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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病房里的记忆战争 ...


  •   晚十一点半,医院的走廊里只剩应急灯泛着冷白的光,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狭长的阴影。顾景琛躺在病床上,后脑的痛感已淡去大半,只剩一阵又一阵的昏沉裹着神经,输液管里的液体顺着针管缓缓滴落,滴答、滴答,节奏规整得像某种倒计时。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瓶,瓶身透明,液体折射着微弱的光,每一滴落下都清晰可见。起初并未在意,直到视线逐渐聚焦,才发现诡异的规律——液体每滴落三十七滴,便会骤然暂停零点三秒,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下了开关,随后又毫无征兆地恢复滴落,动静细微,却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顾景琛转动眼球,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一轮圆月悬在天际,银辉洒在对面楼宇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冷寂的光。他记得刚被推进病房时,月亮还偏在左侧的天际,此刻再看,竟还是原来的位置,没有丝毫偏移,仿佛这两个小时里,时间被按下了静止键,唯有输液瓶里的液体,还在固执地计数着流逝的痕迹。

      “吱呀”一声轻响,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护士端着平板电脑走进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她走到病床边,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记录着生命体征的数据,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透着几分木然。顾景琛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忽然瞥见一行蓝色代码飞快闪过,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可那串字符却牢牢刻进了脑海:#ERROR_角色意识溢出#。

      代码消失的瞬间,护士已经收起平板,转身走出病房,关门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和方才急救人员机械同步的动作一样,透着说不出的怪异。顾景琛闭上眼,试图平复翻涌的思绪,可刚一合眼,记忆的碎片便再次袭来,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片段,而是顺着时间的脉络,层层铺展开来。

      第一层记忆,是五岁到十岁的时光,裹着老槐树的树荫和夏日的蝉鸣。那时他性子软,总被邻巷的男孩欺负,每次都是比他矮半个头的甜茶茶冲上来护着他,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哪怕被推倒在地,也会爬起来继续挡在他身前。有一次,为了抢回被抢走的玩具,甜茶茶的胳膊被石头划开一道口子,缝了三针,鲜血渗出来,染红了她半只袖子。他蹲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医生给她包扎,眼泪止不住地掉,哽咽着说:“茶茶,以后我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长大后我保护你一辈子。”那时甜茶茶笑着擦了擦他的眼泪,伤口的疼似乎都忘了,眼睛亮得像星星:“好啊,我等着。”掌心残留的,是她递过来的糖纸温度,带着橘子味的甜。

      记忆流转,第二层画面铺展开,是十一岁到十五岁的少年时光。他们偷偷逃过下午的自习课,溜到城郊的建筑工地,踩着还没浇筑好的钢筋往上爬,风吹过耳边,带着尘土的气息。站在高处往下看,远处的田野铺成绿色的海,天边的晚霞烧得热烈。甜茶茶指着头顶的天空,眼睛里满是憧憬:“顾景琛,将来我们的家,一定要有一扇大大的天窗,晚上能躺着看星星,白天能晒到太阳。”他靠在钢筋上,看着她被晚霞染红的侧脸,郑重地点头:“好,我学建筑,亲手给你设计,天窗要最大的那种。”那时两人的笑声混着风声,飘得很远,连脚下的钢筋都透着少年人的滚烫。

      第三层记忆,是十六岁到十八岁的盛夏,藏着试卷的油墨香和栀子花开的味道。高三的日子紧张又枯燥,每天埋在书山题海里,唯一的盼头,就是和甜茶茶约定好的未来。他们趴在同一张课桌上刷题,累了就抬头对视一眼,彼此眼里的坚定,便是最好的动力。高考前一晚,两人坐在学校的操场边,晚风拂过,带着栀子花香。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我报了A大的建筑系,你报设计系,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见到。”甜茶茶点头,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声音软乎乎的:“嗯,拉钩,谁都不能反悔。”

      可就在这层记忆的末尾,画面突然撕裂,像是被硬生生剪断的胶片,一片漆黑。再睁眼时,是十八岁的暑假,他躺在家里的床上,头痛欲裂,父母坐在床边,脸色凝重地告诉他:“景琛,你忘了吗?甜茶茶嫉妒清冰,故意陷害她,现在清冰只能出国读书了,以后别再和甜茶茶来往了,她心思太坏。”

      “不……不是这样的……”顾景琛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额角滚落。那段被灌输的记忆清晰得可怕,沈清冰红着眼眶哭诉的样子,父母严肃的叮嘱,还有周围人对甜茶茶的指指点点,可这些画面里,没有他和甜茶茶的约定,没有那些滚烫的时光,只有冰冷的“背叛”和“陷害”。可刚才闪过的记忆碎片里,甜茶茶的笑容、承诺,还有那些真实的触感和味道,又绝不是虚构的。

      他猛地抬起左手,撸起袖子,手臂内侧有一行浅浅的字迹,是十八岁那年,他用小刀刻下的“茶茶是真的”,那时刻得很浅,后来渐渐淡了,几乎看不清。可此刻,那行字迹突然变得清晰,每一个笔画都泛着淡淡的红,紧接着,细密的血珠从笔画里渗出来,不是寻常血液的暗红,而是透着诡异的亮红色,像燃烧的火星,顺着皮肤往下滑,滴落在白色的病号服上,晕开一小片刺眼的红。

      顾景琛盯着那些血珠,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摸向后脑的伤口。早上被急救时,医生说伤口不算浅,需要好好静养,可此刻触碰上去,竟没有丝毫痛感,反而能摸到一层硬硬的痂皮。他愣了愣,想起被抬进病房时,护士换药时说的话:“恢复得倒是快,比常人快了不少。”那时只当是体质原因,可现在仔细摸去,痂皮上竟隐约能摸到细微的纹路,不是伤口愈合的褶皱,而是像电路一样,纵横交错,透着冰冷的机械感。

      时间一点点流逝,病房里只剩下输液瓶滴落的声音,还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声。顾景琛盯着窗外的月亮,依旧停在原来的位置,银辉落进来,在地面投下的阴影也没有丝毫变化,诡异的静谧让人浑身发毛。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此刻是凌晨三点四十七分。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动了一下,“咔哒”一声轻响,自动向里打开,角度停在三十度左右,随后又缓缓合上,恢复原状。顾景琛屏住呼吸,盯着那扇门,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门又一次自动开合,角度和刚才分毫不差,依旧是三十度,开合的速度也完全一致,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一次、两次、三次……顾景琛默默数着,每一次开合都精准得可怕,没有丝毫偏差,病房里回荡着门轴转动的轻响,在这凌晨的寂静里,格外渗人。直到第十三声“咔哒”落下,门合上后,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顾景琛松了口气,刚想抬手擦汗,第十四次开合突然响起,门缓缓打开一道缝,比之前的三十度要窄一些,刚好能塞进一张纸。紧接着,一张折叠的纸条从门缝下被推了进来,纸张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和他手臂上渗出来的亮红色不同,是寻常血液的颜色,却依旧透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纸条在地面上滑了几下,停在病床边。顾景琛挣扎着坐起身,输液管被扯得轻轻晃动,他弯腰捡起纸条,指尖触到纸张的粗糙质感,还有残留的血迹温度。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一行潦草的字迹,像是匆忙间写下的,墨色混杂着血迹,透着紧迫感:“别信医生。检测到管理员介入。”

      最后一个字的笔画被拉得很长,像是写字的人被突然打断。顾景琛握着纸条,指节泛白,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病号服。别信医生,管理员介入……这些话像谜语一样,搅得他脑子发疼。他抬头看向窗外,月亮依旧悬在天际,输液瓶里的液体还在每三十七滴暂停零点三秒,手臂上的血珠已经干涸,痂皮上的电路纹理愈发清晰。

      记忆里的誓言和被灌输的背叛交织在一起,病房里的异常和染血的字条相互印证,一场关于记忆的战争,早已在他陷入昏迷的那一刻,悄然打响。而他,既是这场战争的主角,也是被操控的棋子,前路茫茫,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所经历的一切,早已偏离了所谓的“现实”,而甜茶茶口中的“槐树”和“公式”,或许就是撕开这一切假象的唯一钥匙。

      凌晨四点二十分,天边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可病房里的冷意却愈发浓重。顾景琛将纸条攥紧,塞进枕头下,视线重新落回输液瓶上,每一滴液体的滴落,都像是在倒计时,提醒着他,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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