“等你。”林潮声说。
苏念愣住了。
“今天下午……”林潮声顿了顿，“我想说的话还没说完。”
“什么话？”
林潮声看着她，眼神很认真。
“如果高考之后，我们都考上了大学，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雪下得很大。
路灯下，雪花像飞舞的萤火虫。
苏念的心跳得很快。
“林潮声，你……”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适。”林潮声打断她，“但有些话，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
不知道是冷，还是紧张。
“我妈给我定了目标，清北，我知道很难，但我会努力，苏念，你也要努力，我们一起努力，考上大学，然后……”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周丽华从楼梯上冲下来，脸色铁青。
“林潮声！你在这儿干什么？！”
“妈，我……”
“我什么我！”周丽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儿跟人聊天？你知不知道现在每一分钟多宝贵？！”
她转头看向苏念，眼神像刀子。
“苏念同学，阿姨知道你们是同学，是朋友，但高三了，能不能懂点事？潮声的时间很宝贵，耽误不起。”
“妈，你别说了！”林潮声想挣脱。
“我偏要说！”周丽华声音尖利，“苏念，阿姨求你了，离潮声远点行不行？他背负着全家的希望，不能有任何闪失，你如果真的为他好，就别再接近他了！”
雪花落在周丽华肩上，头发上。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眼神异常坚定。
苏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转身，走进大雪里。
“苏念！”林潮声想追。
被周丽华死死拉住。
“你今天敢追，就别认我这个妈！”
苏念没有回头。
她一直走，一直走。
雪越下越大。
很快就把她的脚印覆盖了。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回到家，苏念浑身湿透。
妈妈吓了一跳：“念念，你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苏念撒谎。
“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苏念走进浴室，打开热水。
雾气弥漫开来。
她站在花洒下，眼泪终于掉下来。
和热水混在一起，分不清。
她想起林潮声说：“给我一个机会。”
想起周丽华说：“离他远点。”
想起那片永远无法跨越的海。
想起这个漫长又短暂的冬天。
洗了很久，直到皮肤发皱。
她擦干身体，换上睡衣。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潮声发来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苏念看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
最后，她回：
“没关系。”
“祝你考上清北。”
发送。
然后关机。
窗外，雪还在下。
无声无息。
覆盖了一切。
覆盖了春天的梧桐，夏天的暴雨，秋天的落叶。
也覆盖了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
和那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