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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发烧这种事,是对穿越者最大的恶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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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昨晚的逃亡是一场好莱坞特效拉满的动作大片,那么现在的状况,就是文艺片里最令人绝望的长镜头。
而且还是那种没有滤镜、没有配乐、只有粗糙颗粒感的现实主义题材。
雨停了。
太阳像个不懂得读空气的傻大个,一早就把热度开到了最大档。森林里的积水开始蒸发,白色的雾气从腐烂的落叶堆里升腾起来,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土腥味和霉味。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运行的蒸笼。
而黎子书,就是那个在这个蒸笼里即将被蒸熟的、露馅的兔子包。
“……热。”
黎子书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每呼吸一次,那些沙子就摩擦着气管,火辣辣地疼。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两个铅块,怎么也睁不开。
他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沉浮。
一会儿是前世那个白色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一会儿是地底深处幽幽的蓝光,那些触手冰凉滑腻的触感;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双金色的竖瞳上,带着他看不懂的焦躁和暴怒。
肩膀好痛。
像是有一把火钳直接夹碎了骨头。
“喂。醒醒。”
有人在拍他的脸。
力道不大,但因为掌心全是粗糙的茧子,刮得脸生疼。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闹钟还没响……”黎子书嘟囔着,试图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哪来的闹钟。再不起来,你就要变成烤兔干了。”
那个声音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带着一股欠揍的傲慢,但语气里藏着的一丝紧绷却出卖了主人。
黎子书费力地睁开眼。
世界在他眼前旋转了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苍墨那张放大的俊脸。金色的长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上面还挂着几根草屑和泥点子,但这丝毫不影响那张脸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正死死地盯着他。
“大毛……早啊……”
黎子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抬手打个招呼,却发现胳膊根本抬不起来,软得像根面条。
“早个屁。”苍墨皱着眉,伸手探了探黎子书的额头。
滚烫。
简直可以煎鸡蛋了。
“你在发烧。”苍墨收回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而且伤口发炎了。”
黎子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己左边的肩膀肿得老高,昨天被苍墨咬出来的几个血洞,此刻正向外渗着黄色的组织液,周围一圈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红色。
“哇哦……”黎子书虚弱地感叹了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狂犬病前兆?”
“闭嘴。”苍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听懂了“狂犬病”大概不是什么好词。他别过头,声音闷闷的,“是暗物质侵蚀。我的唾液里……当时带着毒素。”
昨天在地底,为了抵抗黑石的控制,苍墨体内积攒了大量的暗物质能量。那一咬,虽然没咬断黎子书的脖子,却把一部分毒素顺着血液注了进去。
对于身体强悍的兽人来说,这点毒素代谢几天就好了。
但对于黎子书这个身娇体弱、还是草食系的半吊子兽人来说,这简直就是致命的。
“对不起。”
苍墨突然说道。
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被周围的蝉鸣声盖过去。
黎子书愣了一下。
这可是那个把“麻烦”、“滚”、“闭嘴”挂在嘴边的北苍皇子啊。让他道歉,估计比让他去单挑两头魔狼还难。
“那个……我有医保吗?”黎子书眨了眨眼,试图活跃一下这沉重的像葬礼一样的气氛,“或者工伤赔偿?我觉得这起码得是个十级伤残,回了北苍你得赔我一套带花园的别墅,还得包水电费。”
苍墨看着他那副明明快死了还在说胡话的样子,心里那种堵得慌的感觉反而消散了一些。
“赔。”苍墨站起身,把身上那块破破烂烂的兽皮裹紧(虽然也没遮住多少),“只要你能活着走到北苍,整座皇宫的花园都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录音为证……虽然我没录音笔。”
黎子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水……我想喝水。”
“等着。”
苍墨转身钻进了灌木丛。
没过几分钟,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片卷成漏斗状的大叶子,里面盛着浑浊的雨水。
“只有这个。刚才接的。”
黎子书也不嫌弃,就着苍墨的手,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温热的、带着土腥味的水流进胃里,稍微缓解了那种火烧火燎的干渴。
“我们得离开这。”苍墨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这里离那个地窟出口太近,西极联邦的人很快就会搜过来。”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黎子书试着动了动腿,“但是大哥,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参加铁人三项的吗?”
他现在的状态,别说跑了,连站起来都费劲。全身的关节都在生锈,骨头缝里像是灌了铅。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前世化疗后的那种无力感,再次笼罩了他。
‘真没用啊。’
黎子书在心里自嘲。
‘明明都重活一次了,还是个拖后腿的。’
苍墨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走到黎子书面前,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
黎子书看着那个宽阔的背影。少年的脊背挺直,肌肉线条流畅,上面还纵横交错着几道新旧伤疤,那是为了保护他留下的勋章。
“大哥,你会累死的。”黎子书实话实说,“而且你是皇子,背个男人……啊不,背个兔子,很丢份的。”
“废话真多。”苍墨不耐烦地向后伸手,一把抓住黎子书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往自己背上一带。
黎子书只感觉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就趴在了苍墨的背上。
不同于兽态时那种毛茸茸的触感,人形态的苍墨体温更高,皮肤紧致。黎子书的脸贴在他的颈窝处,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面大动脉有力的搏动。
咚、咚、咚。
那是生命的声音。
“抓紧了。掉下去我不负责。”
苍墨双手托住黎子书的大腿,站起身来。大概是因为黎子书太轻了(对于兽人来说),他甚至颠了颠,调整了一下位置。
“……哦。”
黎子书把脸埋进苍墨乱糟糟的金发里,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一定是因为发烧。’他想,‘只有发烧才会让人变得这么矫情。’
……
在这个没有导航、没有路标的原始森林里,方向感这种东西完全是一门玄学。
但苍墨显然是这门玄学的大师。
他避开了那些看起来好走但可能藏着沼泽的平地,专门挑那些布满荆棘和乱石的难走路线。据他说,这种路虽然费鞋(虽然他没鞋),但不容易留下气味和脚印,能最大限度地甩开追踪。
黎子书趴在他背上,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
高烧让他产生了幻觉。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而苍墨就是那个唯一的锚。
“苍墨……”黎子书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干嘛?”苍墨喘着气,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我想吃冰棍……老冰棍……五毛钱一根的那种……”
“没有。闭嘴。”
“那我要吃西瓜……冰镇的……中间最甜的那一口……”
“没有。闭嘴。”
“那你给我唱首歌吧……我爸以前哄我睡觉都唱歌的(虽然并不好听吧)……”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苍墨咬牙切齿。这只兔子烧糊涂了之后,比平时更难缠。以前只是吐槽,现在直接变成了点歌台。
但就在黎子书以为他真的要发飙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极其低沉、极其生涩的旋律。
那根本不成调子,更像是某种古老的战歌或者祭祀时的低吟,音节古怪拗口,带着一种苍凉的意味。
“……这是什么歌?”黎子书费力地睁开眼。
“北苍皇室的安魂曲。”苍墨的声音硬邦邦的,“只有战死的勇士下葬时才唱。你就当提前预演了。”
“呸呸呸……快摸摸木头……”黎子书笑出了声,虽然嗓子哑得像鸭子叫,“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但他没有再说话。
因为那首古怪的安魂曲,伴着苍墨胸腔的震动传来,竟然真的有一种奇异的安抚魔力。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象慢慢退去,疼痛虽然还在,但变得遥远了一些。
黎子书又睡着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
大概是从中午走到了黄昏。
苍墨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腿在打颤,每一次抬脚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铁块。
就算是S级兽人,在重伤未愈、刚经历过狂化、还背着个大活人徒步越野几十公里的情况下,也已经到了极限。
“到了。”
苍墨把黎子书放在一块干燥的大石头上,自己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黎子书迷茫地看了一圈。
这里是一处极其隐蔽的山谷。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可以进来。山谷里长满了发光的苔藓和巨大的蕨类植物,空气湿润但并不闷热,反而透着一股清凉。
最显眼的是山谷中央,有一棵巨大得不像话的古树。
它的树根裸露在地面上,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个天然的树屋。树冠遮天蔽日,像一把巨伞,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和风雨。
“这是……哪里?”黎子书感觉这里的植物气息让他很舒服,原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迷雾谷的边缘。”苍墨指了指那些巨大的树根,“今晚就在这休息。这里的磁场比石林还乱,那些机械怪物进不来。”
“有吃的吗?”黎子书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
“……等着。”
苍墨休息了几分钟,强撑着站起来。他看了看黎子书红肿的肩膀,眼神暗了暗。
“别乱跑。我去弄点草药。”
苍墨走了。
山谷里只剩下黎子书一个人。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声。
孤独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黎子书抱着膝盖,缩在树根下的阴影里。发烧带来的寒战让他止不住地发抖。
“这不带这样的吧……”他喃喃自语,“这都第几章了,怎么还是这副惨样。”
他伸出手,摸了摸身下的树根。
粗糙、坚硬、温暖。
那是岁月的质感。
作为灵魂雕刻师的职业病又犯了。哪怕是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下,只要摸到木头,他的心就会奇异地平静下来。
“老伙计……借点力气给我吧。”
黎子书闭上眼,将那一丝微弱得快要断掉的精神力探入树根。
没有抗拒。
这棵古树太老了,老到已经没有了具体的意识,只剩下一片包容的浩瀚。它慷慨地分出了一点点生命力,顺着黎子书的指尖流淌进来。
很微弱,治不好他的病,也解不了毒,但至少……让他没那么冷了。
“谢了。”
黎子书睁开眼,看着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块脱落的树皮。
这块树皮形状很奇特,像是一把弯刀,又像是一个钩子。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
黎子书从那个随身携带(其实就是那几片破叶子包着的)的“百宝袋”里,摸出了之前那块锋利的燧石。
他开始雕刻。
没有力气做大件,只能做点精细的小玩意儿。
他的手指在颤抖,视线也是模糊的,但那种刻在灵魂里的手感还在。
既然苍墨总是要背着他,那不如做一个能让他省力点的东西。
他在那块树皮上打磨、钻孔、刻出卡槽。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前世见过的登山扣和背带系统。利用杠杆原理,把重量分散到腰部和肩膀……
“咔嚓。”
木屑纷飞。
黎子书做得太入神,连苍墨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发现。
“你在干什么?”
一声冷哼从头顶传来。
黎子书吓得手一抖,差点削到手指头。
“哎哟!大哥你走路没声的啊!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苍墨没理他的抱怨,目光落在他手里那个奇形怪状的木头构件上。
“都快死了还不老实。”苍墨蹲下来,把几株嚼碎的草药(是的,又是嚼碎的,因为没有捣药罐)递过来,“敷上。”
那是一团绿油油的糊状物,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辛辣味。
“这是啥?不会又是那种苦得要命的……”
“龙舌草。解毒的。”苍墨不由分说,直接把药糊按在了黎子书红肿的肩膀上。
“滋——!!!”
“嗷——!!”
黎子书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痛!太痛了!
就像是有人往伤口上撒了一把辣椒面,然后又倒了一瓶酒精,最后还要点把火!
“苍墨你大爷的!你是想谋杀吗!这是解毒还是截肢啊!”
黎子书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拼命想把那团药甩掉。
“别动!”苍墨按住他,力气大得吓人,“忍着。这毒必须逼出来。”
“我不忍!我不治了!让我毒死算了!”黎子书疼得开始胡言乱语,手脚并用地乱踢。
苍墨被他踢得心烦,干脆一只手把他的两只手腕扣在头顶,整个人压了上去,用身体的重量制住这只发疯的兔子。
“我说了,闭嘴。”
两人的距离极近。
黎子书能看到苍墨金色的睫毛,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
那一瞬间,疼痛似乎被另一种奇怪的感觉覆盖了。
黎子书愣住了,忘了挣扎。
苍墨也愣住了。身下少年的皮肤很白,因为发烧而透着不正常的粉红。那双总是充满了吐槽和戏谑的红眼睛,此刻因为疼痛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有点可怜,又有点好欺负。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不对劲。
空气里弥漫着龙舌草的辛辣味,还有两人身上混合着的泥土和雨水的味道。
“咳。”
苍墨率先移开视线,松开了手,坐直了身体。耳根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不想死就别乱动。”他生硬地转过话题,“这药效只有半小时。疼过这一阵就好了。”
黎子书缩成一团,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不想说话。
真的很疼啊。
不带这样的吧。穿越就算了,还是个脆皮;脆皮就算了,还没药;没药就算了,唯一的医生还是个暴力狂。
过了一会儿,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感果然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麻木感。
肩膀上的肿胀肉眼可见地消下去了一些,渗出的液体也从浑浊的黄色变成了正常的血色。
“活过来了……”
黎子书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旅游回来。
他看了看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苍墨。
“喂。”
“……”
“大毛。”
“……”苍墨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有屁快放。”
“那个……刚才那个……谢了啊。”黎子书小声说,“虽然手法粗暴了点,医德差了点,但疗效还行。”
苍墨哼了一声,没睁眼。
黎子书撇了撇嘴,把刚才雕好的那个木头扣件递过去。
“给。”
苍墨睁开眼,看着那个东西:“这又是什么?新式武器?”
“想多了。这是‘全自动人体工学背负系统辅助扣件’……简称,挂钩。”
黎子书比划着,“有了这个,你把我背在背上的时候,可以用藤蔓把它扣在你腰带上(如果以后你有腰带的话)或者鬃毛上。这样你就不用一直用手托着我,能省不少力气。而且我也不会往下滑。”
苍墨接过那个木扣。
打磨得很光滑,没有一点毛刺。卡槽的设计依然精妙,带着那种黎子书特有的、把复杂结构简单化的巧思。
这只兔子……
明明自己疼得死去活来,发着高烧,居然还在想着怎么让自己背他更省力?
苍墨的心情有点复杂。
“多此一举。”他嘴上这么说,却把那个木扣小心地收进了随身的兽皮袋里,“我很强。背你这么个几两肉的东西,不需要省力。”
“是是是,您老人家力拔山兮气盖世。”黎子书翻了个白眼,“但我也不想当你那个把腰累断的最后一根稻草啊。这叫可持续发展懂不懂?”
夜深了。
山谷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黎子书虽然退了点烧,但还是冷。
这次不用他说,苍墨熟练地变成了狮子形态。巨大的金毛大猫往树根下一趴,把最柔软的腹部露出来,尾巴一卷,像个巨大的猫窝。
“过来。”
狮子打了个哈欠,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吼。
黎子书屁颠屁颠地钻了进去。
真暖和啊。
比五星级酒店的鹅绒被还要舒服。
黎子书把脸埋进鬃毛里,闻着那股熟悉的阳光味,困意袭来。
“晚安,大毛。”
“呼噜……”
一人一狮,就这样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相拥而眠。
而在他们头顶,那棵巨大的古树轻轻摇晃着枝叶,洒下一片柔和的荧光,像是给这两个孩子盖上了一层无形的被子。
……
与此同时。
距离迷雾谷五十公里的地下遗迹废墟。
大雨冲刷着满地的狼藉。那些机械蜘蛛的残骸散落在泥水里,冒着滋滋的电火花。
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站在祭坛的边缘,看着那个被一枪捅穿的黑石核心,脸色阴沉得可怕。
“暗物质核心……居然被物理破坏了?”
绿袍男人蹲下身,捡起一块黑石的碎片。
“不对。不是物理破坏。”
他看着碎片边缘那些如同植物根系一般蔓延的裂纹,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是侵蚀。是同化。是用生命力强行撑爆了暗物质的结构。”
“这怎么可能?除了传说中南黎国初代皇室的那种力量,现在的废物皇室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男人站起身,目光投向森林深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看来,这次抓到大鱼了。”
“不仅仅是北苍的基因,还有南黎的钥匙。”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通讯器。
“呼叫总部。这里是03号猎人。请求启动‘收割者’计划。”
“目标:一只狮子,和一只……变异的兔子。”
“不论死活?不,我要活的。尤其是那只兔子,我要亲手解剖他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通讯器那头传来滋滋的电流声,随后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批准。‘收割者’已投放。预计接触时间:十二小时。”
绿袍男人收起通讯器,看向脚边。
那里有一滩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很淡了。
他伸出手指,蘸了一点那混杂着泥土的血,放在舌尖尝了尝。
“嗯……甜美的恐惧味。”
“跑吧,尽情地跑吧。”
“游戏难度升级了,我的小可爱们。”
……
第二天清晨。
黎子书是被饿醒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胃里有个黑洞,正在疯狂吞噬他的内脏。
“饿……”
他呻吟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抱着一只巨大的狮子爪子在啃。
难怪口感这么硬,还一嘴毛。
苍墨早就醒了,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啃自己的爪子。
“醒了就松口。”狮子把爪子抽回来,嫌弃地在草地上蹭了蹭口水,“你是狗兔子还是狗?见什么咬什么。”
“那是为了报复你咬我。”黎子书理直气壮地坐起来。
这一动,他发现身体轻快了不少。虽然肩膀还是疼,但那种铅块般的沉重感消失了,脑子也清醒了。
烧退了。
“生命力真是顽强得像蟑螂一样。”苍墨评价道。
“谢谢,我就当你在夸我生命力旺盛了。”
黎子书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接下来去哪?”
苍墨变回人形,指了指山谷的另一头。
“穿过这片迷雾谷,再翻过一座山,就是‘灰烬平原’。那是南黎和北苍真正的分界线。”
“过了灰烬平原,就能看见北苍的边境要塞了。”
“真的?!”黎子书眼睛亮了,“也就是说,我们快到终点了?”
“想得美。”苍墨泼了盆冷水,“灰烬平原是古战场,那里全是亡灵和变异兽。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
“西极联邦既然在这里设了埋伏,那灰烬平原肯定有更难缠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啊……”黎子书瞬间泄气,“不带这样的吧。这怎么还一关比一关难啊?我就想回个家,怎么比西天取经还费劲?”
“怕了?”苍墨挑眉。
“怕啊!当然怕!”黎子书坦然承认,“但是怕有用吗?怕就能不走了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木编鞋(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又摸了摸怀里的那个木扣。
“走吧。”
黎子书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反正有大腿抱着,大不了就是再跳一次崖。”
“下次换个姿势,跳崖也要跳得帅一点。”
苍墨看着少年的笑脸,愣了一秒。
随即,他也勾了勾嘴角。
“好。”
“下次带你飞过去。”
阳光穿透迷雾,洒在两人身上。
少年和狮子,一前一后,走出了庇护他们的山谷。
等待他们的,是更加凶险的灰烬平原,是未知的强敌,也是回家的路。
风中传来了黎子书的碎碎念:
“那个……大毛,到了北苍,真的有红烧肉吗?要肥瘦相间的那种……”
“有。”
“那我要吃两碗。”
“你是猪吗?”
“我是兔子!而且兔子凭什么不能吃肉!”
……
这一刻,他们还不知道,真正的“收割者”,正迈着死亡的步伐,悄然逼近。
但那又怎样呢?
只要太阳还照常升起。
这该死的异世界,似乎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