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一笑应无求》幺妖灰

24、今生

　　应无求睁开眼，发现躺在陌生的床上。周围一切都很陌生。想来，应该是被离歌笑带回了一枝梅的大本营，被贺小梅救了回来。想要翻身，却感觉到全身是一阵麻痹感。被离歌笑砍伤的左腿，更是毫无知觉。
　　传来开门的声音。应无求赶紧闭上了眼睛。
　　来人走到床边，捏起他的手腕，轻按在脉搏上。随后，狠狠地将他的手扔回床上。“应无求，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清醒。”贺小梅恼怒地说道。
　　应无求还是一动未动。
　　贺小梅索性抽出银针，扎在应无求胳膊上。
　　应无求吃痛，只能睁开眼看着贺小梅，“千面戏子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把把脉就知道人是睡是醒。”
　　“你的眉毛和嘴角都动了，还蒙谁？”贺小梅再度按在应无求的脉搏上，“身体已无大碍，不过因为毒药的关系，你还得再躺几天。”
　　“谢谢！”
　　贺小梅吃惊地看着应无求，“我没听错吧，不可一世的应大人，竟向钦犯一枝梅道谢。”
　　“我现在不是官员了，一枝梅也不是钦犯了。向救了自己的大夫道谢本就正常。”应无求平淡地说道，就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倒是你，竟然会救我。”
　　“说真的，歌哥没杀了你，还把你背回来让我救你，我们都很震惊。胡哥也因为这个原因离开好几日了。”贺小梅不满地斜了应无求一眼，“不过，就像你说的，当时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身为医生我怎可以不救？大不了救了你，再杀你。”
　　应无求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贺小梅不高兴地问道。
　　“没。”
　　“怪人。”贺小梅心里暗语。想到什么，又向应无求问道，“你知道你所服的毒是什么吧。也知道服过之后，很有可能性命不保或是全身瘫痪。”
　　“知道！”
　　“那你为何……”
　　“我武功不如离歌笑，服下此毒，既可感觉不到疼痛，又可提升功力。”说得极其自然。
　　“你为了杀歌哥，对自己也太残忍了吧。”
　　应无求神色黯淡了一瞬，“我杀不了他。”
　　贺小梅更加奇怪，“你故意送死？”
　　“我死了，便是赢了他。”应无求闭上了眼，表明不想再与贺小梅交谈。
　　贺小梅只能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离歌笑推门进来。
　　“小梅，无求醒了吗？”离歌笑将手中的水盆放在架上。
　　贺小梅看了眼闭眼的应无求，“你自己看。”
　　离歌笑湿了毛巾，走到应无求床边，给应无求擦脸，“小梅，他到底怎么了？”
　　“就那样。死不了。不过废了。”贺小梅撇嘴。
　　“是他服的毒药所致？”离歌笑注意力转到贺小梅身上，没有察觉应无求眉头皱了下。
　　“毒已经解了，但是他现在会全身麻痹，要在床上躺些时日。康复后，倒是可以正常行动，只是想再拿刀恐怕有些难。”贺小梅老实地说道，“这些还没什么。关键是你砍在他腿上的那刀，就算好了，他也会变瘸子。”
　　离歌笑握住应无求的手，颇有些自责，“对不起，无求。”
　　“我先出去了。”贺小梅对着应无求翻白眼。走出门之前，又转头问离歌笑：“歌哥，如果，应无求没有服毒，你会杀了他吗？”
　　离歌笑看着贺小梅摇头，“我不知道。赴约之前，我已决定要杀他。就算师父不是他所杀，也是因他而死。想让他死的人也很多，我要给他们交代。可是，当他倒在我面前时，我真的害怕了……”
　　“若是你亲手杀了他，你肯定会后悔吧。”
　　离歌笑看着应无求，轻轻点头，“会的。”
　　“那他服毒倒是为你而想。”贺小梅自言自语地推门而出。

　　离歌笑握着应无求的手，帮他擦着脸。感觉到他的手捏紧，眉头轻微抖动，心中大喜，“无求，你醒了吗？”
　　应无求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为何要救我？”
　　“不想你死。”对上少了戾色后变得清澈的眼眸，离歌笑有了莫名的悲伤，“你为何要服毒？赢我有那么重要？”
　　“我已说过。”应无求将头侧向另一边。
　　“对不起。我改变了你的生活。”离歌笑的手心盖在应无求的手背上，“如果没有我，包来硬不会成为应无求；如果没有我，包来硬能够和荆如忆过着平淡的日子。”
　　应无求没有回答，眉头拧在一起。
　　离歌笑另一只手覆在应无求脸上，让他的脸对着自己，继续说道：“给你带来的一切改变，我很抱歉。不过，我并不后悔。我庆幸遇到了包来硬。虽然经历了太多不幸的事，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我们，可是，我始终不后悔遇到你。”
　　“郑东流死在我手里。”应无求轻咬嘴唇出声，“我杀了太多的人。”
　　“师父不是你杀的。”离歌笑脸色沉重起来。
　　“他是因我而死。他希望你能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
　　“还有很多人想我死。”
　　“既然小梅救活了你，我便不会让你死。”
　　“你这样做，对得起如忆吗？”
　　离歌笑沉默了，“我最对不起的便是如忆。不是你没资格爱我，是我没资格爱你。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便走出房间。
　　“赢你，我才有资格爱你”原来他听到了。应无求看着床檐，心里阵阵失落。与其这样进退两难，他死了反而更好。

　　接下来的日子，离歌笑都未出现过。只有贺小梅每天例行来给他把脉，两人偶尔讲两句。从贺小梅口里得知，离歌笑最近都是早出晚归，酒喝得更猛了。
　　“你可以出屋活动了。不过，不能太累，最好慢慢地走一会儿，就坐下来休息。”贺小梅嘱咐道。相处之后，他对应无求的芥蒂已逐步减少，“记得，一定要多休息。重东西一定不可以碰。”
　　“你还真啰嗦。”应无求轻轻地抬起着胳膊，又慢慢地放下。
　　“好心全当驴肝肺。”贺小梅嘟囔。
　　“谢谢你。”应无求浅笑。
　　“你不做坏人，看起来还是很亲切的。”贺小梅扶着应无求慢慢地走出房间，在院子里散步，“你笑起来也很好看，多笑笑可以骗不少女孩子。”
　　“你不唱戏，声音也很好听。少唱戏，你也会很受欢迎。”
　　“你这人，天生就该是坏蛋。”贺小梅闻言，甩开应无求的胳膊。不想用劲过大，应无求摔在地上。贺小梅心声惭愧，连忙蹲在应无求身边，扶应无求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你有没有怎样？我不是故意的。”
　　“担心什么？祸害都能活千年。”燕三娘路过，不咸不淡地丢了一句。
　　“三娘。”离歌笑不悦地声音传来。三人便看见捏着酒瓶的人晃过来。
　　“歌先生，他害了那么多人，还不是祸害？”燕三娘不屑地说道，“这样都没死，老天真不开眼。”
　　“够了。无求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离歌笑生气地将酒瓶扔在地上。
　　燕三娘还想理论，被贺小梅拦住，“三娘，我想起有件事要你帮忙，你过来！”拉着燕三娘便走。
　　“你不该这么对她。”应无求看着破碎的酒瓶，“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你……”离歌笑心情复杂地看着应无求。
　　“既然被救活了，我便不会那么轻易地去死。哪怕要做一辈子瘸子，甚至一辈子躺床上。”应无求抬头望着天空，“别人说什么有又何妨？最难过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
　　“对！”离歌笑轻松地笑起来，坐在应无求身边的石凳上，“其实，我不是故意扔的酒瓶，是手滑了。”
　　应无求嘴角抽动地看着离歌笑。
　　离歌笑笑着耸肩。
　　“你为何不愿见我？”应无求把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问了出来。
　　“我没有不愿见你。为何这么问？”离歌笑不解。
　　“小梅说你从那天以后都是早出晚归，酒也喝得更猛了。”应无求垂眸，竟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小梅——”离歌笑摇头，“喝酒是因为我喜欢喝，而且，最近在想些事情，不知不觉就喝得多了。”
　　应无求没有接话。
　　“带你出去走走。”不等应无求回答，离歌笑便抱起了他，向外走去。

　　从离歌笑抱起应无求那一刻开始，应无求的脸就红了，脖子、耳根全红成一片。等离歌笑停下脚步，看到他的模样时，还以为他不舒服。
　　离歌笑小心地让应无求落地，扶着他站着。
　　“这是你堆的？”应无求指着眼前两座坟墓中一座比较简陋的新坟说道。
　　那座新坟紧挨着荆如忆的坟墓，就是一个土堆前竖了块木牌，上面写着：应无求之墓。
　　“我是落魄之人，只能堆这么个简陋的墓。”离歌笑走到新坟前，从后方的梅树上折下一截梅花，放在土堆上。
　　“你带我来看自己的墓？”应无求有些好笑。
　　“应无求死了，很多人都不会再追究，你便可以过普通的生活。”离歌笑捧了一把土洒在墓上。
　　“这是你思考这么多天的成果？”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到自己的墓前，墓着木牌上的名字。
　　“还有别的。”离歌笑走到荆如忆的墓前，也洒了把土，“怎样才能获得如忆和师父的谅解。”
　　应无求的动作停顿，又移到荆如忆的墓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离歌笑以为应无求是站立不稳而跪下，立刻去扶，却被应无求推开。
　　“如忆，对不起，来硬哥没守住对你的诺言。”应无求缓缓地说道。
　　“无求，你完成了他们父女的遗愿，并没有对不起她。”离歌笑的手掌覆在应无求肩上。
　　应无求轻摇着头，“根本不是这样。我铁了心想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像如忆一样一直留在你的心里。我知道，自从如忆死后，你便心灰意冷。你以为我是为了帮助如忆完成遗愿才想方设法对付严嵩。实际上，我是气恼你那么在乎如忆。明明就答应如忆，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却爱上她爱的男人。所以，如忆不想我如愿，才不让我去见她吧。”
　　“我将如忆放在心上，是因为我对不起如忆。”离歌笑扶起应无求，“我娶如忆，是因为要负责任。她一直都知道，她也知道我心里的人是你。她为了让我的心里有她，在逃亡的时候，便故意掩护我们逃走而让自己被严嵩抓住。”离歌笑从怀里掏出信塞在应无求手中，“她最后留下的信里说得很清楚。所以，是我害死了她，我怎么可能忘记她。”
　　应无求盯着手里的那封信，上面有些字被泪水晕开了墨。但是依旧可以看出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心里的苦闷。
　　“我还说是你影响了我的生活。其实，是我破坏了如忆的幸福吧。”应无求自嘲地笑着。
　　离歌笑将应无求拉入怀中，“这几日，我坐在如忆的墓前，反复地问自己，要怎么面对你，怎么面对如忆。以前的我太傻，为了那些所谓的世俗眼光和恪守做人的原则，一直逃避对你的感情。如忆已经过世了，不管我如何弥补，都是亏欠于她。我却因为这个今生无法弥补的错误而伤害到你。”离歌笑轻抚着应无求的后背，“无求，我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你是离歌笑，你不能……”
　　“为何离歌笑不能？没有了应无求的离歌笑，根本就不是离歌笑。”离歌笑情绪有些激动，搭着应无求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应无求的眼睛。
　　“我……”应无求别开目光。
　　“你还要考虑什么？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死都不怕，你还怕接受自己的真心？”
　　应无求看着荆如忆的墓碑，心里轮番挣扎了好几回，“也罢。终是亏欠了，今生也无法再弥补。”回望着离歌笑，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无求——”离歌笑也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如当初为包来硬穿戴好官袍的神采。
　　“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何改名叫‘应无求’？”应无求再度走到自己的墓前，问离歌笑。
　　“为何？”离歌笑自是不知。
　　“严嵩说，我攀上人人梦寐以求的都指挥使的位置，应也无求，才给我改了这个名字。”应无求看着梅树下的两座坟墓淡然地说道，“他根本不了解，我从未在乎过那个位置。”
　　“既如此，不如换掉吧。”离歌笑宠溺地笑着。
　　应无求轻轻摇头，“他说错了我的动机，可是，名字改得很好。”伸手扣住离歌笑的手，“此生得离歌笑的青睐，便应也无求。”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了~~~不出意外应该会有番外。。。
不过要等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