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痒》醉不了翁

38、新不了情（四）

　　敞开的保险柜犹如一颗敞开的心，并不是时常能见到的。
　　宋玉整个人都乱了。庆幸与悲伤共存，让他既欢喜，又胆怯。
　　他发了足足四五分钟的呆，才缓缓阖上柜门。阖上之前，他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了进去。

　　他去了厨房，将蛋糕盘子放进水池，作势要洗。
　　“你放着吧。”左柏思说。
　　宋玉真就放着了，站在一边看他做菜。他在做鱼，很不客气地把葱姜蒜塞进鱼肚子。小乖快馋疯了，绕着他的脚喵喵叫。
　　宋玉讨了块鱼肉，蹲下身喂给小乖。
　　“小乖昨天没睡枕头，和你一起睡的。”左柏思说了这么一句，简单一句话，好像蕴藏无限深意。
　　宋玉心里热，脸上也热。他低下头，一个劲挠小乖的脖子，说：“对不起，我昨天实在太困了，没想到一下子睡到这么晚，太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没关系的。不过没能好好聊聊天，确实挺可惜。”左柏思声音低沉。
　　“你想和我聊什么？现在也能聊。”宋玉站起身，突然决定还是自己洗盘子，于是一边埋头洗刷盘子，一边主动挑起话题：“你和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认识的？”
　　左柏思帮他开了热水，答道：“在校友会上认识了杜姐，后来一个介绍一个，陆陆续续认识了其他人。其实我没有刻意交朋友，只是缘分使然，大家稀里糊涂就聚到了一起。”
　　宋玉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挑明了问道：“他们为什么愿意和你一起……一起扳倒厉家？”
　　左柏思扭头看他，没能和他对视，就又转了回去，答道：“有的为了人生价值，有的为了挣钱吃饭，有的为了正义，有的为了好玩儿，还有的纯粹闲着没事干……”
　　宋玉笑了，说：“好吧，只有你是为了报私仇。”
　　话音落地，他自己先一步笑不出来了。嘴边的笑声夏然而止，既尴尬，又吓人。手里的盘子快要拿不住了，他结束刷洗，擦干后放在架子上。
　　“小玉。”左柏思唤了一声。
　　宋玉倚住台面站着，两手压在身后，互相绞着手指。
　　“你别突然叫我，叫完又不说话，怪吓人的。”他说。
　　左柏思笑了笑，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又不敢乱说。”
　　宋玉耸耸肩，没有接话。
　　两人安静了片刻。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左柏思转移了话题。
　　宋玉记起自己答应方屹辰一起收拾房间，非常尴尬地答道：“刚搬了家，要和男朋友一起收拾房间……”
　　左柏思将鱼送进蒸烤箱，嘭地阖上箱门，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刚确定关系。”
　　“那你这两年一直是一个人？”左柏思面露沮丧，“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后悔在你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离开了你。”
　　宋玉对这个说法不很满意，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软了，呢喃道：“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过得很好，生活很宁静，我喜欢宁静。”
　　“那为什么又谈恋爱了？”左柏思问。
　　宋玉哑了半晌，才说：“遇到了合适的，就谈了呗。不是你让我认真生活、认真画画、认真谈恋爱吗？我全做到了。”
　　左柏思笑起来，说：“那就好。”
　　宋玉想起另一件事，问：“你知不知道你妈找了一个小男朋友……”
　　“快别说了，”左柏思叹出口气，“我不小心见过一回，比你还小很多，是大学生，我都不好意思介绍自己，怕把别人吓着。”
　　宋玉哈哈地笑起来，说：“大学生自然好啦，谁不喜欢大学生？”
　　“你男朋友看起来也比你小。”
　　“我男朋友就是大学生……”
　　“……是吗，这样啊。”左柏思皱紧眉头，好像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终于还是质疑道：“你怎么会喜欢大学生呢？能靠谱吗？”
　　“靠谱不靠谱，和年龄有关吗？”
　　“反正我大学的时候很不靠谱。”
　　“你后来很靠谱吗？”
　　“………………”
　　诡异的沉默袭击了两个人。
　　宋玉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审判意味，清清嗓子，开始找补：“其实每个人都有靠谱的一面和不靠谱的一面。”
　　左柏思：“……”
　　宋玉：“……”
　　左柏思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圆滑，说道：“你说得对，靠谱确实是个伪概念，恋爱重要的是过程。”他讪讪地笑了下，问：“你和你男朋友相处得还好吗？那天我突然去找你，没给你添麻烦吧？你男朋友知道你在我这里吗？”
　　“他知道我来找你，但还不知道我在你这里待了一晚上。我会主动解释清楚的，谈恋爱嘛，就是要相互坦诚，不能隐瞒，否则会有误会的。”
　　宋玉完全是话赶话地说了这么一段，但说完之后，更加诡异的沉默席卷了两个人。
　　宋玉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解释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请你相信我。”
　　“我知道的，你只是实话实说，而且你说的都对。”左柏思擦掉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凭借成熟男人特有的淡定和厚脸皮，强行把话题拉了回去：“我妈谈恋爱以后，就不怎么理我了，对我来说倒是好事。”
　　宋玉赶忙配合：“是啊是啊，她现在天天拍摄恋爱日常，肯定没空和你较劲。”
　　“其实她一离婚，身上那股劲儿就散了。那段时间她有点显老，把公司卖了，博主账号都差点注销。得亏有粉丝支持，她才慢慢振作起来。等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立起单身人设，很快就找到男朋友了。”
　　“她毕竟是大美女啊，还那么有钱，要是早点离婚就好了。”
　　“她不想离，离了之后，过得越来越好。我爸想离，离了之后，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不过上回见了你之后，他好多了。”
　　“跟我有关？”
　　“是啊，你说无趣的人有无趣的活法，一下子点醒了他，让他的焦虑缓解不少。他一直夸你呢，说你是个温柔的小孩。”
　　宋玉耸耸肩，“我不过是敷衍他一下。”
　　左柏思笑起来。
　　两人的对话好歹正常了起来，宋玉见好就收，抱起小乖朝外走。
　　“我带小乖吃零食去。”他说。
　　“去吧，它的零食在书柜抽屉里，你的零食在茶几抽屉里，还得一会儿才开饭，你饿了就吃点。”左柏思说。
　　宋玉点点头，离开了厨房。

　　门外众人开始打扑克了，杜梁青、杜章华、刘思思正在鏖战，闫颜在一旁观望。
　　为了显得合群一点，宋玉也抱着小乖站到一旁。
　　闫颜接过他手里的猫条，慢慢喂给小乖。喂着喂着，她突然靠近宋玉，说起悄悄话。
　　“你在厨房和左柏思聊什么了？”她问。
　　“太久没见，随便聊了聊。”
　　“你们很熟吗？”
　　“还好吧，两年没见了。”
　　“你见过他前夫吗？”
　　“……算是见过吧。”
　　“长什么样？”
　　“……就那样吧。”
　　“有照片吗？”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前夫？”
　　“肯定会好奇的嘛！据说他和他前夫是闪婚耶，肯定是一段很疯狂的热恋。他看起来那么禁欲，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他那么上头，现在都离婚了，他还念念不忘。”
　　宋玉皱起眉头，心想：左柏思看起来禁欲吗？我怎么从来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