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九回 雁字惊弦 ...
-
上回书说到，冯允执于梁山之上，深感格格不入，意欲寻一桩事体安身立命。然未待她有所行动，山寨却出了一件大事，教她那位夫君“小李广”花荣，名动整个水泊。
其时梁山新定，晁盖、吴用等人为彰气象，常于聚义厅外设宴，与新旧头领共饮。这一日，风和日暖，正值南雁北归之季，但见一行雁阵，排作“人”字，恰恰从梁山泊上空掠过，鸣声嘹亮。
酒至半酣，晁盖擎杯指天，对花荣笑道：“闻知寨贤弟有百步穿杨之能，江湖人称‘小李广’。昔日在对影山，曾射断吕方、郭盛两枝画戟上的豹尾绒绦，解了一场恶斗，不知果有此事否？” 晁盖本是富户出身，虽豪迈，于这般神乎其技，终是耳闻为虚。
花荣闻听，谦逊一笑，尚未答言，旁边刘唐、阮小七等性急的早已嚷将起来：“天王有所不知，花荣兄弟神箭，俺们是亲眼见过的，端的鬼神莫测！”
花荣见推辞不得，便道：“蒙兄长下问，小弟微末之技，何足挂齿。既是兄长有兴，便试射一回，博诸位一笑。” 当下取过他那张泥金鹊画弓，搭上一支狼牙箭。众人皆引颈观望。
其时允执亦在女眷席中，与花宝燕同坐。她见丈夫要当众显艺，心中自是关切，又见众目睽睽，不免替他捏一把汗。只见花荣立于场中，白袍随风轻扬，身姿挺拔如松，引弓如满月，目光炯炯锁定天际那领头之雁。但听“嗖”的一声锐响，箭去似流星赶月！
众人仰头望去，但见那领头的鸿雁应声而落，直坠下来，早有喽啰飞奔拾取。呈上一看，那支箭竟不偏不倚，正中雁头！力道之准，拿捏之精，堪称神乎其技。
晁盖大喜，亲自拾起那雁，不由抚掌赞叹：“名不虚传，真乃是‘小李广’也！山寨得此良将，何惧官军！”
聚义厅前，霎时间彩声雷动。众好汉皆是识货的，纷纷离席，围着花荣敬酒，赞不绝口：“真乃神臂将军！”“名不虚传，赛过养由基！”“花知寨这般武艺，我梁山如虎添翼！”
便是那等心高气傲之辈，如林冲、秦明，亦不禁颔首称许。花荣立于众人之间，白袍衬着英挺面容，意气风发，顾盼生辉，正是少年得意，锐不可当。
不知是谁，多饮了几杯，又见允执坐于一旁，容貌清丽，气质娴雅，便高声笑道：“花荣兄弟神箭盖世，堪称我梁山之‘小李广’！再看弟妹，端庄贤淑，真真是名门淑女，解语之花！贤伉俪，真乃英雄配佳人，天作之合也！”
此言一出，众人皆哄然附和。“解语花”之名，顷刻间便传扬开来。
允执闻言，面上只得维持着温婉笑意，向众人微微颔首致谢，心中却似被针刺了一下。她为花荣的武艺超群由衷自豪，然这“解语花”之称，虽是赞美，却颇显轻浮，仿佛她存在的意义，仅在于其容貌风姿能“解”英雄之“语”。也是，在多数人眼中，她不过是花荣这位英俊知寨身边一件风雅的点缀，一个与这莽莽梁山格格不入的花瓶。
然在此欢庆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她岂能扫了丈夫的兴，拂了众人的意？只得将那点不快，默默咽下，藏在端庄的笑容之后。
花荣意气风发，虽觉那赞语有些轻浮，却也只当是江湖兄弟的率性，并未深想，只含笑看了允执一眼，带着些许宽慰。允执触到他目光，心中一软，微微颔首，示意无妨。
经此一事，花荣在梁山的地位愈发稳固。允执冷眼旁观，见众头领中，那“智多星”吴用虽多用机谋，然言谈间尚存几分书卷气；入云龙公孙胜超然物外，颇有道家风范；林冲经历坎坷，沉郁寡言，却非无理之辈。她心中暗自记下，哪些或是可稍作往来，哪些需敬而远之。
恰在此时，聚义厅历经扩建，焕然一新。晁盖、宋江欲将厅堂布置得更为体面，尤其那正厅之上，欲悬一匾额，书“忠义堂”三字，两旁亦需挂上楹联，以显山寨气度。然山寨之中，多是厮杀汉子，能提笔写字者已是凤毛麟角，何况要写得端正大气、颇具风骨？
晁盖环视众人，问道：“诸位兄弟，谁人善书，可为山寨题这匾额对联？”
厅上一时寂然。吴用虽通文墨，却自谦书法不佳，只摇着羽扇，叹道：“可惜萧让兄弟未至，否则以其圣手书生之能，何愁笔墨？”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人能应此任。
正尴尬间，那花宝燕因常与允执一处，知其根底，便忍不住低声道：“我阿嫂她，字是极好的。”
声音虽小，却也被近处几人听见。晁盖、误用目光便向允执看来。那吴用捻须一笑：“久闻弟妹乃名门之后，家学渊源，想必于书法一道，自有心得。不知可否劳烦笔墨，为山寨增光？”
众人目光皆聚于允执。她猝不及防，微感窘迫。花荣亦望向她，目光温和却叫人心安。
事已至此，允执无法推辞，只得起身敛衽道：“吴学究谬赞。妾少时随父母学过几日，略知皮毛，恐不堪入方家之眼。”
晁盖喜道：“弟妹何必过谦！既如此，便有劳了。”
当下便有人备下纸墨。允执凝神静气，回想祖父辈风骨，腕底运力，笔走龙蛇。但见那两旁楹联，初看端庄秀雅，深得欧阳询之法度，细观之，笔锋转折处又暗含褚遂良之空灵飘逸，一行行写来，如清泉流石，风拂柳梢，自有一股清华之气。
字成，满厅皆静。吴用细细观之，不禁击节赞叹：“好字！深得唐人气韵，非十年寒窗苦功不能至此！弟妹有林下之风也！” 晁盖等虽不甚懂书法，也觉其字堂堂正正，气象不凡，远胜寻常笔墨，皆是欢喜称赞。
经此一事，众头领方知这位平日里沉静少言的花知寨夫人，并非徒具容貌，乃是真有锦绣才学在胸，不敢再等闲视之。允
然而，她心中明了，这仅是开始。山寨前程未卜，那远在江州的宋江，犹如一块巨大的磁石，牵动着花荣乃至整个梁山的未来。
这正是：
惊弦落雁显神技，解语花名笑常仪。
聚义厅前挥翰墨，始知闺阁有珠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九回 雁字惊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