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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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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入人流拥挤的市区,陈蘅便找了处空位停车,平静地朝一旁的人说道:“你可以下车了。”
副驾上,陈静寒已然调整好了情绪。他的通讯器被放回了衣袋里,此时正两手插进暖和的羽绒服口袋。听见Alpha照常般不留情面的语气,他眼角一弯曲,覆盖着一层笑的嗓音轻懒地响起:
“陈蘅,你好无情啊。”
说着,他的右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手肘压到膝盖上,单手撑着脸慢腾腾侧头过去看着一旁严肃至极的Alpha。
车窗外五彩斑斓的光线映在她另一边的脸颊上,把那张看起来本就难以接近的脸衬得更加森冷。
真是,总是这样淡着一张脸。陈静寒心道。
身旁的视线赤裸裸、完全不加掩饰。陈蘅沉默数秒,目光淡然地扫向他。那只Omega正弯着脑袋望着她的方向,见她看过去,薄唇忽而温柔地挽起。
陈蘅注视他,语调毫无顿挫再一次重复道:“不下车,是打算让我请你下去?”
“请”字被她特意咬重读音。
陈静寒假装没听见,笑容从眼角漾开,懒洋洋得跟喝醉了一样:“请?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请我下去?”
望着一而再再而三找死的Omega,陈蘅眼皮毅然眯起,吐出的字句清晰且冰冷:“陈静寒,你真不下去?”
陈静寒摇摇脑袋:“就是不下。”
呵。陈蘅低低笑出来,眼底最后一丝温度悉数褪尽:“你别后悔。”
啪嗒——
下一秒,车门再次被她锁上,陈静寒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突然跟失控一样不要命地冲出去,重新开向一条荒无人烟的道路。
他吓了一跳赶紧坐好,后背紧靠椅背。
“你这是要去哪?”
看着窗外宽大幽深的柏油路面,陈静寒轻轻锁眉问道。这不像是她要回家的路。两旁的草木越来越浓密,这分明是一条通往山上的山道。
陈蘅呼吸节奏尽量维持着平稳,抿唇道:“上山。”
陈静寒回头看她,觉得莫名其妙,大晚上上山做什么:“你上山干什么?不回家。”他其实真想知道她住在哪。
陈蘅表情纹丝未动,直接吐出两个意思清晰的字:“搞你。”然后她继续开车,自然得好像刚才那糙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陈静寒:“…………”
错愕从他眼底腾地炸开,搞……搞什么?!
她说了什么!!!
搞……搞——他?!
哪个搞?
“哈?”他面朝陈蘅,发出了一个惊诧的音节。这……挺突然的,虽然说他确实挺想跟她来的,但是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啊。
听出他的茫然,陈蘅冷笑,勾着嘴角:“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装聋作哑?今天屡次在我面前刻意释放信息素,为的不就是这事?现在我如你所愿,带你上山搞次野战。陈静寒,别装单纯。”
一串话说完,陈静寒没有回她。
陈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他的表情,就发现他正垂着眼皮,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收回目光,没有询问什么,只是默默把车减速了。
沿途的城市火光越来越遥远,车厢内空调温度很高,把人蒸得头脑发昏,加上车里若有似无的Omega信息素,陈蘅更头疼了。
她打着方向盘计划在前路调转车头,回去。
结果静谧的车厢内忽然传来Omega一声清隽的声音,像思考了很多东西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带避孕套了吗?”他掀开眼皮问她。
“…………”
陈蘅:“我从不要那些东西,体验感不好。”她神态严肃,要掉头的动作止住,继续往山上走。
闻言,陈静寒原本抬起来的眼皮又覆住一半,眼睫颤动,瞳色暗暗,他怅然道:“……你以前还有过别人?”
清浅失落的声音散在温暖的空气里。
陈蘅嘴角冷然,正要说话,但没等她开口,Omega又自顾自问了一句:“他,也是Omega?”
声音又低又哑,不仔细听压根听不见。
陈蘅两手握着方向盘,平稳地开着车,眸眼冷锐,随口敷衍道:“是。”
陈静寒呼吸一滞,凉意窜过四肢,一下子不再说话。他疲惫地抬起双手,掩住面容,长久地陷入沉默中。
陈蘅又瞥了他一眼,Omega修长的指尖微微蜷起,抵住整张脸,缩着的动作看着没什么,实际上已经用力到骨节发白了。
她敛回视线,没有细究他一会兴高采烈一会心事重重是什么原因导致。然后随便找了块空地,把车子稳稳停在上面。
车里太闷,Omega的岩兰草信息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消失不见了,只余下空气里还残留的一点信息素。可即便只是一点,这对于Alpha来说都是极具诱惑的存在。
陈蘅默了瞬,拿起烟盒跟通讯器,就开门下车,打算出去吹吹风。站在杂草与沙石中,她握着门把正要关上车门时,缩在角落的Omega忽然再次发声道:“……那你爱他吗?”
陈蘅要关门的动作一顿,她看着角落里的人。他还挡着脸,压根没放下手。她没什么波澜地低笑,淡然道:“陈静寒,我是不会跟我不爱的人上床的。”
说完也没管他什么反应,陈蘅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迎着呼呼作响的寒风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她按亮屏幕看了眼,上面有一串新消息,都是助理发过来的公司相关事宜,等待她查看的。
刚才她一路都在开车,没时间看,现在车里那只Omega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遽然就不说话了,她暂时让他自己待一会。
她并不是育儿师,不关注青少年的心理想法。也没闲情安慰人跟帮忙做心理疏导。
陈蘅拿着通讯器开始看文件,身后遥远的城市闪耀着白色耀眼的光芒,白雪飘飘然落下,地面积起一层薄薄的雪毯。
车里,陈静寒双手指尖颤了颤,内心绞痛得说不出话来。
不会跟不爱的人上床。
那就是爱啊。
陈静寒扯唇苦笑,放下了手,两眼蛀空地望着车外不远处正在翻看通讯器的人。她还是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乍一看好像什么都没变,可仔细一看,又仿佛什么都不一样了。
最具体的便是——
她,失信了。
“骗子。”
陈静寒红润的唇褪下了些许血色,变得苍白又淡青,美丽的面庞掠过丝丝颓然,恍若凋零的秋叶。他低低控诉了一声。
…………
石头边,陈蘅阅览了好一会文件,谁料眨眼之间空气里的岩兰草信息素倏然加深。浓度极高,这是不同于之前的止于撩拨程度,而是带着霸道的入侵、求爱意味。如同炊烟一般密密麻麻将她包围、席卷。
饶是她平时再怎么坐怀不乱,在这种浓度的Omega信息素侵袭下,神经第一反应还是弹跳了一瞬。
陈蘅喉咙发紧,眸光阴戾,猛地按灭通讯器屏幕,抬眼冲车门旁的人瞧过去。
他已经下了车,两手插进衣兜里,衣领拉到瘦削的下颔,黑色发丝被风朝后撩起,拢在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雪花拍打在他冷白清丽的面容上,他却动也没动,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车旁望着她不语,眼神悲伤又空洞。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释放Alpha信息素欺负他了。
陈蘅此时此刻真想把这个Omega从这里丢下山,他今晚到底在发什么疯。
“你再不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我就帮你把腺体割了。”
陈蘅眼瞳深眯,恐吓道。
她今晚就不该把他带上车,这不,摊上一块小麻烦了。
陈静寒听见陈蘅警告似的话,面上不动声色,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悄然紧攥。他眸眼深冷,抿紧唇瓣陡然朝她走过去。
“陈蘅。”
“我喜欢你。”
他行动果决,走到她面前便叉开腿坐到了她腿上,两只手臂从衣袋里伸出来,环住了她的脖颈。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陈蘅:“…………”
Omega吻技生疏,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接吻的经验。此刻完全是胡乱地进行着类似于猫猫对主人的贴贴这样的行为。他含着她的唇瓣,闭上眼,含了含,又吮了吮。然后发现好像不对,他有些着急地要睁开眼重新试试,结果眼还没睁开,他便被人抱着腰背迎面反压了下去。
“唔。”
陈静寒上半身往后倾倒,却没倒下去。Alpha的一只臂弯抓着他的腰与背,另一只手掌着他的后脑处毛茸茸的头发,然后她反客为主含住了他的唇瓣。
她吻了两下,便撬开他的唇瓣与牙齿探进口腔里,卷着他的气息悉数品尝与吞咽,把Omega嗯嗯呀呀的低哼全部吃干抹尽。
这Omega应该是第一次接吻,完全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浅了他跟着她描摹,深了他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讶然地望着她。陈蘅盯着那双清亮的瞳眸,严密地含着他的唇,吮了吮他又软又凉的舌头。
“喜欢我?”陈蘅掌在他后脑处的拇指轻轻动了动,摩挲着他的耳根与耳朵下的软肉,讥讽道:“你喜欢我什么?”
陈静寒仰着纤长的脖子,两眼看向飘雪的深空,树头的雪花窸窸窣窣落进他的眼睛、脸颊、脖子处以及Alpha的头发上。世界一片纷飞的斑白。他湿着眸,翕动唇瓣道:“……嗯……喜……喜欢你。”
答非所问。
天寒地冻的,纵使陈蘅是块铁,亦不由得担心他冷。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Omega真的是一种十分薄弱的生物。像云、像雪、像雾,又娇又软,一缕阳光就足以让他灰飞烟灭。这种极致的落差一边加深了她对Omega性别的固有印象,一边又打破她对他这个人的认知。
长着一颗比常人美丽的脑袋,却让人猜不透他的脑回路。
不过也可能是她老了,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子的想法。
陈蘅暗自叹息,捏着他的衣角,把他拢紧一点,挡住呼啸而过的山风。眼神没什么起伏,扭头看向他,好意提醒这个似乎已经忘了的人:“陈静寒,刚才在车里你问我带了没有的东西,我没带。”
虽然问不问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听这,陈静寒沾满湿气的眸子愣愣两下,一下子没思虑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努力回想着,数秒过后,他想起来了,使劲摇摇头,两臂更加用力环紧她的脖颈,淡声退步道:“……不,无所谓了,按你喜欢……的吧。”
关于他近似特地提醒的话。
陈蘅沉默片刻,倏然问道:“你不想生孩子?”
陈静寒被她抱着,他的眼角带着润色,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漫出来。他咬唇,视线迷蒙地望向远处陷落在一片摩登灯火中的渺小建筑群,眨眨湿哒哒的眼睫,压着嗓音道:“嗯——”
陈蘅明白了,她不咸不淡道:“所以,是只想跟人上床,不想被人留下任何关于终生的标记,嗯?”
陈静寒疲累地把下巴搁在她肩头,眼皮沉重,嗓音轻软:“……算……额算是。”
陈蘅有力的掌心握住他又白又细的脚踝,怕他冷,再次十分贴心地给他把羽绒服掖紧,裹住,隔绝寒风与冰雪。
四周萦绕在一片岩兰草Omega信息素的味道中,却没有一丝Alpha信息素溢出。
这很像是Omega的自娱自乐。
陈蘅手掌覆盖在他微微凸起的腹部,声线低低沉沉,浅浅笑着:“正合我意,我也不希望有人能怀上我的孩子,特别是你。”
“陈静寒,今晚过去,你就把这事忘记了吧。”
“就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话一如往常的无情,陈静寒心脏猛地一缩,漫长的钝痛开始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他艰难地睁开疲倦的眼睑,空荡地望着远方模糊的灯光,嗓音艰涩道:“……好。”
爱他有那么难吗。
连这种时候都不愿意哄他两句。
“我……嗯也想……问嗯问你一件事。”陈静寒迷糊道。
陈蘅平静如水道:“说。”
陈静寒动了动唇瓣,怀抱期望道:“你……跟他……嗯额分手了……了吗?”说的是她刚才在车里说的那个爱人。
陈蘅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她不明白他揪着这个不放是要干什么,于是轻描淡写说道:“没有,你别找他麻烦。”
剧痛从心脏彻底炸开,回忆里的每一寸记忆都变成了倒刺,陈静寒的手指头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掩饰心里汹涌的悲恸。
“……好。”
他又故作镇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