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被审判的逃兵》此书必火

2、不对劲儿

　　团部既然问我是谁，那大概率不知道我的身份，在此基础上可以猜想：团部只知道我还活着，但不知道我的具体位置。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去向问题和逃兵问题都可以解决，要是再确诊一个战争PTSD，直接光荣退伍，达成最终成就。

　　赵英及时制止了自己的过分发散，转而思考另一个重要问题：团部是通过什么方法监视我的？

　　在这样残酷的战争中，军队想要掌握士兵的状态是很正常的，赵英冷静下来后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对于监视工具，他的第一反应是手环里搭载的战斗通讯芯片。上战场前除了写遗书外还会收大家的光脑，要等战斗结束后的休息时间才会暂时发下来给家里报平安，而他们战斗时使用的是首都联防军校两个月前开发的通讯手环，平时严禁士兵私自取下。虽然这个东西在原身决定当逃兵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扔了，但他记得取下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刺痛，那手环趁机把芯片植入他体内了吗？

　　这有些可怕。

　　留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不多了，赵英把心一横：大不了就死，万一死后就回去了呢？反正她睡了一觉就穿过来了，身体是好的。就算团部掌握了他的逃兵行径，准备杀他，有这个监视器在，他能跑到哪去？他不喜欢这种亡命天涯的体验。

　　“我是3大队第3机甲步兵连4排1班班长梅洛特·普鲁登特。”

　　消息发出后，赵英双紧握杯子，等待着审判结果。两分钟后，团部的信息传回：
　　“三大队仅剩你一人，速速归队。”

　　“135/30/4037MS”

　　那串数字是团部的位置，135星30区4037号山脉南麓或者南峰。

　　赵英带着李山的尸体出发了，有机甲，这是顺手的事，之前听说李山的弟弟在中央军服役，军衔应该也不低，华国人对尸体还是比较重视的。

　　有了足够的能源，赵英一路开飞行模式，一天就能到目的地。仓外的沼泽表面开始结冰，一开始只是浮在水洼上的冰片，后来演变成了足以支撑机甲行进的冰层。越靠近4037号山脉，地表的冻结程度越高，看来这里有几天没被狂轰滥炸了，应该是真实位置。

　　进入4037号山脉的范围后，天色也变暗了些，赵英开启了机甲的虚拟景观地图。不得不说，高级机甲各方面都好，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准的虚拟景观，就连磁场的轻微改变都标明出来。走到一个小盆地时，他四周的磁场出现了大幅度变动，来人了。

　　李山和他的机甲都没有预警，要么团部能控制这些机甲，要么团部使用某种屏蔽干扰装置屏蔽了两台机甲的探测。后者好说，前者可不太妙，赵英，现在应该是梅洛特手心开始出汗，往衣服上擦了擦，梅洛特开启机甲的电磁波探测器和声波雷达，开始呼叫战友。不一会儿，一台灰扑扑的机甲从土里钻了出来，显示屏上也出现了一个频率，连接上后，对方竟然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梅洛特·普鲁登特，我是2大队的索林·麦格怀尔中校。跟我来吧。”

　　梅洛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其他埋伏着的人也开始动了，看来自己凶多吉少呀。虽然他早预设过这种可能，但真正遇到了依旧很让人恼火。按照团长威尔斯上校的脾气，他回去免不了一顿审讯。他还不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信息，得想办法诈点出来。

　　梅洛特开口打破了沉默：“麦格怀尔中校，我的战友们怎么样了？真的只剩我一个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

　　梅洛特明白他应该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了，为今之计是等大家都下了机甲再问，那样即使他不回答，自己也能看看表情呀。
　　走着走着，天又亮了起来，冰层也变薄了，麦格怀尔的机甲开启了飞行模式。梅洛特的心又凉了半截：他们给的是假位置。看来一开始就有所防备，不过他们防的是冒充我方士兵的敌军还是带着敌军找我方位置的叛徒？好像差不多。

　　梅洛特正思索，黯淡无光的防护罩映入眼帘，他看了眼时间，走了一个小时，还要算上低效率的步行时间，真正的驻地离他们给自己的假地点并不远。梅洛特赶紧调动起脑细胞：如果是防敌军，不会把自己约在这么近的地方，他们应该没掌握自己跟敌军有接触的情报，那就只是单纯的谨慎行事了，毕竟这符合威尔斯上校的风格……

　　不对！梅洛特这个蠢货把自己的名字都登广播了（虽然刚求完人就被扔下来了，但他觉得那个小看守会信守承诺），大家能不知道吗？看来只能用最真实的那套说辞了。梅洛特暗骂自己蠢，怎么把广播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不再继续完善说辞，而开始回忆自己是否有遗漏。

　　等梅洛特终于下了机甲，还没站稳就被冲上来的人按在地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所幸被打多了的肢体记忆让他在倒地的一瞬间侧过了头，鼻子不至于受伤。等他从剧痛中回过神来，他的手脚都已经被铐上了，一只手从他的脖子与地面间的空隙穿过，准确无误地卸了他的下巴，然后四根手指出现在眼前，靠近，把他的头抓了起来，梅洛特闭眼前看到了他的指纹。趁他的嘴合不上，一根扁铁片戳进嘴里，压住了舌头。他感觉按着自己的人散开了一些，想睁眼看看，却受限于某个战友的手。

　　他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冰凉的触感传来，他的四颗虎牙上被粗暴地套上了什么东西，牙龈传来剧痛，他的舌头尝到了血腥味。接着他的下巴复位了，一副军用止咬器扣住了他的嘴。没有发明防止Alpha信息素泄露的项圈，他们只能给梅洛特戴止咬器。

　　梅洛特终于从地上起来了，被两个人驾着，往审讯室走。下巴猛然复位，两腮的肌肉隐隐作痛，上颚的痛感也传了过来，应该是被压舌头的铁皮戳破的。

　　直到威尔斯上校在他面前坐定，梅洛特才发现自己又被拷在了审讯椅上。黑色的帽檐下是一双金色的眼睛，眼角带着细纹，同样金色的眉毛在白皮肤上并不显眼。鼻梁很高，但带着伤疤，应该断过。浅色的嘴唇因为岁月流逝，有些干瘪地往内收。金色的头发被发胶固定起来，压在军帽下面。

　　上次见面时上校的鼻子没有伤吧？梅洛特想。

　　“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威尔斯上校开口了。

　　声音有点沙哑，要么刚吼过人，要么刚开完会。至于哭泣这个选项，梅洛特根本没有考虑，威尔斯上校不会哭，他的泪腺早年受损，已经二十年没有哭过了。驻地遇袭，他至少失去了一半兵力、两位中校，骂骂人很正常。

　　梅洛特半真半假道：“我是2025级速成出来的，在守备司当了四年文职，连长怕我开着机甲撞炮弹，又让我干文职了……”

　　没等他说完，威尔斯上校就打断了他：“你是个班长，你躲起来了你的士兵怎么办！”本就不善的神色变得更吓人。

　　“我保荐丹尼尔当了新班长。”梅洛特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之前准备说辞的时候压根儿没想起自己是个班长，更别说这些见都没见过的人了。

　　“你不配叫他丹尼尔，逃兵！”威尔斯上校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梅洛特。

　　听到“逃兵”两个字，梅洛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一股即将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暂时想不到其他事情了。

　　见梅洛特一直低着头，威尔斯上校摔门而去，因为用的力气太大，门关上后又弹开。一个士兵跑过来关门，看到梅洛特的肩章，立正向他敬了个礼。

　　到这儿，梅洛特才恢复了神智，抬头正好看到了那个士兵。然后他发现，他看起来太小了。脸嫩，身板儿也单薄。

　　“你多大了？”梅洛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

　　“20了，我是个Beta，所以看起来小，年龄是到了的。”他好像习惯于回答这些问题，不假思索道。

　　“哦。”

　　等他离开，梅洛特复盘了一下他和威尔斯的对话，发现威尔斯那句“逃兵”很可能是单纯骂他身为班长却在上战场的时候站在自己的士兵身后。长舒一口气，疲惫感涌了上来。他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漫天火光让他的身体分不清白天黑夜，随时可能落下的光束让他只能将探测仪的灵敏度调到最高，只要数值有波动，他就会飞速转移。审讯室昏暗的灯光让他昏昏欲睡，闭上眼睛，当他迷迷糊糊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踹开。一睁眼，威尔斯已经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领子低声吼道：“你当逃兵了！”

　　梅洛特先是迷茫地望着他，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后，下意识道：“我没有。”

　　威尔斯狠狠一推，梅洛特连人代椅子向后倒在地上，后脑勺传来钝痛。

　　威尔斯则对1大队队长命令道：“拿灯照他的脸，别让他睡觉，你知道这种时候出现一个当过少尉的逃兵有多可怕吧！”

　　“是。”1大队长立正敬礼。

　　威尔斯又摔门走了，1大队长凯·布什尽职尽责地将审讯室的灯全调到最大，一瞬间，梅洛特被光包围了，他这才知道审讯室原来有这么多灯。

　　他也没费力气挣扎，也没有继续想梅络特干的那些事了。不让他睡觉，就是要磨他磨到疲惫无比、接近崩溃时再审讯，看的是潜意识。他又没有当逃兵，潜意识不会说出让自己挨枪子的话，就算到时候胡言乱语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也只会被认定为精神病，病历在手，退役不是在向他招手吗？

　　没等他后脑勺流的血凉透他就后悔了。整个审讯室的灯有节奏的闪烁着，闪的他心烦，强烈的困意与烦躁交织，他很想开口骂人，却不知道该骂谁。只要他疑似在光下睡着，凯·布什就过来扇他一耳光，脸火辣辣地疼，居然让他清醒过来。看来这股困劲儿过了。

　　清醒后，一个个问题浮现在梅洛特心头：艾伦·威尔斯为什么杀他一个回马枪？兵不厌诈并不是威尔斯对待下属的风格。为什么他们这么重视自己的腺牙（可以注射信息素的牙齿被称为腺牙）？预防信息素攻击不是应该抑制他的腺体或者让更高级别的Alpha释放压制性质信息素吗？

　　回来后，这里的一切透露着古怪。止咬器是用来防止筑巢期或者发q期的Alpha乱咬Omega的，在全A的环境下一般不会有Alpha戴这种东西，只有少数长官作风刻板的军队会要求疑似同性恋的士兵在发q期佩戴。当然，历史上不是没有让不处于发q期的士兵佩戴止咬器的先例。50年前，一个发动政变的将军，在首都星镇压民众抗议时，参与行动的所有军人都佩戴了止咬器。这归根结底也是为了防止大规模强|奸事件，难道82特遣团里有Omega不成，那为什么其他人不用戴？
　　威尔斯的去而复返姑且可以认定为，自己听到“逃兵”一词时的失态，止咬器和这个铁牙套到底是怎么回事？梅洛特忍不住舔了舔虎牙（腺牙）外的那层铁皮，金属呆在嘴里的感觉真不好受。地板上的血应该凝固了，他觉得头有点晕。腿也因为审讯椅的束缚，僵在心脏的上面，已经开始麻了。他隐约记得生物老师说这是因为血液循环受阻，重力增加了回流的阻力，好像还有腿自己的原因，是什么来着？

　　等等，重力？重力！

　　一道惊雷在梅洛特脑海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