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痛当妈，一胎五十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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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上课铃响起时，温云旗正站在讲台上环顾整个教室。
也是她当了老师，才终于懂了从前上学时老师说的，“我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站在讲台上真的看得一清二楚！
教室里闹哄哄的，有互相认识的学生已经找好了位置坐一块窃窃私语，边说还要边看讲台上的温云旗一眼，好似他议论的人即是温云旗一样。
不认识的学生之间也好说话，不管什么年纪，有互相感兴趣的话题就能聊起来。
还有学生正忙着往嘴里塞辣条。
高一是新教学楼，有空调无风扇，不通风就很容易闷。一股子油腻的辣条香味随风飘进她鼻孔。
一瞬间，温云旗连那个男生吃的什么牌子辣条都知道了。
偷吃也不找点味道小的……吃麻辣王子算怎么一回事啊！
那个学生偷吃就算了，一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到后面，张开血盆大口，边吃边低头边拿手挡着，等温云旗再往他那边看去，发现他正在喝水，喝完还拿手在嘴巴边上扇风，嘶哈嘶哈的。
拜托，更明显了好吗！
温云旗在台上打量学生，学生也在台下观察她。
讲台上的老师看着很是年轻，顶着鲜艳的红色长长卷发，虽然板着脸但看起来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
如此一来，学生仿佛有恃无恐，变本加厉，熙熙攘攘的像进了菜市场。加之温云旗所在的学校还是本地末流高中，本班恰是年级最后一个班，情况复杂之程度，可想而知。
别说平行班都一样。
总共十五个平行班，头一个平行班排第一的是年级同分数段的第一，她们班排第十五，就意味着第一名是同分数段的第十五。
成绩相对是落后的，纪律亦然。
烦。
温云旗抬手从前往后梳了一把自己的卷毛，然后把发言稿放在讲台上，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教室。让那些嬉皮笑脸的，交头接耳的，不由自主地放小了声音。
好像有什么要来了。
马上，温云旗抬起右手，在讲台上重重一拍，把坐在讲台下的几个女生吓了一跳。
“吵死了！没听到上课铃声吗？”温云旗生气道：“整个走廊就你们最吵！”
这下班里没人说话了。眼尖的温云旗发现已经有学生开始在纸上写字。
不用说，这是准备传纸条。
她不光把学生在台下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还大概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毕竟她也经历过高中。
其实，放在七八年前，温云旗也是这窃窃私语的其中一员。她从小就是个爱说话的，也因为爱说话又有文采，没少被老师挑去参加演讲比赛。
所以，对付眼下这种情况，本该从从容容游刃有余的。
训话，不就是老师的演讲吗。
但温云旗此刻异常的紧张。为什么紧张，她也说不上来。
温云旗重重咳嗽一声，班里更安静了，她故作镇静的开口，声音却有些发抖：“同学们，新的学期开始了！首先，我要向大家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祝贺！欢迎你们来到x高，也欢迎大家加入2421班。”
有会来事的学生带头鼓掌，剩下四十八只海豹跟着啪啪鼓掌。
至于剩下的那只……贺峥妈妈刚才发来短信，说把孩子打包好了，正开车过来。
一道道儒慕的目光，此起彼伏的掌声，极大地鼓舞了初出茅庐的小温老师。
小温老师一激动就忘了自己准备的稿子，开始照着提纲自由发挥。
她随手拿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温云旗。
“很荣幸，可以成为大家的班主任。步入高中阶段，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挑战在等待着你们。未来这一年……
“在今天报到的过程中，我看到有一些同学会主动帮助老师收拾教室，这一点，值得表扬！
“其次，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是个很严格的人。在课堂上，班级上，我也向大家提出几点要求……”
她霹雳啪啦的列了好几条要求。在说到不要“迟到早退”的时候，自我标榜严格的小温老师有些心虚。
学生时代，她就是班里的迟到专业户，等到了大学，更是散漫，迟到还好，她们宿舍还算守时，一起出发也没迟到过，但早退，这事儿在她上大学时没少干。
言传身教、以身作则什么的，对她来说有点难办。
算了，双标一点也没事。严格待学生，宽容待老己。
她装作富有经验的样子，给学生画饼：“你们不要觉得自己在最后一个班就如何如何，平行班平行班，顾名思义，每个同学的水平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你们不要自暴自弃，也不要目光短浅，你的竞争对手，不光是班上的同学，还有全年级的，等到联考，更是全区、全市！”
“要发狠啊！”橡省人一生都在发狠，发狠两个字早就烙印在了每个橡省人心里，从小到大，这两个字她没少听，现在情不自禁对学生提起：“没有进步就是退步！别觉得你们现在只有高一，距离高考也只有三年！不想读书，就趁早买票给我去湾城打工！”
反正早晚要去。众所周知，橡省人的成年礼，是一张去湾城的车票。
中考没考好怎么办？去湾城！
高考没考好怎么办？去湾城！
大学毕业找工作怎么办？去湾城！
温云旗越说越上头，越上头情绪就越激动，台下的学生就越被她唬住，老老实实听她说。总体观察下来，班里暂时没有刺头。
至少没有大刺头，要有的话，早就开杠了。
温云旗讲完了，台下的学生也乖乖听完了，问题也就来了。
现在七点四十，晚一还要点时间才下课。
剩下的时间可怎么办呢。总不能和学生面面相觑吧。
学生要聊天也别怪，开学第一天根本没事做。
有了。
“这节课剩下的时间也不多，这样，你们一人那张纸，在纸上写下你们对班规的想法，”温云旗又背起个手往台下走，躁动的学生们明显安静了一瞬：“你们也看得出来，我年纪不大，年轻的好处，就是我很民主。”
“你们提的班规，只要合理，就可以成为正式版的班规。到时候我会打印出来把它贴在进门那个墙上。”
教室猛地轰动起来，甚至有人吹了声口哨。有学生拿出纸笔哐哐写，也有学生面对一张纸不知所措，更有几个没纸没笔的，在那到处借。
显眼包。
“你们自由讨论，下节课——”温云旗想了想，还是坦诚：“晚二我要去开会，明天开始军训，你们做好准备。”
提到军训，班里又是一轰隆，温云旗赶紧提高音量：“但我既然事先告诉了你，你们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守纪！”
她恶狠狠地扫视过每一个学生：“安安静静的，明白吗？不然，给我等着！”
很好，安静下来了。
放轻松，这种局面她还是有在控制。
她再次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下课。
温云旗发誓，这五分钟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小时。
时间来到八点整，解救温云旗的铃声终于来了。
“下课。”温云旗利落地把小蜜蜂一摘，往讲台上一放，红色卷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身离开了教室。
她走后几秒，教室里才轰地爆发出议论声。
“我去，这老师有点东西啊……”
“她刚才看我的时候，我都不敢喘气。”
“红头发好好看！”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头发这么红的老师。”
之后，开军训准备会，温云旗最后一个认领了自己班的教官，说来也巧，她俩刚好坐一块，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温云旗没忍住，找人加了好友。
哎，一天天的，在这里为i做e。
等带着教官回到班上时，学生们确实还算老实，也就少数在讲话，温云旗很满意，进来就夸：“不错，果然和我猜想得一样，咱们班纪律保持得可以。”
画饼而已，洒洒水咯。
说完她邪魅一笑：“既然你们这么乖，那我就带你们提前见见教官，作为你们的奖励。我们掌声有请刘波教官！”
教官前脚刚走，后脚温云旗就看到通知群后勤的老师在发消息让拿作训服，后边跟了个地点。
温云旗自己都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她对学校的了解和这帮学生一样新。
不过好在前面一个班刚走，她带队跟上。
解决完作训服的事情，刚回到班上，她正想喝口水让学生们互相自我介绍，就看到通知群又发消息让去领书。
“发书了，要十八个同学，谁去？”
一群女生毫不犹豫地举手。
反观男的，都散散慢慢的坐着。
温云旗愤怒了：“怎么？都是女孩子来帮忙？”
“男生呢？一个都不动？”
几个男生弱弱地举起手来。
“好好好，”温云旗很生气，双手叉腰发威：“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到了学校，还要女同学帮你们拿东西，怎么，妈妈照顾你们还不够，还要女生来照顾你们？一群巨婴。”
温云旗并不觉得男生就是牲口得去干体力活，男生女生都一样，但目下这状况，还是让人生气。
被她这么一激，男生们倒是主动了，她在举手的男生里点了三分之二，又在举手的女生里点了剩下三分之一，才带着人去搬书。
温云旗由衷的感觉，教室和她八字不合。每次她一进教室，就有万千的火不知道从何发起，当学生时她什么事情都看得惯，当了老师，她哪哪都看不惯。
在发书老师那里签完字，她趁着学生都在搬书，顺手打开大紫薯查怎么发书。
看到一条“5分钟发完16本书，我是怎么做到的”的帖子，她立即点进去。
第一步：分工。
首先，领书。拿到书后，在教室外面靠墙的地方一字码开，把相同种类的书籍垒在一起成一叠。
嗯，领书组已经就位了。
她接着看下去。
然后，整理。找几个人负责用剪刀剪开包装并码好。
最后，统筹。一人负责在黑板上写书名，统计好有多少本书。
第二步，发书。
把书码好后，同学们流水线领书，对齐领书颗粒度，看有没有领重漏领就行。
温云旗心里有数了。心想这么发确实好，她上学那会都是她们几个班干部在台上发，现在这样比那样方便。
方便是方便了，只是你不知道蠢人到底会怎样灵机一动。
“老师，陈浩他拿了两套！”
温云旗疑惑地看过去，一个高高大大胖胖的男声手里端着一摞特别高的书，旁边的男生还帮忙展示，拿起两本一模一样的书晃给她看：“两本语文，两本数学……全都是两本！”
“你怎么拿两套？”温云旗问。
“我……”这个叫陈浩的男声支支吾吾的，满脸通红：“我想着给同桌拿。”
“你的同桌我就在这里啊！”旁边的男生说。
“你们一排一排的出来拿书，每个人流水线作业，你不用给他拿啊，他自己不是拿着吗？”
这还算小事。还有更无语的。
等全都拿完了进教室，温云旗让学生自己对书，有个学生就在底下喊，老师，我没有英语必修一！“
旁边同学一看，举手说：“老师，但他有两本英语必修二！”
高中英语书多，听当班主任的英语老师说，一年要教三本，所以，这个学期就发了两本必修，刚才领书的时候温云旗还和学生再三强调过，好几个科目都有两本书。
越强调越出错。
“老师你不是说英语拿两本吗？”拿错书的男生理直气壮。
“我说的是英语有两本，必修一和必修二，不是让你拿两本一样的！”温云旗要被气死了。
“哦。”男生撇撇嘴，去外面走廊换书。
幸好流水线发书的办法好，绝大多数学生都拿对了，刚才的都是插曲。
发完书，晚三就不剩多少时间了，温云旗也不再打算让她们自我介绍，安排学生自习。
这下，学生有事做了。
包书皮的包书皮，写名字的写名字，更多学生，拿起一本语文书就开始翻看。
第一页，《沁园春·长沙》，匆匆翻过。
也有聪明一点的，知道先看个目录，直接翻到小说来看。
语文书的使命是这样的。
学生在下边看书，温云旗则坐在讲台上回家长信息。
“老师，我给林雨桐卡上充了五百块，麻烦您告诉她，别怕花钱，每天三餐一定要吃，早上可以吃包子豆浆，中午要荤素搭配，晚上少吃但不能不吃……”
温云旗哒哒哒地打字：“好的，雨桐妈妈放心，一定转达。”
其实她连林雨桐此人都不认识。
“温老师，今天我忘记给李嘉木留现金了，转300块钱给您，麻烦您换成现金给他，【抱拳】【抱拳】【抱拳】”
温云旗哒哒哒地打字：“好的，没问题。”
她念大学时电子支付已然发达，她有好多年没见过现金长什么样了。虽然答应了家长，但她实际上还得找人换。
“温老师，我今天在寝室帮易然铺床的时候看到寝室安了空调，麻烦您让他们晚上别开太低。易然体质不好，我怕他感冒。”
温云旗又哒哒哒地打字：“可以。”
你让你儿子把被子盖好比什么都强。
但她还是在快下课的时候给学生们提醒道：“晚上空调别开太低，都把被子盖盖好，特别是肚子！中国人睡觉不能露肚脐！”
“知道了知道了！”快要下课了，学生们都很浮躁，她说什么，底下就“嗯嗯嗯”的答应。
一看就不让人放心。
“你们高中第一天，晚上肯定很兴奋，不要聊天聊太晚！”
“通学生到家记得提醒家长在群里报备！不然你睡着了我都睡不着！”
“嗯嗯嗯嗯！”
突地，某个角落爆发出一声大笑。
“你们那块搞么子！”
“哈哈！”胆大的学生先开口：“老师，他说你和他妈妈一样唠唠叨叨的。”
“哈哈哈哈哈哈！”
等到了宿舍楼下，温云旗才意识到什么是绝望。
男寝在四楼，女寝在六楼。
做个最简单的加法即可以知道，就查寝这一件事，她每天得爬十层楼。
打卡刷脸的房间在男寝，她先尾随有经验的老老师一起去女寝。
等哼哧哼哧地爬到六楼，看到女生们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或坐或站，比较e的还扑上来问她爬楼累不累时，她心很容易地就被抚慰了。
“老师老师，我好喜欢你啊。你长得好可爱！”
“老师老师，你的头发好帅！”
“老师老师，你今天的耳钉好好看！”
“老师明天见！”
嗯，还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可爱。温云旗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粉嫩嫩的女生楼。
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保持到她进入男生楼。
刚走到楼梯上，温云旗的呼吸就开始不畅。无他，实在是太臭臭臭臭了……风一样噔噔噔噔跳下楼梯的男生带来的是汗臭味的风，臭袜子的味道则时刻弥漫在空气中，还有被子久不晾晒捂出来的臭棉花味。
已经……不能呼吸了。她和葛影四目相对，默契地翻了个白眼。
走到四楼，这种情况才稍微缓解，四楼是新生，才来半天，气味还是淡一些。
但依旧不免有臭袜子臭脚臭汗。
她捂着鼻子进寝室查人并留话：“谁让你们空调开16度的！给我开26度！”
还认识了那个卧槽君，贺峥姗姗来迟，他妈给温云旗请假，说在宿舍整理行李，晚上不来自习。她一见到贺峥，心中警铃便大作。
这孩子，长了个刺头样，别怪她以貌取人，清一色黑头发里，就这人顶了一头黄毛。
叛逆的人首先染头。
别问温云旗怎么知道，关于这一点，可以问问她的那头红毛。
原来不是她班上没有刺头，是刺头还没来。
进男寝有味道都算了，还是夏天，一个个男生到了寝室都放飞自我，要么不穿上衣，要么不穿裤子，更有甚者，穿这个小裤衩在宿舍走廊跟鬼一样游荡，看到她就捂着追追部位惊慌娇羞地尖叫跑开，然后回到寝室把门“砰”地关上，也不让她进来。
温云旗黑线。刚升起来的那种看到异性裸露的羞涩已然不见，她乓乓敲门：“开门，我查人。”
里面男生堵着门，不锁也不开。
她怒气值攒满，像张飞一样开大，一脚把门踢开：“都给我老实点！”
武力值展示到位，男生瞬间老老实实，都往床上坐，一张下铺挤两三个男生。
她面色不改，把在别的寝室交待过的一通交待，正要离开，就听到有人抹泪。
“老师……”坐在角落上铺的男生泪眼汪汪地看向她。
温云旗瞬间心软：“怎么了？”
“呜呜呜呜……我想家了，你好像我妈妈。我想我妈妈，我想我的小狗……”
得，这是个没住过宿的。
温云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像他妈。一样性别为女吗。
“没事，等军训完咱们就放假了，就八天。”
温妈妈安慰完抽抽噎噎的男生，就看到站在宿舍门口的葛影，两人一块下楼打卡，坐上小电驴下班。
查完寝打完下班卡，已经是十点半。
路上两人叽叽喳喳地吐槽今天的各种糟心事，从上小电驴到上宿舍楼楼梯再到进了她宿舍，吐槽之语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最后，葛影跟她互道晚安准备回自己宿舍，临走前说：“不过，你查男寝那会，那一脚踢开门也太帅了！”
温云旗下意识地绽开笑容。
必须的！
洗完澡坐在床上，温云旗习惯性打开小眼睛、大紫薯、D站和绿江，刷完这个刷那个，回到微信一看，快十二点了，还有家长给他发消息。
“温老师，今天应该发了军训的衣服吧？麻烦您让沈昊昊把衣服先洗一遍，这个天气晾一晚上就干了。新衣服不洗不能穿身上。”
亲爱的家长，您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温云旗决定无视，退出对话框，把这个家长的消息标为未读，等明天再回复她。
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整整十多个小时，她几乎一刻都不停，水都没喝几口。
“哎。”她往床上一瘫，双眼放空，动都不想动：“果然是好累的一天。”
别说，当班主任真的就像当妈，大事小事事事操心。
学生说她像妈，大概是因为她唠叨。
除了上课，纪律、卫生、家校沟通……哪一个不是万千琐事。
班主任苦，班主任累，班主任日日心碎。
不过，当班主任还有一点好。
那就是可以让人提前体验当妈的感觉。
温云旗，女，二十五岁，教书第一天，无痛“分娩”，一胎五十宝。
“这福气……给谁谁不要好吧。”温云旗叹气。
五十孩宝妈十八小时超长待机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shift。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痛当妈，一胎五十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