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尽处（第二部）》accomplish

5、王氏的棋子

　　永兴城，郑国公府的后花园。此时正值暮春，满园牡丹开得雍容华贵，却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萧瑟之气。
　　郑太后娘家侄女，郑婉云，正临水抚琴。她年方十六，是都城有名的才女兼美人，一曲《潇湘水云》弹得空灵幽怨，如泣如诉。
　　一曲终了，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是王珪。他不知何时进来的，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仿佛只是路过赏花。“小姐好琴艺，”他缓缓鼓掌，“如闻天籁，只是过悲了些。似小姐这般如花年华，当弹一曲《凤求凰》才是。郑婉云并未起身，连头也未回，只是淡淡道：“王相深夜到访，若只为听琴，婉云愧不敢当。不知有何贵干？”
　　王珪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坐到石桌旁，亲自为她续上一杯热茶：“老夫是为小姐的前程而来。”
　　“我的前程？"郑婉云轻笑一声，笑声中满是自嘲，“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前程，不过是嫁人、生子、老死罢了。" “非也。”王珪的眼神深邃如海，“当今陛下，虽励精图治，然手段酷烈，严苛门阀，已是人尽皆知。长此以往，我等百年世家，恐无宁日。老夫夜观天象，紫微星旁，将星暗淡，主宗室之变。我等，需要一个新的靠山，一个能理解世家苦衷、愿意与我等共存的人。”
　　郑婉云拨弄着琴弦，冰冷的弦音断断续续，她沉默不语。
　　王珪继续道:“裕王殿下，乃陛下之弟，性宽厚，重情义，在宗室中颇有贤名。老夫以为，若小姐能入裕王府，则郑、王两家，必能鼎力支持。将来......"
　　“将来?”郑婉云猛地转身，杏眼圆睁，目光锐利如刀，“王相是想谋反吗?！”
　　她声音清亮，惊得林中飞鸟扑簌而起。
　　王珪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压迫感。“谋反？”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冷笑，“小姐，这世上的事，并非只有谋反与效忠两种。还有......选择。是选择与新皇一同沉沦，还是选择为自己的家族，寻找一条生路。”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陛下的心，早就死了。死在了七年前，死在了那个叫秦清月的女人身上。一个心死的帝王，你觉得他会在乎谁的前程吗?裕王......才是我们真正的希望。"
　　郑婉云的身体微微一颤，王珪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她心中最隐秘的恐惧。她看着眼前这张笑意温和却眼神如蝎的男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她，郑婉云，从这一刻起，不再是一个可以抚琴作赋的闺阁少女。
　　她，成了王氏投下的第一枚，也是最致命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