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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万白结亲马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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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郎中,你也快到弱冠之年,已经是成家立业的时候,可有婚配?我看云家丫头性情淑婉,又痴情于你,可算良配。”
徐娘扭着丰韵的身子,拎着一条鱼来充当说媒人,她眉眼含笑,笑时和蔼,眼角细纹都深不少。
“徐大娘,我现在子然一身,还没做出一番功绩,人姑娘嫁于我岂不是害了人家?这事不妥。”
五月的桓国已经很热了,杨昔霏穿了轻便利于行动的衣服,趁着空闲配了药材,手上再用陶罐熬制酸梅汤。
杨昔霏到了桓国依旧化名柳今昔,这名字行走民间有些名声,对她安稳度日有些助力。
“哎呦,柳郎中这番话倒是说到心坎里了,大娘若不是已经嫁做人妇,早年遇到柳郎中这样清俊的小公子,定会倾心于你,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云家丫头,她估计要伤心好一阵了。”
她拧了笑,把鱼搁置在一旁的竹篓里,也不见失落,拿起旁边杨昔霏一早给她准备好的药包就离开了。
如今她又开了杨柳医馆,只是没了帮手,各种大小事宜都只能靠她自己,倒是让她恍然回到跟着师父做学徒的日子。
她眯着眼抬头看了烈阳,实在是晃眼,她收回目光,额上的汗要滴落,她下意识用手把汗抹开,热风一吹,把火炉的热意扑个满身。
一个人得了空闲,她总是想着,这种平淡生活正是父皇母后所希望她拥有的,可是每每想到家人的惨状,她又难以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日子,只觉得苦涩。
她用手捂住心口,自从杨氏灭族她总是这样,一阵阵心痛,叫她想要痛苦干呕。
一道人声把他从这样的悲伤中唤醒,她缓了缓气,面色如常。
“今昔,柳今昔!”
来人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听到医馆里面各种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人脚步很急,叫她的声音也高了不少。
“庄老说最近到了一批新的书册,想要让你去研读之后,帮他誊抄文书,也能和他说说自己的见解。”
那人许是反应过来自己不在前院,也可能是已经找遍所以屋子,反正眼下终于把后门打开,整个人的脸也清晰起来。
他穿着松花色的衣服,绣着祥云纹,原本是很少女的颜色,偏偏锁边处用了深沉的黑色,头发也用了同衣服一样的松花发带束起,黑色马尾摇晃之间露出,像是一只翩然的蝴蝶。
李飞镜见到她,脸上的笑就露了出来,嘴角咧起,露出两颗小尖牙。
他快步走向杨昔霏的位置,看到放在一旁晾凉的酸梅汤,也不问她同意,抄起碗边就往嘴里喂。
幸好杨昔霏眼疾手快把他的小臂摁住,才阻止了他把自己的嘴烫出血泡的下场。
“你的肉是铁打的?摸不出来这是滚烫的吗?不管不顾往嘴里喂,跟三岁稚童一样贪吃。”
见他居然还用疑惑的目光看自己,她没了办法,从他手上卸下碗,放进一边的水盆里,用井水镇凉。
站起身看到他在偷笑,她疑惑了一下,问他:
“你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很好笑的东西吗?”
他不语只是笑,好心的给她指了指一旁的水盆。
她把头凑近水盆里看自己的倒影,看见自己半边脸上有一小片黑色的痕迹,应该是刚才她不注意,用手蹭出来的。
她的脸垮下来,木着一张脸先把手洗干净,又用干净柔软的帕子蘸水,一点点把自己脸上的脏渍擦干净,一张脸又恢复白净的模样。
“柳今昔,你说我像三岁稚童,自己却抹了个大花脸,看起来也大不了多少,顶多五岁?哈哈哈哈——”
他笑的开怀,一幅乐天派模样,笑过了把凉爽不少的酸梅汤喝进嘴里,眼睛舒服的眯起来,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些酸梅汤盛出来,我装进木盒里给庄老和宣夫人送去。”
杨昔霏收了火,用叠在一起的厚麻布把陶罐放置在一旁晾凉,取了竹筒来装酸梅汤。
“我是你的苦力吗?也从没见你给我开过工钱。”
李飞镜只是嘴上这么说,手上动作一点没停,两个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连医馆的门都锁好,并肩去找庄老先生。
“柳今昔,你当真是个奇人,我就没见过庄老对哪个人这么上心的。”
李飞镜空着的手捏了串糖葫芦,这么热的天让上面的糖衣都融化,滴落在手上,连空气里都是黏腻的甜蜜。
“庄老对我们都很和蔼,只是我们很尊敬他,总有种距离感,就像长辈对晚辈常有的态度,他对你更像是一见如故的老友。”
“或许你应该听庄老的话,跟着他学习,来年的榜上定能有你的名姓。”
杨昔霏把最后一颗山楂咽下,她吃的速度很快,外面的糖衣太甜,里面的山楂又太酸,酸到倒牙齿。
她皱着眉把竹签收起来,缓了会儿才去回他的话:
“人有志各不同,我混迹于市井,有幸能以微毫学识得到庄老赏识,只怕自己愚钝,辜负旁人期待,况且我这一身医术本就是为行医治病而学,这样的重任我自然不能轻易放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遇见一个抱着小狗的孩童,乖巧地缩在角落里,怀中的小狗再舔他的手指。
李飞镜听着她的话,下意识看着她的眼睛,默默把这段话记到了心里,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孩子,比她早有动作。
他没去动给庄老和宣夫人的酸梅汤,取了自己随身的水壶递给孩子。
他蹲在孩子面前,旁边有阴影落下,侧头看到一只拿着馒头的手,她的手腕细白,青色的血管肉眼可见,手指上有细细的茧,并不难看。
“给,小孩。去阴凉的地方待着,这里太阳大。”
他接过那半个馒头,只是揉了揉孩童的头站起来,也没问她怎么突然变出一个馒头来。
杨昔霏看他给孩童递东西,感觉到有目光从背后探过来,那感觉很短,并不阴寒,她也就没扭过头去探个究竟。
两个人临走,那孩童居然伸出手拉住了杨昔霏的衣角,低着的头抬起来,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们,她们才反应过来这个安静的孩子是个女孩儿。
“柳先生,你能不能把小小带走,我们家养不活它。”
她把怀里的小狗递到她面前,她是认识杨昔霏的,只是杨昔霏对她印象不深。
“小小很乖的,只用给它一点点吃的,它就可以活着。”
那是一直黄色的小狗,额间有一撮白毛,四只爪子都是白色,乍一看像是给它穿上了四只白袜子。
“这只狗你是从哪里来的?”
杨昔霏没有贸然接过狗,李飞镜没作声,毕竟人家也没拜托他。
“是我的,我捡到的,它要被坏孩子打死了,我救了它。”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阿娴,爹娘都叫我阿娴。”
杨昔霏蹲在她面前,还是比她高不少,凝视她片刻,没再说什么。
阿娴还是用那样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她,只是下一秒就被泼了凉水:
“抱歉阿娴,我每天要照顾很多病人,没法养它,你再等等别人吧。”
“去树荫下呆着吧,或者早点回家,你爹娘会担心你。”
这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着头,像个霜打的茄子,没了神采。
“走吧,庄老还在等我们。”
李飞镜跟着她离开,把自己忍不住扭头再去看那个蜷缩身影的念头克制住。
两人穿过小巷,到了一条敞亮的街道上,奇怪的是街道两边都有站着百姓,她们围观在左右,眼神朝某个方向观望什么,议论纷纷。
“前面怎么这么拥堵?什么人的阵仗这样大?”
没人回应他,李飞镜很快也有了答案。
江荷县县令的儿子在今日娶亲,锣鼓声逼近,穿着喜庆的小厮在前面开道,新郎官骑着良驹在中间受四周人的瞩目,精致的马车车轴碾过道上的碎石,随行的侍女从臂弯里的竹篮里往外撒喜糖。
孩童看到糖已经疯狂,争先恐后把更多的糖揽进自己怀里,百姓也纷纷沾沾这喜气。
“白家在江荷是顶有钱的人家,如今万公子娶了白家小姐,两人这门亲事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万公子端坐在马背上看着仪表堂堂,白家小姐也是上乘的容貌,听说万公子当初对白小姐一见钟情,这才有了这门亲事,有人说两人的姻缘是上天所定。”
李飞镜看着新郎官,觉得这百姓的目力着实不怎么样,这万行舟不算丑,却也普通,是扔进人群里都让人难以记住的容貌,是怎么被人吹得这般天花乱坠。
只是人家大喜的日子,这种念头是在要不得,他清了脑中杂念,转而换上一副笑,象征着接过侍女丢过来的喜糖。
原本一切顺利,只是不知为何变故突生。
万行舟身下的马突然之间发了疯,它鼻子冒着粗气,马尾急躁地摆动,不仅偏离原本的行径,动作也逐渐变大。
四只马蹄飞踏,在原地跳跃几下,后肢发力,前两只马蹄骤然腾空,它力气奇大,瞬间就把新郎官甩下马去。
幸好万行舟还懂些功夫,只受了些皮外伤便安稳落地,不然这大婚的日子就要成了白事。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去制住这匹瘟马。”
他原本红润的面色变得铁青,说这话时十分愤怒,以至于面相狰狞起来。
“敢在我大喜之日发疯,制住这匹马,我非要将它抽筋剥骨。”
事发突然,也让马车里面的新娘子受了颠簸,她问发生了什么,万行舟只让她安心。
四周的家丁一拥而上,甩了粗麻绳套在马身上,几个人想合力把它制住,不料这马无愧于精心培育的良驹,竟将几人都一起拖着走。
几人手掌心摩擦到血肉模糊,他们终于脱力,纷纷倒地,被脱行了一段距离才终于松手,浑身都被摩擦地血肉翻飞。
远处的人原本想把这马绊倒困住,谁料它一个大跳就甩出大段距离,还在混乱中一脚踏在摔倒在地的家仆身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这人当场被踩扁身死。
李飞镜艰难地想要穿过四散逃跑地百姓,追上去制服疯马,岂料一只手拉住他,只听到杨昔霏语速极快地说:
“现在这马彻底发疯,用自己的命来燃烧,速度和力量都非常人可及,除非有高点才有可能制服它,眼下重点是疏散沿途百姓,你武功好,可以救下更多人,马就交给万家的人,他们对这匹马更了解,我们贸然出手更可能弄巧成拙。”
李飞镜无比庆幸自己地听力不错,不然在这样的环境下还真没法听清她的话。
经杨昔霏这么一点拨,他才惊醒,百姓的恐慌才是更大地麻烦。
两人还没干多久,那马被逼到绝境居然又朝这个方向跑了回来,好在这一片的百姓已经离开,成了应对它的好地方。
那马在街上乱窜,沿途的东西都被踩毁,它狂奔着,就在一瞬间,一个人从楼上的房间跳下落在马背上,紧紧拉住这马的缰绳,任马怎样狂跳都没被甩下。
倒是让围观的家仆找到机会,再次用缰绳把这马绊倒,那人也稳稳落在地上,万行舟堪堪到场,这才结束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