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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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静寒在管家的带领下，带着自己的雾凇盆栽以及学术材料走进了温暖干净的客厅里。
远远的，他一眼就看见了工艺精湛的古朴木格窗户边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她没有回头，仍旧淡定地握着檀木茶杯细细品茶。不对他的到来做任何反应。雪光倾斜着从窗格外泄落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薄。气质如冷霜。
陈静寒步伐霎时顿在原处，寒潭般的眸眼闪过一丝诧异。
陈蘅？
来不及思考过多，窗边一头白发的老人瞧见了他，忽然笑容和蔼地抬手与他打了个招呼。
“嘿，寒，别站着，过来这边坐坐。”
陈静寒游移的思绪瞬间回拢，目光这才投向了弗兰克。她也正在望着他。
那双深邃的眼珠子颇为柔和地放在他身上，带着属于长辈的慈爱与关怀。
许是在家休养多日的缘故，静谧安宁的环境最是养人。原先在学校里不修边幅、面色暗沉的老人，如今倒是面露红润，容光焕发。
陈静寒调整心态，嘴角微微上扬，抬脚朝她们走了过去。
“老师。”
陈静寒将手里苍翠茂盛的一盆雾凇观赏植物轻轻放置在桌角，随后细长白净的指尖捏住原先夹在手臂内侧的一沓厚厚的材料一角，把材料抽出来，十分优雅地放到桌面上。并贴心地推到弗兰克面前。
“我过来交作业。”他道。
陈静寒收回手，拉开椅子坐下，模样从容地坐到了默不作声的陈蘅身旁。两人相互挨着，肩膀靠肩膀。
冰雪消融的凉意透过衣料突然撞上自己肩膀，两种不同的布料相贴着。陈蘅握着茶杯的手默默停了瞬，随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把茶杯放回桌面。
她拿出通讯器开始翻阅新的工作消息，彻底游移出这场聚会之外。模样保持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姿态。
一旁，陈静寒跟弗兰克打完招呼，便沉默下来。等待她验收他的实验结果。
弗兰克见陈蘅一边“赖”着不走，一边竟然开始百无聊赖地玩起了通讯器。那模样很明显就写了一句话：
你们聊你们的，把我当空气就行。
弗兰克真是没搞懂她心里到底什么想法，但是也不再走神，而是拿过陈静寒放到她面前的实验报告。专注地翻了起来。
这里面都是一些专业的实验数据与记录，包括他对种子的整个观察、解剖、分析以及精养的过程。
每一阶段他都画了图稿，注了笔记，并贴上相应的生长阶段照片。让人对他的认真与努力程度一目了然。
这是一份几乎接近满分的作业。甚至说满分都不为过。
弗兰克放下报告，转而盯向他放在桌角的郁郁葱葱的雾凇盆栽。结合刚才看过的报告，她眼里掠过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说道。
“寒，我记得我给你的截止日期是十二月三十一号，你居然提前了一个星期把它拿过来了。而且……”
弗兰克伸手把那盆长得又小又昌盛的雾凇盆栽拿了过去，握在手心观赏与察看。拨了根叶针握在指腹间拈了拈，绿汁清凉地漫过指腹，她继续道：
“才三个月，你就让它长这么大了？”
老人眉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询问的声音都不由自主拔高几分。慈祥中处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静寒十指交叉，下颚搭在拳端，清俊的眉眼懒懒散散，却格外自信与确信。回道：“对。”
弗兰克反复观了一会手里的雾凇，眼神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最后逐渐演化成大彻大悟。
她抬唇笑了下，将手里的雾凇盆栽放回桌面，掀开眼皮看向陈静寒，道：
“可是寒，我给你的松子果实是煮熟的，无论是蛋白质、膜结构还是核酸，都遭遇了结构崩坏与透彻的生理性破坏。这生命向来是不可逆的，你不可能赐予它新的生命并把它养得这么大。”
“莫非，你偷偷换了种子？这可是会被认为是作弊啊。诚实是美德，念你年纪小，如果你能实实在在地向我坦白真相，我将可以原谅你这次的谎言。”弗兰克面露怀疑之态，声线悠长地点道。
一旁，陈蘅听见弗兰克的话，视线从屏幕上抬起，投向了那盆欣欣向荣的雾凇盆栽。
那青松生得挺好，但是上上下下透露着一股实验室的生硬与冷气，缺少了大自然的活性与生机勃勃。
她仅是随便扫了两眼，便明晰地暗自冷笑了声，无趣地收回目光。继续当个闲情雅致的旁观者。
陈静寒听见弗兰克的话也不急，模样照旧冷静无比，勾勾嘴角道：“老师，我知道那颗种子被某种称之为‘开水’的东西煮过了，但是您既然要我把它种出来，那就肯定不是想跟我玩什么‘不发芽的种子’的古老典故。所以，我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对这颗种子进行了全面观察，从胚、胚乳、子叶等结构中寻找那可能只有十几个的少之又少的活组织。”
陈静寒说着徐徐低笑起来，由衷称赞道：“不得不说老师您的障眼法使得很天衣无缝。一开始我真以为这是一颗死种子，差点都要放弃了。然后……嗯。”他停下来，不再言语。
弗兰克听着他说的话，严肃的容色缓和下来，开始爬上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欣赏，眯眼笑着追问道：“然后什么？”
她希望他能说下去。
陈静寒凝着她，唇畔的弧度蓦然勾得更深，故意使坏般地开起了玩笑：“然后，我的台盼蓝和FDA不小心被打翻了。这也算是弄巧成拙。因为我发现被我大卸八块的种子内部，那群死细胞背叛了您，纷纷变成一群蓝色小毛孩，叽叽喳喳把您的巧思出卖了。”
青年操着一口幽默的语言，将一头白发的老人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继续说下去，寒。”弗兰克满意地笑道。
陈静寒弯弯唇畔，道：“所以，我在一片蓝色中，找到了微小的活细胞团。然后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们挑选、转移出来，再从它们身上提取出DNA和RNA。最后发现还可以反转录。于是我将组织接种到培养基上，开始养育它。”
陈静寒伸出手，薄白的指尖贴在黑色的陶盆边沿，容色透着与生俱来的清贵，道：“老师您的测试题目很有难度，也非常考验人的耐心与细心程度。要是我意志再薄弱点，恐怕就要被无声筛选下去了。”
“不过幸好，最后我还是不遗余力把它‘救活’了。所以趁着正值周末，便迫不及待把重生的它带过来给您看看，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Omega全程从容地说完他的整个实验过程与想法，没有丝毫怯场与自我怀疑。而后，便静静地望着弗兰克。淡定地等待点评。
弗兰克听完Omega的解答与说明，眼角慢慢绽开一抹赞许的微笑。
她摇了下头，对年轻的Omega给出的意料之外的精彩表示惊叹，心服口服道：“寒，你果然很优秀，怪不得能得到那么多教授的好评。可我记得你接受我的考核是为了成为我的学生。所以今天我只想问问你，明明有那么多条更宽广的路可以走，有那么多年轻有为的教授可以选，而你为什么还是非要加入我的门下？今天考核也算是告了一段落，此刻你的心就没有动摇半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弗兰克说完这话，陈蘅感觉有人看了她一眼。
那道目光转瞬即逝，似乎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旋即便面不改色地收敛掉。
因此，她也没过多探究，继续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待文件下载好后，拇指点开了它。继续聚精会神地查阅。
陈静寒听了弗兰克的话，低垂了眼睫，思考片刻，之后没有过多犹豫，他的目光又笔直地望向弗兰克，掩藏掉某些心思，诚恳道：
“老师，我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成为您的学生。在这之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这次考核通过与否，我的目的都不会变。而万幸，您似乎对我的表现还挺满意的。所以，我的态度是，坚持原先的看法与目标，不改变一分。”
弗兰克对Omega的态度了然于心，简直越看越喜欢。她突然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Alpha，说道：“你看吧，我就说Omega很聪明的，比许多自视清高的Alpha强上不知多少倍。”
这下，Omega也终于光明正大地看过去。
陈蘅握着通讯器，侧脸快要被一道炙热的目光灼伤。她视线没斜半点，照常淡淡道：“是挺优秀的。”
说完，她余光里瞥见Omega嘴角弯得更浓了。陈蘅微微锁眉，收回余光，按灭了通讯器屏幕，把通讯器放回裤袋里。
她原地站起来，朝弗兰克颇负距离与礼貌地道别：“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她便与弗兰克微微颔首表示歉意，然后转身离开。
在门口时，她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外套，提着大衣走出了大门的位置。
目送着Alpha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陈静寒眼里的光悄然暗淡，他愣愣地注视着门口。那里已经没有陈蘅的背影，只有大片白皑皑的雪景。
“寒，你怎么了？”弗兰克知道他跟陈蘅的关系。刚才陈蘅全程一言不发以及忽然离开，肯定也有这一层关系在。
可惜了，两个同样聪明的人，本应该是一路人，却因为上辈的某些纠缠不清的关系，致使两人形同陌路，甚至有些争锋相对的架势。
弗兰克内心深感遗憾。
如果不是这样，她还挺想让他们两个人接触接触的。陈静寒很聪明，会成为阿蘅的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听到弗兰克的话，陈静寒失落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弗兰克的方向，摇摇头，道：“没什么。”
他勉强地翘起唇角，试探着问道：“老师，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如今我已经不是陈家人，所以……还能有机会成为您的学生吗？”话里的底气实在细弱极了。
刚才老师看起来是对他的作业挺满意的，但在确信的态度彻底表明之前，他有必要要个准确的答案。
弗兰克没他那么心事重重，她微笑自若，毫不遮掩地给出了一句悉数打消Omega疑虑的话：“我对学生的要求无关家庭背景，只与学习态度和聪明伶俐有关。寒你很聪明，我很欣赏你。但愿将来我们师生俩合作愉快。”
得到称赞与肯定的答案，这次的入门考核算是已经通过，但陈静寒发现自己竟没想象里的那么开心，他故作镇静道：“嗯，我会努力的。”嗓音有点沙哑。
弗兰克听出他的不对劲，转而想到不久前才离开的Alpha。她大彻大悟，有些想笑自己一个错误竟连续犯了两遍。
曾经她因为陈蘅冷静自持的外表而忽视她的实际年龄，今天，她又因为面前Omega的聪明伶俐与独立自强，忽视了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Omega而已啊。
今天这事别说年纪轻轻的少年了，就是她们这些自视成熟稳重的成年人碰见了，也都会倍感棘手，焦头烂额的。
于是她还是选择多说一句安慰Omega道：“她一直都是那样的性格，习惯了就好，其实她没有恶意。阿蘅她啊，早就不是那种会在乎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与人际关系的人了，你就放心吧。你们之间那点事，于她而言不过小事罢了。放宽心些，总会过去的。”
陈静寒听出弗兰克教授在安慰自己，他干笑着，尽力把所有低落收起来：“嗯……我知道的。”
他又扭过头去扫了门口的位置一眼。有种想要立马起来，但是又找不到理由离开的架势。
弗兰克见他举止奇怪，问道：“寒，你是有什么事要忙吗？”
陈静寒喉咙滚了滚，直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一鼓作气站起身，低头对弗兰克匆匆忙忙说道：“老师，很抱歉，我刚搬家，还有很多东西没收拾，我得……先回去收拾了，不然堆得杂七杂八的，实在挡路。就任由它这样的话，不说给人瞧见了难堪，就是自己看起来也不舒心。”
他说到后面为了缓和气氛甚至假装笑了笑。大方得体。
弗兰克表示理解：“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陈静寒嗯了声，便抱着自己的雾凇盆栽以及材料急忙出门。朝大马路的方向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