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修仙，但被师门捧在手心》莫惊池中春

5、大师兄

　　平静的午后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打破。
　　并非天气转凉，而是一种无形无质、却让人脊背发冷的森然气息，像凛冬的第一缕风，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青云宗。
　　院子里打盹的白狐猛地竖起耳朵，警惕地看向天空。
　　苏枕雪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放下书，走到窗边。
　　一道剑光，如同撕裂天幕的寒星，自远天疾射而来。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冽和疲惫，稳稳落在主殿前的空地上。
　　剑光散去，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白衣胜雪，却染着些许风尘。身姿挺拔如孤松，墨发以简单的玉簪束起，侧脸线条清晰而优美。他收剑入鞘的动作流畅至极，仿佛演练过千万遍。
　　但让苏枕雪屏住呼吸的，是他周身弥漫的气息——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寂寥的东西，仿佛万丈冰雪覆盖下的死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封存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炽痛与冰寒。
　　他似乎极其疲惫，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那片寒冷的领域。
　　白止从丹房探出头，冲他挥了挥手：“大师兄！”
　　楚瑶不知何时已站在竹林边，看着那身影，抿了抿唇，没说话。
　　周小满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悄悄望着外面。
　　清虚真人晃悠出来，看着归来的大弟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脸上却堆起笑容：“寒声回来啦！事情办得如何？”
　　段寒声缓缓抬眼。
　　那一瞬间，苏枕雪对上了他的目光。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极其好看，如蕴着寒潭秋水，清澈却深不见底。温润的底色下，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那平静之下，仿佛有惊涛骇浪被强行冰封。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苏枕雪这个面孔上略微停顿了一瞬，春风和煦地笑了，算是打过招呼。眼神里没有任何探究或好奇，只有一片沉寂的淡漠。
　　“有劳师尊挂心，事已办妥。”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冷泉击玉。说完，他便微微颔首，径直朝着自己居住的、位于竹林最深处的竹屋走去。
　　背影孤直，与这青云宗热闹松弛的氛围格格不入。
　　苏枕雪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莫名地有点发堵。这位大师兄身上的孤寂和沉重，要浓郁千倍万倍。
　　“那就是段寒声，你们的大师兄。”清虚真人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捋着胡子，叹了口气，“性子冷了点，但人是顶好的。以后慢慢就熟了。”
　　白止凑过来，小声补充：“大师兄他……身上担子重，心里有事。”
　　苏枕雪点点头。她没打算打听，只是那惊鸿一瞥间的孤寂身影，和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莫名地印在了她脑海里。
　　这位大师兄，好像是个有故事的同学啊。
　　……
　　晚膳时，段寒声没有出现。
　　清虚真人解释：“寒声习惯独处，不必管他。”
　　晚餐是正常的灵米饭和几样清淡小菜
　　谢天谢地不是二师兄掌勺，味道不错。
　　只是气氛因为大师兄的缺席和白天那阵低气压，显得稍微安静了些。
　　饭后，苏枕雪回到小院，发现窗台上多了一个小巧的心法指导手册。
　　册子下压着素笺，字迹清峻飘逸，力透纸背，内容却很简单：“有不懂的可以找我。”
　　没有署名。
　　但青云宗上，字写得这么好，又如此沉默寡言的……
　　苏枕雪拿起手册，打开翻阅了几页，淡淡的白梅花的气味袭来。
　　是大师兄给的？
　　她有点意外。白天他虽然温和却始终带着些许疏离，居然会在意这些。
　　心里那点莫名的堵，似乎散开了一些。她往下读了几页，果然有些玄乎，完全看不懂在讲啥。
　　“面冷心热？”她嘀咕着，把书仔细收好。
　　夜深人静，她盘膝坐在四师兄给的聚灵蒲团上，尝试按照基础功法引导那微弱的灵力。过程磕磕绊绊，进展缓慢，但她难得地没有烦躁。
　　或许是因为安神香，或许是因为白天体力消耗，也或许……是这青云宗让人安心放松的氛围。
　　月光如水。当她专注于体内那丝灵力，试图让它按照功法路线运行时，周身再次泛起那肉眼难见的、纯净柔和到极致的气息。
　　这一次，气息比昨夜更明显了一丝，如同无声荡漾开的涟漪，轻轻拂过小院，拂过那棵老桂花树，甚至隐隐飘向竹林深处。
　　竹林尽头，那间最安静的竹屋里。
　　段寒声正对着一盏孤灯，擦拭着他的本命灵剑“霜降”。剑身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和眼底深处翻涌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漆黑戾气与心魔低语。
　　百年血仇，如山重压。每一次外出追查线索，都像是在深渊边缘行走，带回一身洗不净的寒意与血腥。
　　就在那熟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暗再次裹挟而来时——
　　一缕极淡、极清、仿佛能涤荡一切污浊的温暖气息，如同误入冰雪荒原的一线春光，悄无声息地穿透竹林，拂过窗棂，掠过他的指尖。
　　段寒声擦拭剑身的手，猛地顿住。
　　体内那躁动不安、几乎要冲破禁锢的阴寒戾气，像是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骤然平静了一瞬。
　　狂乱的心魔低语，消失了片刻。
　　他霍然抬眼，望向气息传来的方向——那是小师妹的院落。
　　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愕然与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