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尔斯》复羽叶栾

3、初遇廖桥生

　　这声音深沉而富有磁性却又让人觉得很清爽，像是夏天吃了一口刚从井水中捞出的凉西瓜。教室内的学生听到声音，纷纷从刚拿到的教材中抬眼朝着教室门前望去，夏云谦也用余光瞥了眼站在教室门口的人，脑中闪现出一个词——清冷的干净，像一座没有烟火气的冰川。

　　那人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跑过来，虽没有大喘气，但他还是注意到对方的胸脯在不经意间有几次大幅度的起起伏伏，额前还有一层薄薄的细汗，视线再转移到耳鬓处，发现那早已有了小汗珠，它们正急不可耐的往校服的领口处玩起自由落体。双肩包正被主人用一条肩带慵懒的背在肩上，明明是同样的校服，对方身上倒是穿出一副能为学校拍宣传片的模样，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

　　还没等下面的学生七嘴八舌议论一番，大嘴老师就朝着教室门口看过去，站起身走到离门口那人的半米处，问道：“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您好，我是今年从十班转过来的学生，我叫......”声音不卑不亢，像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一种谦卑“廖桥生。”

　　“廖桥生。”大嘴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打起手势，伸出的食指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说出的名字更有信服力，另一方面也对此人的到来增添了一份意料之中的欣喜。

　　教室内的学生没料到门口这对师生竟然异口同声的说出同一个名字，一片哗然。魏霆远趁门口那对师生谈话期间，往后看了眼便悄悄转过头来找夏云谦搭话。

　　“普斯普斯，云谦，原来我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还真有人要转到我们班啊，刚开始我还不相信呢，这要是真的，那这人也太牛了，能从普通班转到重点班，那成绩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啊，怎么一开始就没被分在重点班呢？”还没下课，大嘴在教室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往这边看，魏霆远不敢太造次，只敢把头转一半，一半朝后和夏云谦搭话，一半朝前盯着大嘴那头给自己放哨，在旁人看来就像对着墙自言自语。

　　魏霆远的声音有点小，加上一部分又被墙面吸收，他有些听不清，便将身体往前倾了倾，左手撑着下巴，回应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就连你自己都说，月考考差了是因为运气不好，没准人家在那次开学考中也是因为运气不好才没考好呢？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人家这不是考回来了？”

　　门口的一对师生倒是渐入佳境，越聊越欢。

　　“你们班主任王老师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听说你要转到我们班，既是高兴又是惋惜，但说到底，还是高兴多一些。你能来我们班，作为班主任，我自然也是欢迎的，今后可要跟五班的同学好好相处啊。”

　　“嗯。”

　　夏云谦就看见大嘴说了很长一段话又拍了拍那位新同学的肩膀，而那位新同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简短的回应了一小段，两人便一同走向讲台。

　　“同学们，安静一下，我说两句。”大嘴在讲台上拍了拍手，下面的学生很快就安静下来。

　　“今年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就是我旁边的这位。在过去的一年里，这位同学的月考成绩可谓是名列前茅，甚至在五校联考中都是排得上名次的。我这么说，在座的的各位同学可不要气馁，你们也很棒，只是比人家稍微逊色那么一丢丢，再加加油努努力，说不定我们五班又能在五校联考中再创佳绩，好！我就说这么多。”转过头又对旁边的廖桥生说道：“桥生，你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廖桥生点点头，声音清爽，语调平缓：“大家好，我是廖桥生。”

　　平静的，淡淡的，像被风吹过却没有任何波动的湖面，夏云谦心想。

　　“嗯？没了？”大嘴显然有些意外和不解。

　　“嗯”

　　“那行，你看哪里有空位就先坐着，等下个月月考结束会按成绩再分座位的。”大嘴看廖桥生不愿多说，也就不勉强，让他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说。

　　去年五班走了两名学生，教室里空余的座位也就两个，一个是夏云谦的斜后座，还有一个便是夏云谦右手边的座位，反正这人不管坐哪都会离他很近，他怎么光是想想都觉得好冷呢。

　　正当他思考这位从普通班转来的的新同学会坐在他的斜后座还是右桌时，对方已经将书包放在右边的书桌上，轻车熟路地走上讲台，从一堆被全班同学挑剩下的教材书中，对应着黑板上的书名，把教材拿回来。

　　方柏霓的个子不算高，但在五班的女生中算得上中等，但对像夏云谦这样的一米八的大个来说就有点娇小了。为了尽量避免让自己的手臂发酸，方柏霓颇为聪明的在四块黑板中只写了每块黑板的一半，并且每个字都写得很大，就连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夏云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把每本书名写完的方柏霓转头将手中剩下的粉笔尾巴放在粉笔盒里，弯下腰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对着下面的同学说道：“大家对应着黑板上的书名，清点一下自己的教材，教材一共是十八本，多的就拿到讲台上来，少哪本就来我这登记，这节课下课前要清点好，过时不候。”说完就回自己座位去了。

　　夏云谦拿着手上的教材，看着黑板上的书名一本一本的对，刚刚好，不多也不少。开学的第一节课相当于自习，眼瞅着大嘴讲完话这节课就没剩多长时间，再加上之后又分发教材，这会临近下课，大家也开始各做各的。讲台上的大嘴拿着签字笔不知在他那复古藏青色本上写着什么，下面的同学分完教材后大部分都开始默默的看起了书，只有少部分的还沉浸在刚开学的兴奋中。

　　其中就有魏霆远，临近下课他也按耐不住，直接就把头转过来，对着夏云谦说道：“云谦，下课了一起去放水。”

　　“你是女生啊，上厕所还要我陪你去。”夏云谦懒得搭理他，低着头拿起笔在英语书上写写画画。刚刚班长方柏霓写教材书名的时候，把今天的课程安排也写在了黑板的右下角，他注意到下节课是英语课。

　　五班的英语老师叫陈玲，背地里学生都喜欢叫她玲子姐，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虽说眉眼间都还透露着学生气，但无论是做事还是教学，雷厉风行是她的本色。每次讲课直接切入，口语和板书都是一流，如果是第一次上她的课，没基础的还不提前预习，一节课下来估计得累够呛。

　　夏云谦英语底子好，口语也好，听她讲课如鱼得水，因为教学节奏很快，上她的课夏云谦的注意力会很集中。

　　“我这不是想和你交流交流感情？毕竟一个暑假没见了，怪想你的，嘿嘿！”魏霆远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挂钟，没剩几分钟了，干脆直接把身体都转过来和夏云谦说话。

　　“我劝你认清现实，有这时间不如多看几页英语书预习预习，下节课就是玲子姐的课，到时候她点你起来回答问题，你可别又装聋作哑。”说完夏云谦又把英语书往后翻了一页，继续写写画画，又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对着魏霆远说道：“对了，给你提个醒，咱们这层楼的男厕在走廊的尽头，而我们的教室在尽头的另一头，你要上厕所记得抓点紧。”

　　“我擦，才想起来这回事，我他妈还以为在高一五班呢，厕所就在隔壁，感情现在教室隔壁是女厕啊。”破防的魏霆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说到后面声音语调突然升高，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教室内绝大多数的目光。

　　魏霆远也意识到自己出囧，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拿了本英语书装模做样的看起来，几乎是他翻开书的那一刻，下课铃声响了，魏霆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的和大嘴前后脚离开教室，倒也没人细究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夏云谦趁着课间把一篇英语文章粗略的看了一遍，看了看左手的腕表，微微蹙眉，又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挂钟，和腕表上的时间一致。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第一节课上课比较晚，九点十五才上课，相当于是以往的第二节课，而这节课下课恰好是大课间，可以休息二十分钟。

　　看来刚才让魏霆远去厕所抓点紧倒像是在忽悠他了。趁这会休息，把东西给叶翎送过去，免得待会忘记，夏云谦从书包里拿出送给隔壁四班叶翎的礼物——一位著名音乐家的乐谱手稿和一张精美的艺术书签。

　　拿了东西就从教室的后门出去，来到四班的教室门前。四班是文科班，目光所及之处的女生一下就变得多了起来，相反，男生屈指可数，仅有的几个男生正聚在一团不知道在讨论什么。高一时常去四班，知道叶翎坐在哪里，每回去一眼就能看招，高二换了新教室，估计叶翎也换了新座位，夏云谦一时竟没找到人。

　　他站在门口往教室内望了好一会，靠近教室前排的一个女生注意到他，看他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半天，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最后主动开口问他找谁。

　　夏云谦正打算回教室，见有人主动问，便说明来意：“我来找叶翎。”

　　对面的女生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条件反射回答道：“他今天请假了。”

　　“请假？有说是什么原因吗？”夏云谦反问道。

　　“不太清楚，班主任只说他请假了，估计是家里有事吧。”

　　夏云谦在脑海里飞速的转了一圈，道：“好，我知道了，谢谢”说完微微一笑，便准备转身离开。

　　“哎，你是几班的？等叶翎来学校了，我跟他说你找过他。”女生说这话时明显没有了刚才的从容淡定，脸颊上没来由的多了一丝红晕。

　　“你是新转来的吧？我经常来四班串门，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夏云谦继续说道“等他来学校了，不用跟他说，我就在隔壁，改天再来，谢谢。”说完话便走了，而那女生还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一出四班就碰上刚从厕所回来的魏霆远，他正一前一后的摆动着双手，刚洗完的手上还带着水珠，试图通过物理做功甩干它。由于双手的主人摆动的幅度过大，有那么一两颗水珠就甩在了夏云谦脸上，夏云谦默默的给了魏霆远一个白眼，头也没回的走进五班的教室。

　　夏云谦前脚刚坐下，魏霆远后脚也跟进来，站在夏云谦的右前方，饶有兴致地问道：“云谦，我刚刚看你从四班的教室出来，你是不是去看妹子了？”

　　夏云谦没说话，给了魏霆远一个表情自己体会。

　　魏霆远坐回自己的位置，转过头对夏云谦说：“云谦，下次再去四班看妹子记得带上你兄弟我，我们班没几个女生你也知道，去文科班看妹子至少能让我一饱眼福啊。”

　　夏云谦还沉浸叶翎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请假的思绪中，对魏霆远的调侃听之任之，不予理会。魏霆远见夏云谦这般出神想别的事，以为他还在回味刚刚看妹子的余韵中，便更来劲了，变本加厉地在耳边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良久，夏云谦叹了口气，用手扶了扶头：“阿远，我头疼，是谁在念紧箍咒啊？”

　　旁边的廖桥生闻言，低着头，嘴角不动声色地上升了一个微妙的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