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无声》妖叁

7、第 7 章

　　周桂芬骑着她那破破烂烂的电动车来的，又载着聂静晚回去了，一回到家，她就让聂静晚跪下了，她的手颤抖着翻着那蓝色笔记本，聂静晚泪流满面地跪在那儿，只哽咽地恳求道，“你能不看吗？那是我的日记。”聂静晚从来都没有像那天那样想死过，李勇拿出她那笔记本亲她的时候想死，秦舒然把她的笔记本扔在地上的时候想死，班主任老黄翻她笔记本的时候也想死，每一个人！每一个看她笔记本内容的人，她都想死。

　　“你的日记？？？那你怎么让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你怎么会？喜欢秦舒然？？？同性恋？？？什么乱七八糟的？”周桂芬愤怒地翻看着聂静晚的笔记本，只是没看几眼，又瞅了瞅哭成泪人的聂静晚，手中的鸡毛掸子也没舍得落在那个唯一的女儿身上。

　　不知道怎么又想起这一茬，可能是想着她妈和她这一别，再也没人帮她去扇那个小流氓的耳朵了，也再也没有人拿着鸡毛掸子也没舍得搁她身上，雨越下越大，她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尽管秦舒然撑着伞，总想让她也遮挡住，可她两一前一后地下山，而聂静晚又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聂静晚两边的肩膀还是被淋了个透彻，想着过往种种，心中凄然，不注意，脚下一滑，摔在那泥地里，满手满身都是湿润的泥土。

　　“哎！”秦舒然忙上前想要把聂静晚给薅起来，只是徒劳。

　　聂静晚这一滑一摔，整个人狼狈至极也崩溃至极，她不顾一切也不顾秦舒然就站在一旁，她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秦舒然撑着伞，无措地望着她，起初秦舒然还站着，后来蹲了下来，蹲在聂静晚身旁，那伞撑在她的头上，秦舒然的后背也湿了一大块，秦舒然无法劝慰，相似的痛苦她早已经历过一回了，她只是等聂静晚哭累了，这才把包里的纸巾递给了她。

　　聂静晚哭得快没了力气，身体的自我保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启，她终于稍微平静了些，秦舒然揉着声音一边扶她一边说道，“别坐地上了，你这样会生病的。”

　　聂静晚任由秦舒然扶起她，她是太不舒服了，心脏扭作一团地疼，头也疼，屁股上、腿上全是湿答答的泥巴，秦舒然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她，很费力，把聂静晚扶起来，她自己也差点摔了，聂静晚又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胳膊，待她站稳后，又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

　　“这雨太大了，不行，我们去那边躲一下雨吧。”秦舒然说道。

　　不远处有一个破败的凉亭，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躲了进去。

　　聂静晚因为这几天哭得太狠，眼睛肿成了桃核，鼻子也被纸巾擦得通红，因为哭太用力，鼻子也被堵住了，她只能张嘴呼吸，一切都太难受太痛苦了，她也有些了解那个女警陈墨担心她自杀了，她真想随她妈一起去了算了，只是也仅仅只是念头和想法而已，她还是没有勇气，她难受得坐在亭下的木椅上，突然对秦舒然说道，“以后我要是死了，你能把我埋在我妈旁边吗？”

　　秦舒然一时愣住了，没料到聂静晚竟说出这种话来，她顿了顿，才说道，“我比你大，要死可能也是我死在你前面，怎么帮你埋……”

　　聂静晚望着那如水的雨幕，她倒没想那么细致，只是死亡这件事，似乎也不看年龄，她妈才50多岁，怎么也就走了，这谁能说得准呢？命运向来吝啬又蛮横，只是聂静晚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只是望着如墨一般的天空，声音已然有些沙哑道，“但我也不想埋在这个地方……”后面的话，聂静晚没有再讲了，她的舌尖抵着上颚，也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进了嘴里，一股苦涩，她想说，她不喜欢这个地方，甚至恨这个地方，恨它逼仄的街巷，恨它没日没夜的下雨，恨那些街头小巷无处不在的窥探和谈资，可她又想挨着她妈。

　　秦舒然叹了叹气道，“以后还很长远的事，以后再说吧。”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这后山的雨势愈发狂放，不再是淅淅沥沥，而是如瓢泼，如倾盆。密集的雨线抽打着周遭的一切，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狂暴的雨幕吞噬、摇晃。这个雨，下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聂静晚坐在那木椅上，秦舒然站在一旁，她们就像两座孤岛，可却又因为某种东西隐隐缠绕。

　　雨水带来刺骨的寒意，聂静晚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她刚又摔了又淋了雨，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秦舒然看了看她，犹豫片刻，还是把外套脱给了她，“穿上吧，你要着凉了。”

　　“不用。”聂静晚拒绝道。

　　只是这次秦舒然没再依她，只有些执拗地把她的外套搭在了聂静晚肩上。

　　“我这身上都是雨水和土，脏兮兮的，别把你…..衣服给弄脏了。”聂静晚本想说，别把你昂贵的衣服给弄脏了，她及时地把那话给吞了回去，那话说来，就太有些阴阳怪气了，没有必要，这么多年过去了，秦舒然早已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也不知道那种生活是不是她想要的，聂静晚也从未问过她，这些年，聂静晚也早已远走他乡，两人没太多交集，只是当年那件事一直哽在聂静晚心中。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秦舒然望着这雨发愁，没话找话地说道。

　　聂静晚身上搭着秦舒然的外套，似乎能闻到秦舒然身上的味道，和儿时的味道已然不同了。

　　“沈家煊对你好吗？”聂静晚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她声音沙哑，却又似乎穿透了那厚重的雨幕。

　　秦舒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转头，只是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那厚重的雨幕，轻轻地叹了叹气，“挺好的。”

　　“青依还是没有消息？？？”这句话在聂静晚的舌尖里转了又转，最后还是被她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