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四脚书橱

10、DNA 10

　　远远地听见狼人过来巡查，罗峻按既定计划躺倒在地上掐住自己的脖子装出十分痛苦的样子来回扭动，张拓则先是按住罗峻的肩膀，大声尖叫，“罗峻！罗峻！”而后起身，两拳用力擂门，“砰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分外清晰。狼人听到响声，迅速集结到门口，扯开门上小窗，只见罗峻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全身僵直，还伴随着四肢肌肉不时地抽搐。狼人“哗啦”一下合上小窗，掉头跑开去打报告了。
　　两人相视一笑，“有戏！”

　　Fish三下五除二套上实验服，一边疾奔，一边狂喊，“护士，快点！”一行人火速来到门口，Fish却不着急开门，而是警惕性很高地拉开小窗观察屋内的两人。身体成反弓形的罗峻硬邦邦地挺在地上，脸颊一片死白，还泛着些不正常的青色，两颗翻白的眼球直对着门口，嘴角周围都是白沫，粘性十足的透明涎液顺着脸侧一丝一丝滴落在地上，的确有几分骇人，张拓跪在旁边畏手畏脚地不敢碰他，只一个劲儿地哭喊，“罗峻，罗峻，你怎么了？”Fish几乎就要准备开门，但是在那个角度他看不清楚张拓的表情，便缩回双手，继续按兵不动。张拓哭嚎了一段时间，发现作用不明显，就下了一剂猛药。他窜到门口把住窗框，涕泪四流，哽咽着哀求道：“救救他！求求你……”然后更是毅然决然地跪倒在地，“我他妈的求求你！”
　　见到昨天还不可一世的张拓如此狼狈，Fish打消怀疑，扭开房门，率先来到罗峻身边进行诊治。他刚刚蹲下，就被一跃而起的罗峻抱住脖子扑倒在地，张拓更是身形暴起将手中紧握的塑料片抵在Fish的颈部动脉上，指着齐刷刷站在屋子里的狼人和护工，“让他们离开！”

　　迫于形势，Fish不想刺激情绪失常的张拓，打出一个手势，狼人和护工得到指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Fish的顺从十分出乎两人的意料，本来以为要多费一番功夫。张拓挟持Fish站起来，“带我们出去！”Fish依然极为配合，自己主动举高双手，慢慢地走出门。
　　这么多天以来，罗峻第一次踏出房门，禁不住多看了几眼，走廊的房顶上装有紫外灯，两侧房间的门上挂着各不相同英文标志，“细胞培养间”、“流式细胞仪操作间”、“超纯水站”、“储藏间”，墙上还有显示着120KPa的气压表……这些都是多么熟悉而亲切的东西啊，以往的每天都是和这些设备在打交道，几日不见竟有种阔别多年的感觉，罗峻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

　　“峻，跟上！”张拓的一声催促让心不在焉的罗峻回神，立刻大步追上前去。
　　狼人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分成两排笔直的站在走廊的两侧，手中的电棍噼噼啪啪的迸出蓝色的电流。张拓把塑料片重重压在Fish的脖子上，威胁道：“还敢耍花招，让他们退开！”

　　“不可能，你们是重要的实验动物，不会放走你们的！趁早放弃这种愚蠢的行为，否则……”Fish拒绝地义正严词。狼人们手持电棍步步逼近将张拓团团围住。张拓又加大几分力气，狞笑着说：“让他们退开！要不就比比是他们的电棍快还是我的刀快！”Fish的颈部顿时滑下一条血线。

　　“好，好，”Fish妥协道，“退后！”张拓见狼人们让出路来，马上推搡着Fish快步走向长廊的尽头。罗峻一面后退，一面注意狼人们是否有异动。狼人们全都定在各自的位置上，目不斜视，就像有血有肉的机器人，即便是主人死在面前，在没有得到指令前也绝不会施以援手。罗峻试图从狼人手里“借”根电棍来用，却无奈地发现每一根都被狼人结结实实地握在手中。
　　强硬政策已经不管用，Fish便温言劝说，“你们不能离开这里，外面的病毒会要了你们的命……”不等他说完，张拓就红着眼睛掐住Fish的喉咙阻止他发声，怒喝：“闭嘴！”

　　两人一路纠缠终于到了走廊的尽头，张拓拖起Fish一马当先地走进横在众人面前的房间里，罗峻则留下断后。房间的墙上挂了一排实验服，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气味，头顶的鼓风机正在呼呼地由上而下进行风淋。张拓押着Fish绊绊拉拉地穿过房间，期间Fish勉强出声劝说几句，“病毒……是真的……”都被张拓的雷霆手段堵在了喉间。
　　离开房间后又前进数步，一扇需要输入密码的落地玻璃大门矗立在眼前。看着门外的人来来往往，张拓既兴奋又紧张，双目赤红像要喷出火来，完全处于一种癫狂状态，“快！输密码！”

　　罗峻看到张拓狰狞的表情，Fish满脸的痛苦欲绝，心生不忍，劝解道：“张拓，别下重手。”
　　“不用你管！”恶向胆边生，张拓把手中的塑料片又推进几分，“不想死，就输密码！别给老子耍花招！”Fish挣扎着说了几句话，嗓子里呼噜呼噜的全是杂音，什么都听不清楚。胜利在望，怎容他人阻挠，张拓干脆一只胳膊狠命地勒住Fish脖子下达最后的通谍，“输密码！”

　　呼吸困难的Fish两手扳住张拓的手臂，眼睛里却现出与脸上难受的神情极不相符的一线异色，一字一顿，“忘记告诉你，我的全名是Numbfish（电鳐）。”
　　话音刚落，张拓就张大了嘴巴僵硬得像块铁板似的直直地拍在了地上。

　　罗峻本来离前面的两人还有三五步的距离，却见张拓做了一个平抛运动，重重地砸下来，又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了半米，正好落在自己的面前，脑袋顿时里一片空白，只来得及捂住双眼惨叫一声，就被闻声赶来的狼人带回了原来的斗室。
　　“张拓……”，罗峻失魂落魄地叨念，脑海里不断重播着张拓仰面朝天摔倒的画面，仿佛还能听见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的声响，张拓僵硬的脸上凝固着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骇然。罗峻一个人躲在昏暗的屋角，极尽蜷缩身体，揪住头发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而想到那个无法挽回的字眼。张拓会不会……呢，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呢？

　　固然恐惧，但是求生的欲望也愈加强烈，思维益发活跃，罗峻加深呼吸，双手交叠按在胸口，以平复那颗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脏，然后把整个事件认真重演一遍。张拓也许不会死掉，Fish在他倒下的刹那就组织了护工进行急救，虽然由于当时过于紧张，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但是自己被狼人拖走的时候，一直扭着头大喊大叫，也确实看见张拓是被抬上担架而匆匆带走的。罗峻合上眼睛，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声声泣血的呼号，“张拓……张拓……”

　　再次重新整理思路，罗峻把所有的事情通通进行重组。首先，这里的人极为怪异，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如张拓那样一米八几、七八十公斤的成年人飞起来，就像有特异功能一般。难倒智慧型的生物体内也混杂了兽类的基因？否则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其次，Fish对我们抱有敌意，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无情地嘲笑我们的“痴心妄想”，从头到尾都把我们当成猴子戏耍。可是，Fish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还会害怕实验动物，就像实验人员从来不会认为笼子里的小白鼠可怕一样，他只会俯视卑微渺小的我们，或许会可怜任人宰割的我们，然而敌视这种情绪绝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才是，因为我们根本就称不上敌人，弄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般简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地冒出，大脑却没有时间更深入地分析每个想法，头脑里越来越混乱，光怪陆离的奇异光影仿佛无声电影一帧一帧地在眼前闪现，罗峻顿感万分混乱，只好捧着头紧闭双眼，暗示自己：脑袋是我的，难倒我还控制不了它想什么吗？十指用力得像要凿进头颅似的，倒也换来了心中的一片清明，逃跑已是一种奢望，张拓生死未卜，我们也许注定会作一辈子小白鼠，除了坐以待毙，竟然想不到一点别的办法。但是，即便是死，也要有尊严！

　　也不知道傻坐了多久，走廊上再次响起脚步声，罗峻放回肚子里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却迅速亮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他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不动。头顶的灯亮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罗峻光顾着遮住酸涩的双眼，倒忘了继续保持刚才摆出的架势。铁门砰的一声打开，听见有人进来，罗峻立刻把手放在膝盖上，眼泪汪汪的狼狈样子就落入了来人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