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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归途 ...

  •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两百年光阴匆匆,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莲神破开了莲池的结界,解开了束缚了我两百年的桎梏。那一刻,我的心像鸟儿一样自由。
      “你走吧。”隔着一道水的屏障,莲神沙哑着声音道。
      “您多保重,再见。”
      “你也是。”
      走在回家的路上,正是黑色的夜。月儿弯弯的,不知道又为谁瘦了。星光很黯淡,若隐若现地闪烁。上尧不愧是连修罗都喜欢的地方,很美。
      岸边的芦苇,是夜活泼的灵魂。芦花飞扬万点,如霓裳翩跹。凄迷地一低头,引得水波痴缠流连;
      低空的萤火,是夜灵动的舞者。萤火明明暗暗,如凌乱的寒星。不经意地一转身,引得千红羞赧地展颜;
      曼珠沙华,花开遍地。
      这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烂绯红。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一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
      我不清楚那些用鲜血歌唱的曼珠沙华是否已得到救赎,但上尧与止宫遥遥相望,我清楚,它的彼岸就是我想了很久、盼了很久、等了很久的极乐。那会是我的一方净土,不再会有悲伤,不在会有欺骗,不再会有镜花水月般虚幻,那扇大门开了好久,我这只疲倦的飞鸟也该归巢了!
      出了上尧就是通向“止”的大道。不长的一段路,走了好久。我回忆起第一次被修罗带着去上尧也是走的这条路。那时,他走在前,牵着我手,淡淡地朝魔界众人微笑。有些后悔,当时要是安然地和他并肩站着,那该是多美好的一幕。
      今天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沿路有很多妖灵手持着白色的蜡烛,神情肃穆。叫卖天灯的妖灵忙得络绎不绝。抬头望天,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天灯在天空中或摇摇欲坠或愈升愈高。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卖天灯哦,天灯……”
      “多少钱一盏?”
      “十银。”
      “什么?十银,你抢钱啊?你不知道自从公子长安把铸币城砸了以后大家银钱都不富裕吗?”
      “没钱,没钱给我滚一边去,别妨碍老子做生意!”
      “切,知道老子是谁吗?告诉你,老子是塑人堂出来的!”
      “我管你哪里出来的,没钱?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哼,你个下贱妖精,要是搁在以前……”
      买卖人的对话还在继续,更多的天灯升上了天空。传说,天灯具有神奇的灵气,只要将心愿写在上面,随其冉冉没入苍穹,对着星星默念心中的愿望,心愿就一定会实现。
      小贩的钱收到手软,喜滋滋的。许是看他真的好久了,竟然被他发觉了。他收拾了一下,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向我走来。
      “小娘子,你也要一个吗?”
      “可是我没有钱。”
      “没关系,就剩这一个了,送你吧!”他很大方的把一个紫色的送到了我的手里,我掂了掂,有些沉。
      “真是谢谢你了。”我笑了笑。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附耳过去,听见:“其实那些天灯的传说都是我的祖辈编造出来的,对着天灯许愿根本就不会灵验。你看那些人,真傻!”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转而问:“为什么很多人都举着白蜡烛?”
      “嗨,那还不都是公子长安惹出来的!那位公子也不知是怎么了,特别喜欢在晚上点白蜡烛。公子尚少,灵力却是出奇的深厚,被定在大道上被人踩了十年硬是更没事人一样,魔界的很多后辈都很崇拜他,热衷于模仿他。这不,魔界现在的白蜡烛都快卖疯了……”小贩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我的脑子里只是回响着:长安被定住任人踩踏了十年!他犯了什么错,修罗要这样处罚他?
      小贩见我没兴趣听他说话,丢给我一支笔,自行离去了。
      攥着那支笔,突然也产生了想写点什么的冲动。思忖了再三,工工整整地在上面写上:
      天鹅湖畔鸟飞绝.良去一点双人伴.双木非林心相印.您若无心自走开。
      写完之后,天灯自发地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飘越远,融入了暗黑的夜幕之中。不由哂笑,看来这灯是不会飞到那个地方了……
      “止”的门开着,腓腓守在门边,肥了不少。
      我走了过去,弯下腰,把它抱起来。
      “怎么到现在,都等你好久了。”一个如珠玉落玉盘般好听的声音响起,蓦然抬头,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殿下,姮回来了。”直起身子,与修罗对视。
      他笑了,我哭了。
      一只暖玉般的手一点一点地擦着我的泪,很久很久以前,那只手也曾这样为我拭过泪。那个时候,我还是我,修罗还是修罗。如今,转了一个大圈,一切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修罗拥着我往里走,宫内灯火辉煌,张灯结彩的,一眼望去,都是大红的颜色,很喜庆。
      膳厅内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百无聊赖地用一支筷子敲着碗,叮叮咚咚的。男孩则是注视着一支点燃的白色蜡烛,他有些调皮,时不时会把蜡烛倾倒一下,白色的油滴落在桌子上立刻凝成了固体。他们都背对着我坐着,灯光拉长了他们的倒影。我想他们应该是如愿和长安,在池底的两百年,没有一刻不想到他们。目光搜索了一阵,怎么没有看见善善?
      “如愿,长安,过来见过你们的母亲。”修罗找了个位子扶我坐下,温言对他们道。
      一时,敲碗的声音止了,蜡烛也不再落泪了,那两人转过身正色地打量我,我也借机好好看了看他们。如愿很漂亮,样子有些像修罗,当然修罗那些高贵的气质她似乎没有继承到。我注意到她的指甲里面藏了不少黑黑的泥土,裙子的下摆也像是被泥水泡过,纵然干了,还有些污泥粘在上面。她穿戴得极好,头上的步摇任何一支都价值连城。相比之下,长安的行头就寒酸得不行,一身灰布麻衣很宽松地包裹着他的身子,腰带上别了一个铜绿色的铁锤。他的眼神不像如愿那样神采飞扬,有些淡淡的倦意藏在里面。我想起小贩的话:公子长安被钉在路上被人踩踏了十年!
      “长安,你走得近些,让母亲好好看看你。”不由自主地上前抱了抱他,他长得很高,我抱着他的身子,他瘦得跟个皮包骨头一样,身上的骨头咯的我手疼。他灰头土脸的,脸上像蒙了尘。但即使是被乌云遮住了,太阳始终是太阳。那轮廓分明的脸和略微深锁的长眉都让我感受到了: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他心里藏着事。
      “是父亲待你不好吗?”我有些埋怨修罗,同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如愿看着就是被宠大的,而长安……
      “恩。”他无比认真地点头,“父待我坏极了,如愿也欺负我,母亲,您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说完,竟然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弯着身子轻颤。
      带着质问地目光瞪地修罗一眼,这一瞪立马招来了如愿的不满,她发泄一般地狠狠踹了长安好几脚,长安连声喊疼。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愿,你摸着良心说,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为何你要逼我至此?你是嫉妒我如花的美貌还是羡慕我非凡的智慧?你是嫉妒我命运安排下的贵胄还是羡慕我振臂一挥,众人响应的威望?我知道你长得难看,不学无术,脾气性格也不好,这辈子估计是嫁不出去的了。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携伴给你养老的!请你看在我这份天可见怜的诚心上,就不要再为难我了!”长安掩面,伴着抽泣声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被他这番唱做俱佳的表演给惊到了。那孩子一说完就就扑到地上大笑起来,与先前判若两人。合着他就是逗我玩,而我也如他所愿地上当了。
      “听父说母亲最是个单纯的人,今日一试,果然!”
      “都真么多年了,你这厮还是这么坏!”如愿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这下母亲要是着恼了,把你赶出去才好!”
      “母亲才不会像你这样恶毒!”
      “我哪里恶毒了?”
      “你哪里不恶毒了?”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针锋相对地叫骂起来,看着让人觉得温馨。我的善善,要是也像他们这样活泼就好了。
      “对了,怎么没见着善善?”此话一出,气氛一时诡异了起来,大家都没出声。
      “我的善善呢?”我又问了一声,长安和如愿依次坐下,那根白色的蜡烛刚好燃到了尽头。
      “他出魔界了。”还是长安先说了话。
      “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走了?”
      “大概以为您还要好久才能回来,就先走了。“如愿插话道。
      “要是在外面遇到恶人可怎么好?”我有点担忧。
      “母亲,您不用担心。”如愿满不在乎地说:“要出这魔域,一定要打赢了五月。如今大哥走了,自保的能力肯定是有的。”
      ”但愿吧。”
      又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没多久如愿说她乏了,就回去休息了。如愿走了之后,长安也说他要去第一围当值,也就没坐多久。
      孩子们都走了,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就冷清了。
      “姮,你也累了,早点歇吧。”
      “殿下,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奇怪,我离开了两百年,这些年我在哪里,又是怎么生活的,修罗难道就不好奇吗?
      “你要我问你什么?”
      “比如我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之类的。”我一本正经地答。
      修罗笑了,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之后的那种笑,“我不问你,你就不说吗?”
      “也许,不是吧。”
      “那不就是了,我们有的是时间,留着以后慢慢说吧。”
      “恩。”
      “歇了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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