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恋》辛凡

5、4

　　4

　　佛说：我为天地而哭泣，天地为我而悲寂。

　　黑夜的街道中，没有人注意到一只黑蚁慢慢的前行着……

　　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前，一只黑蚁耀耀光泽目中的庞然大物。黑蚁要干什么？没有人知道。它就这样在宅院的门口望着，不曾动弹。

　　一道金光在它的身后忽然耀起，蚂蚁转过它娇小的身躯，眼里映着的是什么？

　　一声鸡鸣破开天空的云月，初阳渐渐的露了。正准备出去置办东西的李府管家前脚刚刚踏出后门，一声婴儿地啼哭声随即便响起。

　　李府管家一阵诧异，低下头一看，一个初生没多久的婴孩正乱挥着莲藕小臂，脸上是让人看了心疼的可爱笑容。

　　“老爷！”

　　……

　　“咳咳——”李府内院，每天都有阵阵的咳嗽声传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李府的大小姐，也是唯一的李府儿女李流心的。

　　李流心自小便体弱多病，李家夫妇为她寻遍很多的名医，都不曾将李流心医治好，这病便也就一直拖着。眼看着女儿就快咳出命来的李夫人，整日以泪洗面。

　　这年李流心十六岁。这天，李府来了客人。

　　“这就是远房的外甥？一表人才，将来成就定当不可限量啊！”李老爷呵呵笑着说道，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子，这个男子的名字是方仁心。

　　“李舅爷过奖了，前几日母亲让我来拜访您，向您问一声好。”仁心恭敬谦谦地说道。

　　“哈哈——方外甥太谦虚了，你母亲可好？”李老爷哈哈笑了几声，随即便关心地问道。

　　“母亲安好，舅爷不用担心。”方仁心看见一旁的夫人一直不语，眼睛红肿。一时关心地问道：“舅妈为何满脸愁容？”

　　这一说，李夫人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了出来。一方诉说后，方仁心说他略懂医术，可以去看看，李夫人随即大喜，忙拉着他穿廊过道来到李流心的闺房里。

　　初见时，李流心一脸的苍白病色，不过仍旧掩盖不住她本身一股令人着迷的气质。

　　李流心看着方仁心，一脸的白白净净。她仿佛忆起了什么，眼里有些迷离。

　　本来有些惊疑的李老爷在看见方仁心几经治疗下，一日日脸上温润愈红的李流心，怀疑便也打消了，转而感激起了方仁心。

　　李流心每次看他时，方仁心总觉得她的眼睛充满了魔力，使他心跳加速，随后便是一阵窘迫的脸红。李流心每次看到他脸红的样子，银铃般的笑声便会从她口中流出，她的笑让方仁心觉得很舒服……

　　看着这一对佳人渐渐发展，李家夫妇简直笑开了花，还帮他们推波助澜，巴不得他们俩快点修成正果。

　　西湖美景，荷花莲叶，石道亭台上，一对佳人携手履步，

　　“流心，为什么只要我看你的眼睛便会陷进去，你的眼睛里究竟藏了什么？为什么会令我如此痴迷……”方仁心看着淡雅素荷，轻轻的声音，充满了爱意。

　　“藏了几缕回忆。”她淡淡地说。

　　“什么回忆？”流心勾起了他的好奇。

　　“对你的回忆……”流心的手忽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她轻轻地抱住仁心，将螓首深深的埋入她的怀。

　　“那么以后我就将我的回忆都给你……”方仁心露出了笑容，两人相拥相报，直到夕阳西下，畔下荷花开满天……

　　夕阳下，一对影子相依。

　　“仁心，我可以叫你石头吗？”流心的脸靠在他温暖的肩膀上，浮若游丝的声音游进他的耳。

　　“心儿，那我叫你什么呢？”仁心微笑着，一时起兴问道。其实他并不介意她叫他什么名字。

　　“蚂蚁……”流心的脸上有着幸福的笑，就跟很多很多年前那副笑容一样，这一刻的记忆，很清晰。

　　最后一丝夕阳的余光也落了……

　　事情正如李家夫妇所预料那一般，几个月后方仁心便带着聘礼来李家下聘。有情人终成眷属，李老爷一口便答应下了，挑定了日子，十五天后便可拜堂成亲。

　　幸福的日子流逝的很快，仁心和流心携着红花绸缎同心结踏入大堂中。上堂是一脸欣慰的方母和一脸笑呵呵的李老爷，两杯女婿媳妇茶喝毕，参加婚礼的众人闹哄哄的喊着洞房，弄得红盖头下的流心一脸红晕。

　　“新人入洞房嘞！”

　　……

　　龙凤烛影印红墙，摇影烛红下，仁心揭开了她的红盖头。红妆淡抹，眸里一江柔情。

　　“蚂蚁娘子，如果你真的是蚂蚁的话，那就好了。”他笑呵呵坐在她的身旁。

　　“真的是又怎么样？石头相公。”流心这一刻心里已经到达了幸福之巅，颇有些笑意地回道。

　　“那你就能给我生好几百个孩子了，多好啊！”仁心开玩笑地说道。

　　一句话好像激起了什么，流心的眼神忽然一滞，耳旁流过那晚那人对她说的一句话：“要幸福，便要付出，你仍然如此选择么？”

　　仁心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几番追问流心皆不语。

　　“不管你的心里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我方仁心今日宣誓！只要世界上还有头上那片天，脚下这方地，我的爱便像天一样，紧紧的将你包围！像地一样，永远将你承载！”一滴眼泪从流心的眸里流出，任它滚落，抹了她的一丝红妆。

　　“石头，我能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么？”她就像以前一样，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细细而语。

　　“我在听……”他强有力的手臂将流心包围着。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有多久呢？没人知道。有一只饿肚子的蚂蚁遇到了一个名字叫石头的乞丐……”她慢慢地说着，他认真的听着。

　　这个故事讲了很久很久……

　　成亲后他们的生活过得跟仁心想象中那般幸福，时间大概过了一年。

　　洪水爆发了……

　　猛如野兽的洪水冲破了那家，冲碎了这家，难民无数……

　　很多难民都逃到仁心和流心所在的这个小镇避难，小镇的街头在一瞬间充满了无数难民，坐着的、躺着的、活着的、死了的……

　　仁心本就是这个城内唯一的一个大夫，受伤的、生病的都需要他来医治。

　　洪水过后，必有瘟疫，城内一晚上死了几十人。仁心到处奔波，采药草，配药材，救治病患。流心每晚一人独守空房。

　　“要幸福，便要付出，你仍然如此选择么？”这句话每晚都在流心的梦中出现，她痛苦着，又幸福着……

　　不幸的消息就像早已预定一般闯入她的耳中，仁心病倒了……

　　瘟疫蔓延越来越快，周边的几座大城小城也没能逃过噩耗。一人之力终难逆天……

　　“石头，你怎么这么傻。”流心看着卧床病榻的仁心，眼泪一滴滴的划过脸庞。

　　“蚂蚁……我答应你会生几百个孩子，一定会的……我答应你的，你等我……”面如死色，眼睛无神，嘴唇发白的仁心微笑着，紧紧的握着流心的手说道。

　　“蚂蚁……我们将来的大儿子叫方一……二儿子叫……方二，三儿子……你说好吗？”他慢慢地说着。

　　“好啊……只是名字太笨了，不过没关系……”她笑着回答，但眼泪却从眼眶里不断地涌出来。

　　“蚂蚁，那个故事是真的么？”仁心看着她的眼睛，他终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东西。

　　“真的……是真的，我就是蚂蚁，你就是石头……我还等着让你吃我蒸的馒头，你等着，我这就去蒸！”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起身准备去蒸馒头。

　　一只虚弱的手紧紧地捉住她的手，仁心绽开了他在世上最后的笑容，看着她的脸轻轻地说：“蚂蚁，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我等到了，不是么？”那只虚弱手缓缓地松开了，他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要幸福，便要付出，你仍然如此选择么？”那晚地藏菩萨就是如此问她。

　　“你本是五彩琉璃蚁，是上古女娲补天残余的五彩石所化。借着一口佛气开起灵智，只要你修满三千年便能成就无量尊佛。你可知道，六道轮回自有天定，如今你想逆天而行，造成的一切后果，你可能承受？你能否放弃所有的一切？”娓娓道来的是蚂蚁的身世，就算如此，蚂蚁仍然毫不犹豫地点了触角。

　　“阿弥陀佛——”地藏菩萨轻念一声佛号，一切因果如此开启，如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