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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端木秀的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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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无憎伤成这样,凝雪心疼死了,忙唤青荷去找人来,合力把他抬了回去。
从此以后,无憎每日跟着端木枫习武,武功果然进步神速。
半年后,端木枫奉命北征,走时留给无憎一本秘笈,并留下一句话:“遇书中不懂之处,可请管家齐福指教。”
凝雪听无憎说起此事,觉得极不可思议,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甚至有点佝偻的管家齐福,居然也是一个武林高手,她感叹道:太尉府果然是藏龙卧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过了一年余,凝雪也十三岁了,夏石却仍没有回来,偶尔有一两封家书寄回。
再过一月就是太尉府大少爷端木秀大婚之日,太尉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唯有凝雪乐得清闲。
这一日,她看完书,觉得十分乏味,想着前日里新编的舞蹈,有几个动作还没有落实,寻思着找子秀帮着改良改良。子秀好文好艺,又常伴着她练舞,对舞艺也算是颇有研究。
可能是因为大婚的缘故,她进到润竹院时,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好在她平日便是这儿的常客,也用不着别人带路,径直就朝书房走去,走到门前,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到大夫人的喝斥声:“逆子,你说什么,你竟然要抗婚?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御赐的婚事,弄不好可是要满门抄斩的,你是成心打算气死我是不是?你要你宫中的姐姐,如何做人?你……你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哪!”
“娘,孩儿心中只有凝雪一人,已容不下她人了,”子秀跪在地上,声音嘶哑。
“凝雪是什么身份,你也不想一想,她再好,也只是一个医士的女儿,她如何能与秀芸相比?”大夫人气道:“你是太尉府的长子,老爷对你寄予厚望,攀上了秀芸,就等于攀上了皇后,多少官家子弟,求还求不得呢,你却生生的不要,应要一个什么都没有凝雪。”
子秀激动道:“娘,凝雪纯洁善良,虽无家势,可她的才情、肚量哪一样也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况且她略通医理,娘的病不也是她治好的吗,我一直以为娘十分喜爱她。”
“我是颇喜欢她,可并没有喜欢到要让她当儿媳妇的程度,如她这般,做个妾室,已是天大的福份,”大夫人气得直拍桌子:“逆子,你给我安安份份把秀芸娶进门来,至于凝雪,我自会修书一封,联络夏石,把她尽早嫁出去,免得你成天里胡思乱想,乱了心性。”
“娘……”
凝雪悄悄退了出来,脸上挂满寒霜。
初夏的时节,本是极温暖的,可这一刻,她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早知道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长期住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所以学着察颜观色,学着事事处处忍让,学着委曲求全,时间长了,自己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这么久以来,每天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全是笑脸,听到的全是赞誉,曾经以为,他们真的喜爱自己,真的把自己当作了亲人。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在现代自己懵懵懂懂过了二十几年寄养的生活,却因家势寒微,被蒋延坤抛弃,如今来到这里,仍然摆脱不了寄养的命运,仍然摆脱不了因家势低下被人看轻的命运,似乎命中注定了自己一辈子就要过着这样寄人篱下,让人轻视的日子。
池塘里的荷莲开得妖娆而皎洁,凝雪延着围栏缓缓的走着,神思飘渺,忽的一脚滑空,轻身落了下去。
凝雪闭了眼,任由身子不停的下坠,眼见身子就要跌入塘里,却被一个天外飞来的白影抱起,腾空跃了上去。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张冷俊的脸。
此刻已是月上西头,淡淡的月光照耀在他金色的玉冠上,折射出莹莹的亮光,在暗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夺目。
“二哥哥……”
来人正是端木枫,一身白衣,玉带金冠,剑眉微蹙,神色冷冽:“怎么是你?”
此时端木枫仍半抱着她,她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小声道:“二哥哥,快放我下来。”
端木枫也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些暧昧,轻轻将她放下来,冷声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闲荡什么?你的丫头呢?”
“大哥哥大婚,府里人手不够,我着她多帮些忙,”凝雪呐呐答道:“我一个人无事,见月色甚好,所以出来走走。”
一阵沉默,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一年来,府里可安好?”
“尚好,”凝雪默然回答,转念想到二夫人,又道:“姨娘身子挺好,只是甚为挂念二哥哥,天天诵经,为二哥哥祈福。”
“表姑丈近来可有家信?”
凝雪看了他一眼,沉默的摇摇头。
“天晚了,你早些安歇吧。”
凝雪顿了顿,做了个万福道:“刚才谢过二哥哥,凝雪这就告辞了。”
说完,转身,缓缓往回走去。
刚走了几步,听得端木枫喊道:“凝雪。”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细声道:“二哥哥还有何吩咐?”
端木枫沉默半晌,淡淡道:“你去吧,”竟什么也没有说。
凝雪轻轻做了个万福,微转过身,径直走了。
端木枫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轻皱了眉,疑惑不已:刚才,月光下,分明看见她美丽的眼里嚼满泪水,转瞬却又消失不见。
他自嘲的笑笑,何时那个战场上冷心冷肺、残酷无情的冷面将军端木枫也变得如此关心起女人的眼泪来了。
他握了握腰间的佩剑,大步向南院走去。
◇◇◇◇◇◇◇◇
端木秀大婚如期举行,太尉府上下一片喜庆之色,大婚之日,齐府到处张灯结彩,前来恭贺的大小官员也是络绎不绝,真正是热闹非凡。
那曹御史家贵为皇亲国戚,毕竟不比别家,排场也是分外壮观,长长的出嫁行队,浩浩荡荡占据了半条街,其奢华可见一斑。
凝雪最怕吵闹,躲在自己的卧房里,画十字锈格子。
前几天她从先生那里得了一本画册,觉得十分好看,可惜仍是单调的水墨画,没有颜色着色,她想这些画若是着了鲜艳的色彩一定更鲜活生动。
然而这个时代,并没有色彩颜料之说,能用于绘画的颜色十分稀少,更不用说进行色彩调和了,所以她想了个法子,在绣布上画上细细的格子,然后把画临摹到绣布上,再利用十字绣法,把彩线一根一根绣上去,那不也成了一幅鲜活的画卷了吗?如果这个方法可行,那么以后倒可以把画拿了去卖,多攒些银子。
以前她做了一些小制品,如彩珠手链、腰链、项链、耳环什么的,倒也在外面的小铺上卖了些小钱,可那些制作工艺毕竟是简单的,这个时代的女子,最不缺的就是手艺,只是没有她脑袋里那么多新奇设计罢了,若是时间一长,人人会做了,也就赚不了多少钱了。
如今她什么也不想了,只等着爹爹夏石快些回来接她,她暗自算了算,这两年来,自己颇为节俭,平日里省下的月份钱,加上长辈们送的物件和宫里侧妃娘娘赠的手饰,再加上卖小饰品赚的钱,应该足够在外面稍偏僻的地段买所小房子了,只要以后爹爹开上了医馆,还怕没钱度日吗。
“小姐,吃些东西吧,”青荷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一个大大的食盘。
“还有几根就画完了,你先放下吧,”她自顾忙着手上的活计。
终于画完了最后一根,她吁了口气,看着密密麻麻的小格子,满意的笑了。
青荷拿起绣布,看了又看,得意道:“小姐就是聪明,总能想到这些精巧的点子。”
她笑了笑道:“这幅画绣成了,至少得值一百两银子,你可得精细着点。”
“什么?小姐,是一百两吗?会有人要吗?”青荷不敢相信。
“傻丫头,物以稀为贵,到时候你只需拿去给京城里最好的绣行,以两百两为底价,保准有人抢着要,”凝雪胸有成竹。
“两百两?”青荷张大了嘴巴。
凝雪肯定的点点头。
“新娘子漂亮吗?”
“瞧不着,嫁衣到是极漂亮的,青荷想啊,以后小姐出嫁,一定也要穿这样漂亮的嫁衣,”青荷一脸陶醉。
出嫁吗?那个问题离自己那么遥远,遥远得几乎从来了这里后,就再也没有想过,可如今又那么近,近得让自己如今都不能安生了。她又想起了一月前的那一个傍晚,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
“今天宫里派了太监来,恭贺大少爷之喜,听说还带了个好消息,说是太子侧妃娘娘又有喜了。”
“是么,大姐姐总算得偿所愿了。”
“娘娘寿辰将至,听说太子这次要借势大办,说不定我们又有机会进宫了,”青荷一说到进宫就一脸向往。
“宫里虽好,却是处处受制的,你不怕不小心挨了板子吗?”凝雪淡淡道。
青荷不以为然::“我们不过去小玩几日,哪会闯出什么事端来,我们又不是宫里人,别人犯不着寻我们的错处吧。”
“宫里的人事,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看得清、摸得准的,我们说到底只是一介平民,少与这些权贵打交道,到底是好处多过坏处。”
“小姐,你最近是怎么哪,怎么青荷老觉着你不开心呢?”青荷有些担心,小姐这个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凝雪笑了笑,插开话题:“无憎用过晚膳了吗?”
青荷忙道:“用过了,他去找二少爷了,兴许又去请教武功吧。”
凝雪点了点头,喃喃道:“无憎武功精进了,于我们也是好事,往后在外面,少不得要一个他这样的人。”
“老爷不是还没有回来吗,怎么又念叨着出府的事呢,”青荷颇认真道:“小姐,以后出府这样的话可要少说,要让人听得去,恐府里的老爷夫人们不喜。”
凝雪鲜少见她如此懂事、认真的样子,不愿拂了她的好意,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