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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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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昭闻说:“蛋糕打包,带到下面吃吧。”又解释道:“我在下面酒店订了个房间。”
虞昔周放下勺子点点头。她其实对蛋糕无所谓,觉得没必要打包。徐昭闻一口没动,想必也不会吃。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跟着起身离开了。
吃饱喝足,某人又急着办事儿了。他一向对这件事直白坦率得很,虞昔周也没什么好忸怩的。
这次的房间也有温泉,且一面玻璃墙跟楼上餐厅对着不同的方向,外面的景色倒是跟上次去的餐厅很相似,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江面。
进了房间,徐昭闻放下打包的蛋糕,还是先去洗手。虞昔周停在玻璃墙前,凝视着外面高楼林立,路上车水马龙一辆辆驶过。
她总是这样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徐昭闻洗手回来,却仿佛心有所感般停在离她几步的距离,看了她一会儿。
随后走过去把人揽进怀里。
他对她太好了。虞昔周脸埋在徐昭闻胸前,又感到了那种隐隐的危险。甚至有种幻觉,她犯什么错,他都能原谅。交易的边界常常模糊。
这种好里面多少是他与生俱来的教养,多少是他为了占有她支付的价码?
所有这些明码标价清清楚楚,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脆弱和依赖将其涂抹成别的东西。
如果她不能牢牢记住这点,往后也许有一天,这些温存和美好也许又会变成剧毒的尖刀刺向自己。她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虞昔周自胸部以下浸在热水里,与上次不同,这次两人均未着寸缕。她两手拢着徐昭闻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插进他粗硬的黑发中间。唇齿交缠,徐昭闻紧追不放,吮得她舌根发麻。
徐昭闻托着她的背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虞昔周四处摸索,寻到他的手握紧。因为他,她没有像仙度瑞拉在午夜钟声敲响之时,丢掉美丽的华服,回归狼狈黯淡,而是依然沉浸在温暖旖旎的梦境之中。
她躺在床上,眼尾飞红,眉睫沾满不知是泪还是汗,随着徐昭闻的动作不可抑制地低吟,难以自控,只能偏过头,半张脸陷在枕头里。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他撑在旁边的腕骨,慢慢求饶般把头靠过去抵着。
徐昭闻心跳如鼓,眼底发热。两个月前他来A市谈一笔生意,顺带替母亲跑个腿,那时候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么好的礼物。
他送完东西后开车过桥,耳机里犹在应付长辈的叮嘱,忽然旁边闪过一道模糊人影,靠着栏杆。凌晨时分,车辆稀少,更无行人,这道人影形迹可疑。他车速不快,疲惫之下却清晰捕捉到那人脸上五官的轮廓和刹那的神色。
他失神一阵,反应过来时急忙调头。
可是半个人影都没有了。什么都找不到。那人鬼魅一般消失了。偶尔有车飞驰而过,现在他变成了那个在深夜索桥和刺骨寒风里游荡的孤魂。
有人停车,对他关心询问,试探他深夜徘徊是否是有意寻死。他脸色苍白摇摇头。如果刚刚那人不是鬼,她是不是已经陷落在桥下深不可见的冰冷江水里,呼吸微弱,生命垂危?
他走向栏杆,低头俯视。好心人连忙跟上,提防意外。什么都看不见。黑黢黢的江水滚滚东流,吞噬一切仅在毫秒之间。他想,如果刚刚他也立刻停车探查,是不是就不会有此刻无法承受的悬案沉沉压在心上?
经年的重量,究竟怎样、究竟何时才能散去?
A市的生意敲定后,他打点好港澳和海外两边的一切,搬到这里来亲自操刀这次的项目。两年之前这里就有一幢世岳的大楼拔地而起,他只来过两次分公司视察,停留几日,看看长辈便走。
那一天在人群簇拥之中进入会议室,他一眼就看到了偌大的房间里坐在角落的虞昔周。
那就是她。就是她。
徐昭闻自小开始练习踢足球,教练总夸他眼力惊人。长到这么大,他第一次为之感到庆幸。他绝不会认错。那就是她。悬而未决的东西变成了清晰的答案。这段时间来他时时想起那晚,有种不安让他对此颇为在意。
留在A市本来只为心安。未曾想到会幸运至此。
徐昭闻想起那夜虞昔周烧得迷糊给他打电话,突然支起身子,将她吊在虚空里。虞昔周微皱着眉,眼里泪光盈盈,看着好不可怜。
“我是谁?虞昔周。”他与她额头相抵。“我是谁?嗯?”
他顿了一下,接着开口,声音低哑:“……宝宝?”
太坏了。虞昔周吸吸鼻子,竭力发声:“徐昭闻…宝宝…老公…你是我的……”
徐昭闻猛地沉腰,按着她浑身发抖。
那时候哪想到会幸运至此。
第二天下午退房时,虞昔周神情恹恹。偶然瞥见大堂角落里张灯结彩的圣诞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离开时没再穿来时的长裙,徐昭闻叫人送来新衣服,毛衣长裤羽绒服,还有一双棉袜和雪地靴。这一个月买的衣服鞋子比她过去几年都多。
虞昔周依旧腿软,靠着徐昭闻往外走。犹豫半晌,一直坐到车上才开口:“……你圣诞节有安排吗?”
再有两天就是圣诞,徐昭闻眉眼松散,带着饱食后的餍足,懒懒扫向她:“没有,怎么了?”
大老板圣诞节居然没有安排吗?虞昔周这下倒有点踌躇了。音量都低了几度:“我约了一个朋友过圣诞节。”
每年圣诞必是跟肖棠在一起,一般两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吃吃饭逛逛街,然后回去窝在出租屋里,打火锅看通宵电影、聊天玩游戏。一年当中难得的放松和期待。
今年却要考虑以满足某人的需求为先。
徐昭闻开着车没什么表情:“没事,你好好玩。”
天不遂人愿。肖棠跟她那咖啡店认识的潮男crush纠缠几个月,最近几天潮男哥突然对她攻势猛烈起来。肖棠说:“他这么上头,我反而觉得有点没劲了。”
虞昔周摇头:“女人啊。”
没想到随后居然收到了那潮男小哥的好友申请。虞昔周满腹狐疑,迟疑不决,最后还是同意了申请。
潮男哥:“小虞你好。我是棠棠的朋友段渝。”
还棠棠。虞昔周内心作干哕状,回复:“你好!请问你有啥事儿啊?”
不知道这人上哪儿弄到她的微信,肖棠泡的男人虞昔周一向避之千里。段渝回复:“是这样的,我准备圣诞节跟棠棠表白,但是她说已经跟你有约了,想看看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帮我个忙,给她个惊喜。”
好你个王八犊子,虞昔周面无表情盯着屏幕。三言两语把难题扔给她了。她思索片刻,最后回:“我正好想跟肖棠说呢,我圣诞节另有安排了,不能跟她一起了。”
段渝很快回复:“哦好的好的。”
虞昔周绝不想搅和这趟浑水。肖棠没一会儿气冲冲发来消息:“死丫头啥意思!”
虞昔周回:“你喜欢他吗?”
过了半晌肖棠才回复:“……还行吧。他身材怪得劲的嘞。”
虞昔周叹口气,直接揭了那小子的老底:“他准备圣诞节给你表白。”
几分钟之后,肖棠:“他准备怎么表白啊?”
虞昔周:“我哪知道。他说要给你个惊喜,还要我帮他。我帮个鬼!就说我有事不跟你一起了。”
肖棠半天都没有回复,虞昔周心里已经确定了七七八八。她发消息:“你去看看呗,左右不亏。”
又发:“正好我这段时间工作+兼职好累,就想宅家补补觉。”
肖棠犹豫道:“有时候又觉得他太幼稚了。”
虞昔周:“那咋了?你玩玩就撤呗。”
肖棠对虞昔周的感情经历并不了解很多,只知道她大学之前谈过恋爱,大学期间和之后追求者都不少,却从来没见她跟任何一个有太多纠缠。
肖棠自己倒是男人接得很紧,且每个都算不上不认真。有时甚至颇影响心情,还要跟虞昔周喝酒时抱着她哭哭唧唧。
以至于虞昔周也摸不清,什么时候就有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就把她套住了。
即便如此,她不愿意成为肖棠跟任何一个男人之间回忆的一部分。
圣诞节一整日天都阴沉沉的,却也没有下雪。虞昔周留在工位最后一个才走,将整理好的文件再三检查,才发给组长。次日就是初案的截止日期,她们公司需在后天之前将其提交到招标办公室,以顺利参加后期竞标。
这次的项目核心责任策划并不在他们部门,她们只需做好协调,打好配合即可。饶是如此,虞昔周也忙的够呛。她关了电脑,迅速收拾了东西下班。
街上成双成对,寒风凛冽,却并未显得有多寂寥。虞昔周缩着肩膀往回走,冻得四肢僵硬,只想赶紧回到暖气里面。
晚上熄了灯躺下没一会儿,又听到动静,没想到徐昭闻居然来了。他见到她也很意外,虞昔周早前跟她说要跟朋友回出租屋住。
她都说了不在这了,虞昔周纳闷,他干嘛还来这睡觉。又想,也许刚好在附近办事,懒得回去,就来这里睡了。
倒是没多问她什么,虞昔周也懒得主动解释。徐昭闻迅速洗了个澡又关了灯,似乎急着休息。两人沉默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虞昔周就听到身边男人呼吸均匀绵长,应该已经睡着了。
唉。虞昔周今晚却难以入睡。又不敢翻来覆去搅了身边人好梦,闭着眼睛思绪反复,逐渐开始头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半夜感觉不对猛地惊醒,心里暗叫不好,来事儿了。
她心里思索对策,过了会儿轻轻起身滑出被子,但还是察觉到徐昭闻似乎醒了。他入睡后总显得睡得很沉,但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喝水什么的,总能轻易把他吵醒,往往等她再回床上才能感觉到他再次睡稳。
虞昔周溜进洗手间,才发现这里根本没准备卫生用品。平时在家里的浴室她总是备好卫生巾,在这住了这么久竟没想起这回事儿。她点开微信联系管家送卫生巾,利落换下脏掉的裤子,又看到内裤上已有一大块血迹,睡裤也大片浸了血,忧心起来。
想必床单也弄脏了。徐昭闻那么爱干净的人,她再不想这时把他叫醒也不行,万一明早发现把他睡衣弄脏,那不知道有多隔应他。
她先用厚厚一层纸巾垫好内裤,才小心翼翼摸出浴室,开着手机屏幕,在微弱光线里轻轻掀开自己那边的被子,看有没有弄脏哪里。
刚看到血迹一角,徐昭闻出声问:“怎么了?”
虞昔周知道这番动静已将他吵醒,却还是气声说:“我来例假了,床单弄脏了。你要不先起来一下……”
没等她说完,徐昭闻已经起身坐起,虞昔周更觉愧疚。有洁癖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沾到别人的□□,更何况是血。徐昭闻点了灯,握住她手腕,声音带着刚醒的鼻音:“肚子痛吗?”
虞昔周低头说:“还好。”着急循着血迹,观察有没有将血弄到他衣服上。
——真的弄到了。徐昭闻起先不明所以,虞昔周扒拉他的衣服看了一会儿,最后抬头丧气说:“弄到你衣服上了。对不起。”
她拽着徐昭闻远离沾血的床单:“你先起来换衣服吧。”
徐昭闻没多说什么,顺着她起来站在床边,不知为何也没有去拿新衣服换。
虞昔周心里绝望,面上还是强自镇定,不说一句话,沉默着拿出手机联系管家换床单,又自己先把脏的床单拖下来。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睡衣想让徐昭闻换上,一转身发现徐昭闻不知何时跟到她身后。
还是问她:“不舒服吗?”
虞昔周不敢看他,虽然知道要理直气壮一点,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是鼓起勇气不是那么容易,她只含含糊糊将睡衣塞进他手里:“你去换衣服吧。”
一切都处理好,再躺到床上,疲惫更浓地卷了上来。徐昭闻拿了杯子过来,问她:“要喝点热水吗?”
虞昔周接过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可以入口。徐昭闻躺到她身边,她放下杯子轻声说:“谢谢你。”
徐昭闻没回答,伸手熄了灯。虞昔周也慢慢滑进被子。徐昭闻长臂把人捞进怀里,用力抱紧。
虞昔周心情相当低落,此刻顾不了那么多,只感觉眼泪要流下来,一个劲地憋着。来个例假把衣服床单都弄脏了,她对自己很生气。
心里也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好,不要怪自己,不要生气,但是那份恼怒堵得她心口又急又痛。
徐昭闻若有所觉,在她头顶说:“没事的。”
强压住心绪,虞昔周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徐昭闻没有回应,也无其它动作。半晌,虞昔周心跳缓缓趋于平静,突然脸被人捧起,徐昭闻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淡声道:“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