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79、生产（二）

　　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嗓子燥热得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呼吸都觉得疼痛不堪，用力扯着床幔，想让自己能够坐起来，却使不上一点力气，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转眼看到枕边用于安枕的玉如意，脸上才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

　　慢慢喘了一口气，拿过玉如意，狠狠地砸了出去，如意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外间伺候的人，纷纷推门入内，看到我如此情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竟都令在了当场，所幸司棋到了之后，一一吩咐他们需要做的事情，而她则陪在了我的身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医稳婆都到了，一应所需的物品和热水也都准备妥当了，原本太医责令司棋在外候着，一个姑娘家不适宜在产房中等候，可无论如何劝说，司棋也不愿离开一步，王太医无奈，便将她叫到了一边，只知道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虽则也有过生育，但此次却与以往不同，惨痛异常，王太医眼见出血不止，孩子又无法顺利产下，也是焦急得很，神志渐渐模糊，耳边只是听到稳婆叫着用力的声音，也渐渐地听不清楚了，这样的感觉很无助更是无力，抓着床幔的手也渐渐地松了下来．

　　眼见着一口气就要闭过去了，稳婆当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王太医蹙着眉，让人速速准备独参汤，在耳边说着什么，模模糊糊的，听得并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孩子之类的言语，眼睛微微张开，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手上早已没有了力道．

　　忽然觉得有些冷，吵吵嚷嚷的，似乎是谁来了，隐约看到一抹石青的颜色，那颜色是他的最爱，若非上朝，素日里这样的颜色总能在他的身上看到，是他来了吗，想笑，却笑不出来，那淡淡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边．

　　＂皇上，产房血腥气太重，皇上乃天下至尊，怎能亲临此地？还请皇上移驾殿外等候，微臣力保娘娘与皇嗣无碍！＂

　　他似是急红了眼，怒道：＂朕要她们母子平安无事，若是有任何损伤，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给朕提头来见！＂

　　＂皇上，我们还是出去吧，您在这儿，也是无济于事的，李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这孩子是一定能够平安生下来的，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吧，不然太医和稳婆也没办法安心为妹妹接生，要是有什么差池，皇上也不会心安的，不是吗？＂

　　血依旧没有止住，似有愈演愈烈的状况，太医让司棋外出传话，没有上好的雪参，只怕会出大事，此刻外殿也早已乱成了一团，深怕真的会出什么事，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一碗苦涩的汤药被灌进了嘴，那苦涩的味道留在嘴中弥久不散．

　　似乎过了好几天一般，整个人都觉得疲累不堪，幽幽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并不是身处在自己的暖阁之中，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连周围的人都不一样了，头很疼，身子就像被碾过一样，特别的不舒服．

　　＂娘娘醒啦，这就好了，不然皇上可要急坏了，老奴这就去禀告皇上，娘娘想用点儿什么，就吩咐他们去做，这会儿娘娘的身子是最要紧的了．＂

　　看那老嬷嬷似有些眼熟，却又觉得陌生得很，不知道是在哪儿见过，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司棋进来时看到我正想起身，连忙又扶着我躺下，好似我是个重症在身的人一般，看司棋的模样，竟像是瘦了一圈一样，看着连我都觉得心疼了．

　　＂娘娘，这一睡可是睡了三日呢，要是再不醒来，王太医他们可真的就要被皇上责罚了，好在娘娘平安诞下了小公主，皇上高兴得不得了，整日介都抱在怀里，婢子想抱一抱都不能呢，要不然就抱来让娘娘瞧一瞧了，小公主可爱得紧呢．＂

　　听她这样说，心里也安稳不少，孩子没事就好，这一次母女平安，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道：＂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若不是有你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孩子能够平安，也是托你的福，往后可要让她多多谢你才是．＂

　　正说话这会儿，王太医端着药走了进来，那股子药味儿着实难闻得紧，不过药还是要喝的，即便再不喜欢这个味道，也无可奈何，一口饮尽之后，眉头也早已紧蹙在一起了，这个味儿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一包蜜饯出现在自己面前，看着那包蜜饯，不由得笑了笑，道：＂王太医身为男子，倒真是细心的很，随身还会带这样一包蜜饯，若是他日谁能够嫁给王太医为妻，那真是一种难得的福气呢，司棋你说是吗？＂

　　面对我的调侃，王太医也不过是淡淡一笑而已，道：＂娘娘过誉了，这并不是微臣所准备的，在微臣送药来的途中，卫贵人托微臣带过来的，说是娘娘看到蜜饯就会明白其中意味的，微臣不过是代为转交而已．＂

　　薇儿，这怕也是慕雪的意思吧，她们总是在惦记着自己，自有孕以来，就甚少去见过她们，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只不过诞下孩儿不久，尚在月中，也不方便出入，即便想去见她们，也只好作罢了．

　　＂原来如此，不过也要多谢王太医了，只是此时我更想知道，小公主的情况如何，没有什么大碍吧．＂

　　此刻我最关心的，还是孩子的状况，只要她无碍，那我也能够放心不少了，等着太医的回答，而他似乎也并不急着回答我的问话，只是面色有些凝重，又像是在思量着如何回答，我的心中也如小鹿乱撞一般，忐忑不已．

　　＂娘娘可以放心，公主是足月出生，虽有些先天不足，但也并无大碍，只要好生调理就不会有事的，况且皇上每日都要询问公主的情况，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尽心为公主调理，皇上还吩咐了，娘娘的身子也需要多加调理，待娘娘身子有所好转，便会让娘娘自己养育公主．＂

　　听他这样说，心里也就放心了，孩子不在身边，深怕孩子会被抱到皇后那里，那自己这一番辛苦，却为他人作嫁衣裳，是何等的不值得．

　　打开那包蜜饯，是用蜜糖腌渍过的海棠果，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回味还有一些淡淡的酸味，甜中带酸，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那些酸涩的味道嘛，宫里总有跌宕起伏的时候，而如今，自己生产之时，皇上竟亲自到自己的产房中探视，这样的恩宠，后宫之中又有谁得到过．

　　虽然欣喜他的看重，可这样的恩宠，却不是自己能够承受得起的，皇后初立威信未立，太妃又对自己颇有成见，这样一来，只怕自己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皇后无子，若是她觊觎这孩子颇得皇上宠爱，想方设法地想让这孩子养在她的膝下，这又如何是好呢．

　　＂娘娘，如今尚在月子之中，旁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先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娘娘的脸色很不好，又有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还是先吃点什么吧，这样才有气力养好身子嘛，婢子已经让小厨房准备了建莲红枣银耳羹，这会子想是已经好了，婢子这就去拿．＂

　　司棋说得对，无论如何，总要先把身子调理好，不然又怎么有精气神去与这后宫之中的人去争斗呢，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没有家世背景，能够得到皇上一如既往的宠爱也是好的，也足够让那些人心中忿恨却不得不向自己低头．

　　一碗羹汤端在手里，可手却像没有气力一般，连端都端不稳，看来这一次生产，确实是损耗了不少元气，司棋见状，便一口一口地喂自己，这份贴心也是难得的．

　　门窗紧闭着，总觉得有些气闷，道：＂窗户开点儿缝吧，这屋子里闷得慌，又不能出去，总憋着也觉得气闷，散散那药气也是好的，另外嘱咐外面的人，在我出月子之前，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那是不是连朕和小公主也在被谢客的行列之内呢？＂

　　刚听到声音，就看到皇上抱着孩子进来了，本来就体弱的很，又刚生下孩子不久，体虚得不得了，又哪有心思去应付那些上门的人呢，没想到这几句话，倒是被他听到了，笑了笑，却也觉得有趣，他竟也这般打趣自己．

　　＂皇上怎这么说呢，即便是臣妾真的要闭门谢客，将皇上拒之门外，也不能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一并推拒在外啊，皇上这话说的，怎么好似臣妾是个狠心的母亲似的．＂

　　看着他怀里的孩子，正闭着眼睛睡觉，粉嫩粉嫩的很是可爱，她还这样小，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小手，她像是有感应一般，慢慢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指，笑着看着她，那样的可爱，便忍不住想抱一抱．

　　＂这是朕的皇四女，朕让人拟了几个封号，总想着你还在休养，也不好让你伤神，不过王太医今日来回报朕，说你已经醒了，气色看着也还行，朕就抱着孩子过来了，也好让你看看这些封号，有没有你喜欢的，孩子的名字，总还是要你这个生母来择定的，朕就不与你抢了．＂

　　司棋从他的随侍太监手中拿过那封写着封号的封折，打开之后念了一遍，也不过是些好听吉利的字眼罢了，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郁郁，心想着这些人办事也不是那么上心．

　　＂这些封号，都不过是那些吉祥的字眼儿摆在一块儿罢了．＂他抱过孩子后，自己拿过那封折，定安、玉仙、宝仪，也不过诸如此类而已，＂不过臣妾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心想着，若是昌定二字倒也是不错的．＂

　　他本也想让我来定封号，也不计较那样多，道：＂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让人去备案吧，皇四女为昌定公主，另，李贵仪诞下皇嗣有功，晋封为哲妃，待后宫晋封之时，一并行册封礼，着礼部好生准备，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