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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个世界没有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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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惊恐的在半夜醒来,眼前一片光亮,落地窗帘被风吹着轻柔飘动,月光一丝丝直射在脸上。
身边的男人在熟睡,却皱着眉头,她伸出手想把它抚平,白瑕的指甲在男人的头上散发着清冷的光。
她伸回手,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愁眉不展呢?是因为我不再纯洁吗?”
她赤裸着脚下床,踩在冰冷的白瓷片上面,身体连同着心脏开始大片大片的寒冷。
她用花洒冲洗着身体,从头发到脚踝,冰冷的水湿润了身上的睡衣。她睁开眼仰着头让冷水冲击着脸,有水不断的涌进眼里,硬生生的疼,她强忍着不闭上眼睛,有温热的液体从眼里交织着冷水流出。
男人出现在门口,看着眼前着衣而洗的她,有大滴大滴的冷水溅到他身上。男人没有说话,轻轻的把热水器关闭,抱起浑身湿淋淋的她放在沙发上。
她卷缩在沙发上,带着颓废的气息。
男人找来她以往最钟爱的浅蓝色丝绸睡衣,褪下她湿漉漉的衣服,颤抖着手替她穿好衣服。
他抱着没有半点生气的她,把脸埋在她潮湿的发丝上,低低说着:“宝贝、会好起来的”。
她忽然轻声笑出了声:“好不了了,好不了了”。
<二>
清晨,男人疲倦的醒来,屋子弥漫着蛋香,她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在厨房煎他最爱吃的鸡蛋。
她的小脸依旧苍白,男人抱住她:“亲爱的、你已经好久没为我做过早餐了,这样子的你真好”。
她没说话,浅浅的笑着。
男人出门,她掂起脚为他系领带,看起来像所有夫妻一样恩爱。男人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淡蓝色头发:“好好呆在家,等我回来”。她闭上眼,没让他看见里面深深的绝望。
电梯里,同一栋楼的八卦嘴张大妈提着菜篮问他:“赵先生,你女朋友好点了吗?这段时间都没见她出过门”。他轻描淡述的回答:“她很好,没什么事”。
见着他离开,张大妈一惊一咋的和其他几个妇女谈论着闲话:“赵先生的女朋友敢情是好不了了,已经多少天没看她出来过了,这样下去她不闷死才怪”。
她倚附在窗口,车水马龙的街道,她望着男人坚挺的背影,感到头疼痛欲裂。她想她该走了,她想他该有个干净善良的女子陪他,不像她自虐、每天歇斯底里的让他困扰。
<三>
她是一个小丑,却不是拿工资为生活而劳累的人,她是自愿做这个令人发笑的职业。
人们看见她在笑、无比难看脸上满是滑稽的彩绘,像一幅破败的油画。
人们看见她在跳,似猴子般让人抱臂看笑话。
人们看见她一条街一条街在跑,一个汽球一个汽球往孩子手里送。
他们对着她指指点点,肆意嘲笑。可她还是嘴角上弯报以笑容,却是止不住的荒凉。
是不是这个世界真的太荒谬?甘愿描起强烈的色彩妆,努力藏着自己的伤、掩饰好自己的落寞,只用最真城的笑回视。却还得被人百般讽刺、冷眼相待。
他们说:你怎么这般难看、把面具丢掉
她说:我丢不掉,这是我最好的容貌,如果强硬扯下来、那我将面目全非。
他们大笑着走开:“这是什么结论,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就像一个夜叉。
是的、面目全非。伤口太多,在周身蒙遍,只能靠妆,小心翼翼的掩护
她这样对自己说:不能哭、妆会花。所以她依旧画最难看的妆、送鲜艳的红气球,小孩子们都喜欢她,童言无忌的喊她:面具姐姐。她默哀:大人们灌输的意识。
可她不恼不气、亦不开口言语,只是紧紧牵着那缠绕气球的线,仿佛是抓紧了一个依靠。
她从不会在脸上没妆的时候走出外面,她觉得把自己真实的面目露在人群里,就是在赤裸裸的让人观看。
她似一个黑夜精灵,在自己的世界独自妖饶。
她住在一间木质小房子里,没有床、因为她喜好睡在地板里,那种贴近肌肤的冰凉让她惬意。屋里四周被蓝色的大纸张所包围,并不是天空里那种浅淡柔软的蓝,而是泼墨般的深蓝,层层蓝色浓的如大海令人窒息。
她常常在睡觉时,看着这片深沉的蓝海,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脸上的小丑妆花成一片,如一个染色缸混淆其中。
然后她去洗脸,用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抹去脸上的色彩。镜子里的人,娥眉薄唇、五官精致如画,漂亮似一个真正的勾魂妖精。她望着这张属于自己的脸独自出神,眼底闪着泪。
<四>
小镇里来了一个男人,英俊脸庞、憔悴不堪。他拿着一张照片逢人就问:“请问见过她吗?”
照片上的女人,长发,微昂着头、慵懒而美丽。
人们无不一一摇头:“我们这个小镇、还没听说过这么漂亮的人”。
她握着五颜六色的气球走来,人们盯着她、眼里甚是不堪。
人群中有人尖着声音喊道:“喏、这就是我们小镇最美丽的人”。露骨的讥讽、人群开始哄笑。
男人看着眼前穿着肥大黄色小丑服、脸上涂抹着各种鲜艳的颜色,她似乎早已习惯,不在乎这些刺耳的嘲笑。
她笑着想把手里的气球递给离她比较近的小孩,嘴边涂抹的红色颜料往上拉扯,中年妇女厌恶的抱起孩子,边走边大声的教育儿子:“我们不要神经病的东西”。
神经病、神经病。她喃喃自语道,我不是神经病、我只是忘了我是谁。
人群开始消散,各做各事、各忙其职。
男人看着马路中间握着气球的小丑,感觉她是那么可怜。他微微摇头,提起脚往前走。
她在背后看着他固执的一路问下去。
相片里的人,到底是谁呢?
夜晚、阴云、大风、。
她赤脚走进浴室,一遍遍的用冷水冲洗着身子,用力的搓洗、感觉骨骼硬生生的疼。
镜中,妖媚的脸庞清晰可见。
上妆、涂抹,小丑的脸格外清晰。
她有在夜晚游荡的习惯,像是随着脚步在释放着某种压抑。在黑暗的楼道里摸索下楼,街道空空荡荡,家家关着窗户。
在一个转角的街口,昏黄的路灯下,她看见白天的那个男人站在那里低着头抽烟,身形落寞的让她莫名疼痛。
天空堆积越来越多的乌云,大风吹起漫天的尘埃。
大雨开始下,男人没有动,她也没有动,只是盯着男人手中相片的女子。脸上的妆开始花,顺着脸庞低落地面,被大雨迅速冲刷。
男人抬起头,突的扔下香烟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难受。
她任由他抱着,不说一句话。许久,男人放开她、哑着声音说:“我们回家”。
她说:“我不记得我是谁、我不认识你是谁,这样、你还会带我回家吗?”
男人把相放在她眼前,相片中的女人,就是被雨水冲花妆的她说:“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爱人,我是你爱人,就足够了”。
她妖媚的笑了、眼中有化不开的忧伤。
因为男人说:“明天我们就回家”。
<四>
那一晚,他们在她的小木阁子屋的地板上相拥而睡。
她贪婪的呼吸着与他存在空间的空气,长长的手指抚摸着他愈渐消瘦的脸庞。
一一一我是多么想就这样睡在你身边,海枯石烂也没人能将我们分离,可是你懂得我的小小病根,那是我拔不掉的可怕梦魇。
其实我没忘记你,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多少个夜晚你陪着我忍受我疯狂的歇斯底里,多少次半夜醒来没有你在身旁悲哀的心痛不已,亲爱的我从未否定最爱的是你,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想你幸福安康,这是最后一次,让我们好好依赖在一起。
会有贤惠的姑娘陪伴你,会有明媚的生活迎接你。
她还是没有留下来与他一同回去,那些纠缠着她如噩梦一样的回忆一遍遍让她知道,她不能呆在他身边,她的压抑和病态也会让他伤痕累累、身心疲惫。
太阳东升,男人伸着懒腰睁开眼,身边空空的,她不见了。
厕所、房间、厨房、最后是楼顶,男人一个接一个搜索,终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阳光投射下来,有轻微的灰尘在空中飞舞,楼下传来小贩的叫买声、自行车的铃声、有拖鞋声回荡在楼梯间。
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早晨,我还是留不住对于我来说不平凡的你。
尾声
他一人回到了与她一同生活过的房子,在转角的地方听到有人私语:“赵先生还没回来吗?”“还没呢,都出去几个月了,想必是还没寻到他女朋友,也可能是寻到了,带着她在另一个地方生活,毕竟经历过那件事,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
“唉,这附近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前几天又听说有□□犯被抓进牢里了,赵先生真是少见重情意的男子啊”。
他虚弱的靠在墙上,多少个夜晚她穿着衣服一遍遍的用冷水冲洗自己,就是怕看见自己身上自残的伤痕。多少个夜晚她会在他环抱着她时带着哭腔说自己很脏。
可是在他心里,她一直是纯洁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