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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朝会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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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便有快马入城。
李玉姝一起来便有下人呈报裴郎中之事,李玉姝吓了一跳,忙安排人去瞧,因她有身孕不便前往,就让陈嬷嬷和董成一道安排。
陈嬷嬷看完回来说完情况,就听李玉姝跟她念叨。
“真是可怜,他家大郎在小蕊手下很受器重,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却无福享受。”
“说是有些糊涂,吃错了药,活到这个岁数也值了。”陈嬷嬷在一旁劝着。
李玉姝摇摇头,让陈嬷嬷去给拿了一大笔银子,帮着料理后事,又让书信通知昌远,要让裴家儿子知晓,若需祭拜,便将后事办完,将骨灰带到昌远裴氏族中。
李玉姝这边安置着此事,不知朝内已经乱成一锅粥。
“谋逆!这完全是谋逆!”兵部右侍郎听完定川卫指挥使的汇报,转头向龙椅上方的人跪下。
“兵部在任职考校时,皆以真功考校,武官选授皆为正途,军粮和军饷的预算都有簿册,定川卫所土地不佳,臣与户部一同商议同陛下陈情,陛下怜悯免去税收,故定额不足还有补贴,请陛下明察。”
定川军都督叫董育德,是董海森的长子,董育深的大哥,于前年才接任定川,在其中周旋却并无大效,因近些年并未换防,定川军中军户混乱,风气不佳,那些贪腐的手段从不留下证据,处理起来很是棘手。
他出列陈情,“定川兵士战力不足已然如此,卫所内兵不为兵,农不为农,农活繁杂,日训疲累,臣虽有心惩治,却也实在无奈,兵丁到手定额粮食不足一石臣早已知晓,但军户因畏惧上官,却又月月进献,遇有调查不敢陈情,怕遭报复,臣曾调任不少,但新上任后便又有人行此举,臣愚钝,无力惩治,自请撤职。”
说完后跪在地上,将头上乌纱双手取下,捧送于前。
赵思明突然上前,“那些军户,逃往何处?”
众人的眼光直接看向赵思明,崇邦胤也看向他,此人十分敏锐,又或许,早就知道些什么。
赵思明说完话,却将目光看向了董英睿。
董英睿上前,躬身回话,“谋逆逃往昌远方向,臣已飞鸽传书告知昌远军,凡我军驻扎之地,见谋逆者兵丁格杀,从户圈禁,等待发落。”
“你放肆,朝中今日才得报,其中缘由还未明,你竟敢擅杀。”赵思明将手指向董英睿,厉声呵斥。
突然又想到什么,“即便是谋逆,为何从定川跑向昌远,你又那么急匆匆地下令,是为了封口?”
此言一出,在朝内引起轩然大波。
“昌远军总兵有何图谋,竟引得军户投奔,据我所知,昌远军户田地虽不佳,却有特产收成,收益尚可,百姓未见疲苦之态,却不能说是富裕。
平威军所在土壤肥沃,平威卫所多,恐怕也不会少此举,不去尚能理解,永定面对的是游牧一族的骑兵,故而为了作训,对军户更是宽容,那些军户却为何舍了永定,单奔向你昌远?”
赵思明的语言犀利,朝内众臣的目光都又投向董英睿。
她看了看赵思明,“赵御史说的不错,但是本官着实不知,或许以为本官只是一名女将军,性子该好说话些,因此才去投靠?但军规严明,逃兵当杀,若在阵前脱逃,置我朝万里江山和千万百姓于不顾,那本官还谈何治军?因此下令责杀,是为了警醒其他军户,勿再行此错举,以护我天朝军威。”
“你...”赵思明上前一步,指着董英睿很是气愤,一时情急却又无所争辩。
兵部尚书李忠正出列,“大人若有此意,为何不在陛下朝会上提出,竟直接下令格杀,我朝以仁德对万民,军户又确有情由,若此举传出,会被以为是不通情理,可能失民心。”
董英睿继续辩驳,“民心该由民心内长,非从兵将中出,兵者,当以令行事,只要非叛国通敌之举,皆要以令行事,定川卫所贪腐屡见不鲜,军户出逃确有情由,但为兵者,当尽守其职,非令异动便是谋逆,谋逆者诛杀,否则,我朝那些以命听令的士兵,他们的威信何在?”
又有一朝臣出列,“卫所贪腐,有兵部和都督的责任,但不能深究其果加以改善,只以武力镇压,恐怕不能服众。”
崇邦胤此时开口,“卫所贪腐已成乱象,屯田自耕在过去为我朝积累甚多,但眼下已成某些人的牟利之地,因此朕也有所考虑,若取消屯田制,将兵归于兵,农归于农,使我朝兵专攻守,农专耕种,提升战力,也能保田地所出。”
户部尚书上前问道,“若军户不耕,土地如何使用?军粮又从何出?我朝民赋低,若要采购供给,短期无妨,长期怕户部不能维持。”
崇邦胤继续说明,“如今南海稳定,出海贸易顺畅,北漠借道行商,我朝收税,税收的不低,也算一大进项,由此举朕便想在我朝也大力发展商户,商户主进出差价,因此针对利大行业税赋可往高设,对我国库充盈亦是一大进项,细节由户部结合近几年通商情况,设定方案。
卫所,除划分到五军单独设地换防的集中兵营外,其余的归置各州各城,可加强当地城防,同时也能在各地进行采购,为当地增加一些收入,细节由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结合户部历年税绩商讨方案。
土地,重要的军事驻扎地,单设州县,明年春闱可增加入围名额,除知州知县由他处调任,其余官吏全部从乡试中选拔,次年会试不再进行,选拔人员直接任命。当地所出主要供给军中,税赋由兵部结合各地情况制定方案,至于百姓迁移和官吏任命,六部各司其职,商议方案。
至于眼下,卫所兵力部署,由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一同商议,商议完成呈上,朕准许会给你等虎符调令,目前卫所军粮全部按照统计数量上交,不再下发士兵,单由伙房领取士兵同食,由各州知州派人核查统计士兵日食,军户内从户归家,份地收回,由各州各县接管土地,派人耕种,接收完成呈上数目,届时再做细议。”
朝臣皆垂首恭听,无人敢打断,也无人再敢质疑,改制一事,陛下既然心有成算,必然是早已了解,如今既已闹上朝堂,那就无可辩论,已势在必行。
赵思明紧盯着董英睿,突然有些心惊。
朝臣领命,又将其他需要商议的事项做了补充,便到了快要散朝的时间,崇邦胤瞧了瞧董英睿与赵思明之间的眼神交汇,心里有些不悦,裴浩南已出发几日,算算时间应已快至昌远。
朝后出宫时,赵思明拦住了董英睿。
“我到如今都不知你有何图谋,但你绝对有问题,我会一直盯着你。”
董英睿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赵思明未往后退,这是皇宫,她能做什么?
“赵御史平时有什么爱好?”
赵思明听她问出这话很是诧异,“你打听本御史喜好为何意,本御史不受任何诱惑,自然全无喜好。”
“可有娶妻?”
“与你何干?”
董英睿笑了,“林府七夕巧宴,不知赵御史可会去?我得有一帖,不若一起?”
赵思明在御史之位数年,并未受过任何邀请,因朝内并无人愿与御史相交,他也没什么朋友,但他所图,从不为个人喜乐。
“林氏擅工事,你所图何谋?”他很是警惕。
“赵御史,别动不动就图谋图谋的,本官多年不在都城,也没有朋友,看赵御史很是亲切,这才盛情相邀,况且若你真担忧,一同前去亲自看着本官,放在眼下,就可以放心了。”
赵思明很是一番思量,点点头,“你需与我同席。”
董英睿笑出声来,这笑她发自肺腑,“可。”
朝后内阁又一起议事,崇邦胤盲忙到午时,才抽出空去陪儿子用膳。
“父皇今日很是疲累,午后要睡会吗?”永睿看着父皇十分担忧。
“父皇无事,不需担心,张太傅今日上课了吗?”崇邦胤看着儿子很是舒心,张大学士如今居于宫中,因年迈,并不能整日授课。
“上了,太傅今日教授,睿儿学到许多,太傅说我与父皇少年时很是相像。”
崇邦胤点点头,“张太傅也教授过父皇,教授过许多年,如今已年迈,怕是过几年便不能再授课了,朕需再为你寻一位。”
永睿很好奇,“睿儿长大了,父皇也可以教授,为何要再寻一位?”
崇邦胤又摸摸他的头,“只父皇可不行,有些话,你要从别人口中听,许多事,你要从别人身上看见。”
永睿不是很明白,“父皇总览全朝,自是最明白之人,为何却要睿儿从别人身上学习?”
“睿儿,许多事,你从自己身上看到的,与旁人眼中的大有不同,你听太傅讲起,是一回事,你听父皇讲起,又是一回事,你还未从其他人口中讲起,你会发现又是一回事,但这些事,其实只是一件事,只是每个人所处位置不同,给出的反馈也不同罢了。
只拿你母亲来说,你眼中的她,与父皇眼中的她,与朝臣眼中的她,必然都不是同一个人。”
崇邦胤笑笑,又说,“若你治国时发现一个制度,在你眼中是一个样子,在旁人眼中是另一种样子,甚至在每个人眼中都是一个样子,有的人能看到权,有的人却只能看到利,那么你就不能只看到这个制度带来的好处,而是应该在权上加以制衡,在利上加以刀刃。”
永睿十分不解,崇邦胤也并未再多说,“你日后,会慢慢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