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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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快亮时，我才勉强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从窗棂透进来的光线已经是暖黄色，我这一睡，竟然睡到了申时。
这身子越来越重，如今起身都要人搀扶。我迷迷糊糊地朝帐外唤了一声。
帘子被轻轻掀开，我抬头，看到的却是静姝。
“静姝？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有些惊讶问道，话音刚落，便看到窗外太阳正烈，静姝捂着嘴巴浅笑起来，我顿时臊得脸上发烫。
她笑着将我小心扶起来，挪到桌边坐下，又吩咐人去传膳。
“春景，”她坐在我身侧，帮我将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又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如今是越发贪睡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腹部，声音更低了些，“皇上昨晚……留宿了？你这虽然已经五个月了，但孕期行房总是不好，你还是该当心些。”
她话说得直白，我很难装作听不懂。
我脸更红了，急忙摇头：“没有！我们……没有……那样。”也不知怎么，那两个字羞于出口。
早不是小女孩儿了，怀了孕之后，对这些事反而更腼腆了些。
静姝端起温好的鸡丝南瓜粥，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前，手稍微顿了一下：“昨晚没有，不代表皇上之后也能忍得住，他毕竟是皇上，若真想要，你难道还能拒绝不成？春景，我只说一句，你不该留他。”
我有些不以为意：“静姝，我如今都这样了……皇上他是被人服侍惯了的，怎么会想来服侍人？”
静姝仍十分冷静，摇了摇头：“春景，只有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诱人。”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臃肿的腰身，实在不觉得这模样有什么特别，只当静姝又在打趣我。
她既爱打趣我，我便也以牙还牙，想促狭一下她，我咽下粥，拉住她正欲收回的手，抬眼妩媚地望着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学着戏文里的腔调：“静姝也觉得我‘诱人’？那……静姝是不是也很喜欢我？像皇上对我那样的喜欢？”
我说完，自己先觉得好笑，眼睛都弯起来。虽然拉着静姝的手，但并没有怎么用力，只等待她把手撤回去。
静姝沉默了很久，没有任何动作。
时间仿佛凝滞了。她任由我拉着，脸上惯常的浅淡笑容敛去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眸色深深，看不透里面藏着什么。
我开始有些慌张。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真喜欢我？
我知道宫里有些宫女因为太过寂寞，会和其他宫女结为金兰姐妹，称为“吃对食”，可是静姝……我从没想过她会是这样。
我正胡思乱想着，她将手抽了回去：“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里成日想些什么，”她语气平常，甚至带了点责备，“什么话都敢浑说。当心隔墙有耳，再传到皇上那里，你又要挨训。”
我松了口气，心底那点莫名的慌张却未完全散去。我吐了吐舌头，故作轻松地又把脸凑过去：“知道啦，好静姝，再喂我一口。”
“你自己吃吧。”静姝却将粥碗轻轻放回桌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那姿态，竟像是有些生气了。
孕期情绪本就不稳定，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些什么，忽然就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静姝……”我带着浓重的鼻音唤她，“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同你开玩笑……”
我越说越委屈，她却依旧站在窗前，没有回头，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过来安慰我。
直到我自己哭得没了力气，抽抽噎噎地止住泪，扶着桌子起身，踉跄着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把满是泪痕的脸贴在她背上，她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别怨我，春景，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看待，在这后宫里，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你也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她转过身，轻轻回抱住我，然后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殿内没有旁人，只有我们俩。我们就那样静静相拥，过了很久。窗外的日影又移动了一寸。
殿里没有其他人，我们就这样抱了很久。
皇上批完下午的奏折，照例过来陪我用了晚膳。我午后用了不少点心，其实并不饿，可看着满桌御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肴，那诱人的香气还是勾得我食指大动。
趁皇上正侧身听大太监低声回话的功夫，我悄悄伸出筷子，飞快地从他面前的碟子里夹走了一个红润油亮的肉圆子，迅速塞进嘴里。不敢咀嚼，囫囵着便咽了下去，心脏砰砰直跳，像做了贼。
初战告捷，我胆子便大了些。目光瞄向了那道清蒸鲈鱼。
鱼肉洁白，淋着清亮的酱汁，撒着细细的葱丝姜丝，是我最爱吃的。
我看准时机，朝着鱼背最肥嫩的一块儿戳下筷子，那筷子接触到鱼肉的一瞬间，却陡然变黑。
银筷发黑，这鱼难道有毒？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筷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皇、皇上！”我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地上的筷子，“筷子……筷子变黑了！”
皇上闻声转过头，先看了看地上乌黑的筷子头，又看了看那条被我戳了一个小洞的鲈鱼，脸上非但没有惊怒，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我惊魂未定，捂着胸口，疑惑地看着他：“皇上，您……您还笑？”
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早已机灵地捡起筷子，用布巾包好，又迅速为皇上换上了一副新的乌木筷。
皇上这才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解释：“莫怕。是下头的人不当心，今日膳单有鱼，本不该上银箸。银器遇着些特定的食材佐料，有时便会发黑，并非有毒。吓着朕的景儿了。”
我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靠进他怀里，小声抱怨：“可吓死臣妾了，还以为……话本子里那些刺杀下毒的桥段，竟让妾遇上了。”
皇上失笑，点了点我的鼻尖：“你呀，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仔细把脑子看坏了。将来生下的孩儿若随了你，整日里胡思乱想可怎么好？”
我不服气地撅起嘴：“才不会呢！我们的孩儿，有静姝教导，定会是最聪明伶俐的孩子。”
皇上脸色又沉了沉：“景儿，你和关充容，可是有些太亲密。”
我不再说话，心里暗暗反驳：我们打小就在一块，当然亲密些。
晚膳后，他并未立刻离去。秋收时节，各省的奏报如雪片般飞来，他索性将一些不甚紧要的折子带到倚竹轩批阅。
“今岁倒是风调雨顺，各处报上来都是丰收。”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我听，“折子上尽是歌功颂德，说完好话，便开始变着法子哭穷，求朕减免税赋。”
他说这些，大约并不指望我能听懂，只是习惯性地念叨。我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无意识地绕着帕子。
皇上与我说这些，也不指望我能听得懂。
我出身贫寒，虽不懂朝廷大事，却深知底层百姓的苦楚。
朝廷减税，落到百姓头上，未必能轻松多少。
从州府到县衙，再到征粮收税的小吏，层层盘剥，那些不见于明账的“孝敬”和“损耗”，往往比正税更叫人喘不过气。
我幼时家中困顿，除了天灾，大半便是被这些“规矩”压垮的。
皇上看我呆着，摇着我的手臂唤我：“景儿，景儿。”
我回过神来，犹豫片刻。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我是懂的，可这些话哽在喉头，不吐不快。
我捏着帕子，小声开口：“陛下，妾出身微寒，知道些民间实情……朝廷便是减了税粮，若官吏无德，层层克扣，百姓的日子……依旧难熬。”
皇上静静地听我说完，脸上并无愠色，半晌，才缓缓道：“这些……朕岂会不知。”
“只是朝廷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税粮不仅是国之根本，更是朝政之基，朕有心想改革，奈何……唉。”
我不懂朝政，但也知道这里面牵扯着多少官员的性命。可是，官员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大太监正好端上茶来，我接过递给皇上，转身走到他身后，帮他捏起肩膀：“妾知道皇上有诸多不容易，可陛下是天下万民之主，更是天下万民之父，妾肚子里的孩子，也等着陛下给他一个海晏河清，民富国强的江山呢。”
我这话不仅十分僭越，而且几乎已经明言争宠夺嫡之意。
“啊！臣妾失言，请皇上责罚！”我装作无辜的样子，作势要下跪。
皇上赶紧扶住我：“景儿，朕早就说过，在朕面前，你无需把自己当妃妾。”
“为了景儿这一句话，朕也当更勤勉于政，励精图治。”
折子批完，我也昏昏沉沉地要睡过去了，皇上没要求留下，只守在我床边，说等我入睡就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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