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回 绝处逢生 ...
-
上回书说到，青州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率大队官军，借着宋江之事，将清风寨围得铁桶一般。寨内人心惶惶，形势危如累卵。
花荣心知事已难解，他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公然抗法，否则便是坐实了罪名，且累及全寨兄弟。他当机立断，对允执与宝燕沉声道：“黄信此来，意在拿我。我若拒捕，顷刻便是刀兵之祸。你二人切记，无论发生何事，不可冲动。”
他又深深望了允执一眼，那眼神中有嘱托，更有不舍：“持心，我若被执，你与宝燕速依我之前所言，前往后山暂避。那处有我故交，或可保全。” 他未明言“故交”是谁，但允执已隐约猜到，只怕与那清风山上的好汉脱不了干系。此念一生，她心中便是一沉，那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了。
允执紧咬下唇，强忍眼中泪意，重重颔首：“我知晓轻重，定护宝燕周全。”
不多时，黄信果然引兵入寨，以“勾结清风山贼寇，窝藏杀人要犯宋江”为由，要拿花荣。花荣为保寨中安宁，慨然受缚，被黄信锁拿，即刻便要押往青州府。
眼见兄长被擒，宝燕急得便要冲出去，却被允执死死拉住。允执面色苍白，却异常镇定，她低声道：“妹妹不可！此时出去，正中刘高下怀，非但救不得知寨，反要赔上你我性命，更坐实了他的罪名！”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惧与痛楚，脑中飞速盘算。花荣被押走，刘高岂会放过她们？留在寨中，便是瓮中之鳖。唯一的生路，竟真的只剩下去寻那“清风山故交”了。
想她冯氏累世清名，自己竟要主动去投奔绿林草寇，一念及此，只觉愧对先祖，心如刀绞。然形势比人强，为了花荣，为了宝燕，她已无路可退。
正当二人收拾细软，准备依计从后寨小路潜出时，刘高之妻竟引着几名军汉闯入小院，口口声声要拿“花荣同党的家眷”。那妇人一脸得意，指着允执道：“便是此女，来历不明，与花荣勾搭成奸，定是贼人一党！”
允执将宝燕护在身后，面对汹汹来势，反倒冷静下来。她整了整衣衫，目光清冷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刘高妻脸上，朗声道：“刘宜人此言差矣！小女子冯允执，乃已故文登县令冯俭之女，扶柩归乡，路遇强人，蒙花知寨仗义相救，暂居寨中养息，此事青州上下多有知晓，何来‘来历不明’？至于‘勾搭成奸’……”
她语声微顿，面露悲愤与不屑，引《礼记》而言：“‘谤议庸何伤？虚誉不足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宜人今日无凭无据，污我清白，莫非是因前番我未曾应和宜人对花知寨的贬损之词，故而挟私报复么？”她此言一出，既点明自身官家身份，撇清与“贼党”的关联，又将矛头引回刘高妻身上，指其公报私仇。
那几名军汉闻言，面面相觑。他们皆知冯允执是花荣客人，也风闻两位知寨不睦，此刻见这女子气度从容，言之凿凿，倒一时不敢用强。刘高妻被说中心事，气得满脸通红，却一时语塞。
趁此间隙，宝燕灵机一动，佯装害怕，大哭起来：“你们莫要抓冯姐姐！哥哥是被冤枉的！我们要去青州告状！”她这一哭闹，更显混乱。允执会意，立刻拉住宝燕，对那几名军汉正色道：“诸位军爷也看见了，我等弱质女流，能逃到哪里去？若执意拿人，我等便随你们去见黄都监，正好当着上官之面，辩一辩这污人名节、构陷同僚的是非曲直！”
她以退为进，料定刘高妻不敢将这等“家务事”闹到黄信面前。果然，那几名军汉犹豫不前，刘高妻也怕事情闹大，只得恨恨丢下几句狠话，悻悻而去。
危机暂解，允执与宝燕不敢耽搁，立刻从后寨隐秘小路逃离。二人衣衫被荆棘划破，形容狼狈，心中更是惶急。行至半山，允执停下脚步，望着那云雾缭绕的清风山主峰，脚步如同灌铅。那一步踏出，冯氏门风，自身清誉，便真的付诸流水了。
宝燕见她犹豫，急道：“姐姐！此刻还顾得了那么多吗？救哥哥要紧！”
允执长叹一声，是了，事急从权，人命关天，那些虚名，在花荣的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她终于下定决心，挽着宝燕，毅然向山上走去。
所幸花荣早有安排，她们很快便被巡山的喽啰发现，引上了清风山。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位头领听闻是花荣妹子与家眷来投，又知花荣被擒，皆是义愤填膺，当即点起兵马，欲下山救人。
允执虽心系花荣，却自知手无缚鸡之力，跟去反成累赘。她强忍担忧，对三位头领福了一礼：“各位头领高义，允执感激不尽。山下形势不明，我等女流不便同行，便在此处等候消息。”
手无寸铁，瞎搞三百不过添乱，她选择留在山寨，于半山腰一处樵夫废弃的木屋中，与宝燕一同煎熬等待。
山下，黄信押解花荣的队伍行至一处险要山路，早已埋伏在此的清风山好汉一齐杀出，王英、燕顺等人奋勇当先，官军大乱，黄信见不是头，仓皇败走。花荣身上枷锁被劈开，绝处逢生，与诸位好汉相见，恍如隔世。
厮杀声渐息，有喽啰飞奔上山报信。允执与宝燕悬着的心方才落下，相拥而泣。片刻后，但见山下火把如龙，一行人马逶迤而来。当先一人，白袍虽染尘垢，身姿依旧挺拔，不是花荣是谁？
二人快步迎下山坡。月光下，山风里，分别虽只日余，却宛如隔世。花荣看到安然无恙的允执与妹妹，心中庆幸自不必言。允执奔至他面前，止住脚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化作一声哽咽的呼唤：“知寨……” 泪珠终是忍不住滚落下来。
花荣不顾身旁众多目光，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此番生死考验，允执已是山寨众人认定的“花荣家眷”，已将两人的命数彻底解不开了。
然而，清风山虽可暂避，前路却更加迷茫。杀了官军，救了钦犯，他们已是板上钉钉的“反贼”。
这正是：
玉碎非为瓦全计，横流方显性情真。
破枷脱锁非坦途，从此江湖寄此身。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回 绝处逢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