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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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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林发现插在小院子门扉上那一封书信的。
雪白雪白的信皮,远远看去,仿佛一只白色的幼鸟,一动不动别着腿在上面啁啾。
凉风一过,就颤一下,偏偏不掉下来。
小林知道小白公子已经送了他家小苏大夫一只小鸟,树棕色绒乎乎花里胡哨的雀小六。
乱蓬蓬羽毛,总如晨起,四处挓挲。
小林不知道为啥,小白公子挑了这么只小鸟儿,随随便便扔进小空山里,转眼儿就找不见了。
得亏他家小苏大夫看不见,好糊弄……哼!
当然小林从不承认,这是因为雀小六的脾气比它身子还大。
小林深深觉得,在雀小六漆黑的小豆眼里面,这个小院子里面确切的高低左右是这样的——
最高处自然是人,温文没脾气的小苏大夫,每天早晚一把豆一把瓜子儿地侍候着。
然后是一虎一狐,白森森的獠牙一亮,雀小六还是有与生俱来的危机感。就连小花,它都戒备森严。
再说一到晚上,白大花也喜欢没事儿把着它,放在大爪子底下揉搓会儿,揉地飞起掉下几根儿绒毛儿来,逼着跟着他学会了叫“苏唯苏唯苏唯”才罢。
至于小林自己……
他哪里知道,他就是想摸摸雀小六,又觉得手感着实不错,所以才学着白大花揉捏了几下而已。
反正深茶色黑乎乎的一小团,弄掉几根羽儿毛儿也看不出来。
雀小六似乎委屈地很,“叽”一声飞起来,站在他本来就不挺的鼻子上,差点儿摔倒。
然后真真正正气急了,扑闪了翅膀,冲着他眉毛就是一下。
“呆瓜!”雀小六得意洋洋地站到苏唯手心里面,朝着小林叫。
小白公子和李言笑都没忍住,一口山楂茶就喷了出来,“诶,这个学的真快,今儿下午我才教!”
小林从此跟虫子鸟儿一类结下了梁子,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仇视。
他三步并作两步,想把门扉上那只小鸟儿赶走。
小林盘算了下,嗨,这只看起来总算洁净老实没脾气,一看就比他还好欺负,再不济送给苏先生,替了那只嚣张的小雀儿。
结果就是薄薄一封信,而已。
苏唯坐在案子前,支着下巴,指尖捏着那信,摩挲了又摩挲,想了又想。
谁会给他写信呢?明摆着知道他看不到嘛!
再说,这纸。
多好的纸,恰到好处的匀净细腻,若有若无一股秋仙藤味道。
不香不涩,冷冷清清的气味儿。
他认识用秋仙藤造纸的友朋么?
他只知道那藤爬在格外高的山崖上,连着云雾,每日里牵着霞光来去。
所以有云雨雪那股闲散冷淡的味道。
苏唯指尖顿顿,继而摇摇头。
他举起手来,将那信封摇了摇,全无声息。没有声音的信让苏唯犯了难。
小林说,信封上清清楚楚写了,一定要收信的人亲自打开看了。
所以苏唯根本不知道写了什么,让他怎么回信呢?
小白公子正巧收了个小妖回来,百无聊赖歪在椅子上,对着茶盏看自己倒影儿。
挑起眉,放下来,挑起,放下。
想甩一甩尾巴,于是就任它化了出来,甩了一甩,差点儿挂翻了一边儿的金鱼茶壶,赶忙收回来。
看一会儿倒影儿,看看苏唯,看看苏唯手上的信。
看见苏唯摇头。
这是谁来的信呢?
小白公子在心里掰着爪子过了一遍。
他可不知道苏唯苏小大夫除了这院子鸡鸡鸭鸭和小林还有什么贴心的朋友,当然那些看了病拿了药后来过来千恩万谢的不能作数。
小白公子想啊想,将扇子递进嘴里咬了又咬。
苏唯叹一口气,他也叹一口。一口一口连起来两个人都能腾云驾雾。
突然间,福至心灵,小白公子只觉得心眼子里排山倒海,连帽子里面的耳朵都“蹭”一下化出来了。
前一晚,李言笑那只狐狸说什么来着?
满身香花味儿,浓郁地像从花海里面捞出来的李言笑,叽叽咕咕来咬他耳朵。
本来就要被他一把推开了,要不,一连串儿喷嚏就结结实实打到他身上了。
“你家苏唯小大夫……”
李言笑被一把扯了回来。
“说!”小白公子捏着鼻子,将李言笑提到门槛,半扔不扔。
“切~你不想知道青青巷的姐儿们是怎么念叨你家小大夫的?那可是天河轩的红人哦!”李言笑狠狠地念重了那个“红”。“又干净又知书达理,还没有居高临下的气势。”
小白公子的脸重重地青了一下。“还有?”
“总之呢,虽然眼睛看不见有些可惜,可是夫君的上上之选。”李言笑缩了缩脖子,大声地吆喝,“小林,呆瓜,跟我去买山楂糕!”
小林慢吞吞傻乎乎应了声,晃了出来,被李言笑提了后领,“刷”一溜烟儿不见了。
剩下小白公子,一张脸青上加青。
莫不是……情,情书?
难道,是那个上回来瞧病的银杏姑娘,明明就趁他不注意,反手摸了一下他家小大夫。
还是,上上回来送诊金的兰儿小丫头,直直看着苏唯看的看不见的他,都垂了头。
最最可能,是那个动不动酒登堂入室,洗衣做饭的妙妙姐!
绣得一手好女红,烧的一手好菜,通的古来人的诗,晓得今日里坊间唱的火的词。
最最重要,将小苏大夫那个挑拣甜点的胃,驯服地服服帖帖。
每次一来,莫不是鼻子跟着妙妙姐一双灵巧白皙的手,来来去去,上下左右。
小白公子迅雷不及掩耳间,在心里掂了一杆秤,反反复复称了称。
越称越不放心。
“蹭”一下站起来,放轻了缓缓步到苏唯背后,拿眼去瞥那未开封的信。
字迹纤瘦飘逸,有几分硬骨,好似不是个女子的手笔。
小白公子耳朵得意动动。
苏唯将信封翻了个过儿。
莹白柔润的纸背,阴印着几朵并排开的小花。
明明就是娘里娘气……
小白公子磨了磨牙,尾巴使劲儿甩了甩。
“白……大花?”苏唯似乎听见他磨牙,微微侧了头问。
小白公子犹犹豫豫“嗯”了声,忍了半天忍不住,问:“谁写来的信?”
苏唯一头雾水,摇摇头:“不知道。”
小白公子看他迷茫茫的样子,“呼啦”扑到他背上,闻着他耳畔脖子。
苏唯身上浓浓涩涩的草药气,比那变化多端的花香舒服安逸多了。
“我来念给你!”
小白公子心念电转,措手不及抢了苏唯手中的信,死死握了。
白大花又磨了磨牙。
哼,要真是肉麻兮兮的情书,他便一口当肉吞了,磨碎了,再也不让苏唯见着。
“那个……”苏唯来不及阻止,就听见“刺啦”一声。
一根儿天青色的羽毛轻飘飘飞了出来。
轻飘飘飞来飞去划着弧,好似来回飞舞拨弦的柳琴拨片儿,挣扎了半天才落到地上。
晚霞从窗户缝里面挤进来,照地那淡淡的青围了一圈糖色。
“什么?”苏唯问。
小白公子淡金色的眼瞳中划过一丝寡淡的青影,呆了,“青……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