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之下》安巴拉花园

10、暗战

　　新的一周开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与新的忙碌交织的气息。泄密危机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但对赌协议因那场漂亮的翻身仗而前景明朗，项目正式上线后表现强劲，市场部的每个人都像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黎炎炎走进办公室时，比平时早了许多。她手里端着刚买的咖啡，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前台和陆续抵达的同事。直到那道熟悉的灰色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才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洛南依依然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是惯常的平静和专注，仿佛周末轰趴馆里那个僵立着、眼神濒临破碎的身影只是黎炎炎的错觉。

　　“炎炎，”唐雅凑过来，压低声音，“你昨天后来……没事吧？接了个电话就跑了，吓我一跳。”

　　黎炎炎知道她问的是凌陌寒车祸的事，心里一沉，但面上只是摇了摇头：“没事，一个朋友出了点意外，我去看看。”

　　“那就好。”唐雅点点头，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坐下的洛南依，声音更低了，“南依昨天……唉，萧若北就那么走了，她后来什么也没说，就跟没事人一样招呼大家吃吃喝喝，一直到结束。今天你也看到了，跟平时没两样。我真有点担心她。”

　　黎炎炎也看向了洛南依。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半边脸上，她正快速敲击着键盘，侧脸线条清晰而冷静。那份近乎强大的自控力，让黎炎炎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敬佩，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就在这时，洛南依端着笔记本电脑从会议室走出来，经过她们工位时停下脚步：“上午十点，客户复盘及追加签约会议。会议室我已经布置好了，资料也都放过去了。你们俩准备一下，准时参加。”她的语气平稳专业，听不出任何异样。

　　“好的，南依。”唐雅连忙应道。

　　黎炎炎也点了点头，看着洛南依转身离开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仿佛能扛起一切重量。她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在团建时找个机会，解释一下那天没回信息是因为手机摔坏了。可后来的混乱让一切偏离了轨道。

　　会议准时开始。洛南依作为主讲，站在投影幕布前，汇报项目上线后的数据表现、市场反馈以及基于前期合作基础的深度拓展方案。她逻辑清晰，数据翔实，言谈间充满自信与说服力，全程掌控着会议节奏。那种在专业领域游刃有余、光芒四射的样子，与周末那个在情感中狼狈不堪的女人判若两人。就连一贯挑剔的陆振洪，也听得频频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满意。

　　最终，现场签约率突破了最乐观的预期，几个重要客户当场拍板追加预算。会议在一种近乎亢奋的成功氛围中结束。

　　送走客户，陆振洪红光满面地拍了拍洛南依的肩膀：“洛总监，干得漂亮！我就知道没看错人！接下来线下活动是关键，你们市场部和活动部要紧密配合，把声势彻底造起来！”

　　“陆总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洛南依微笑着回应，目光却越过陆振洪，落在了不远处的黎炎炎身上。

　　等陆振洪被其他人围住恭维，洛南依才走向黎炎炎。她的脸上还带着会议成功后的些许光彩，但眼神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炎炎，”她走到黎炎炎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接下来，看你的线下增值活动了。压力不小，但我知道你没问题。”

　　这是自那次道歉后，洛南依第一次用这种带着信任和些许亲近的语气对她说话。黎炎炎的心微微一动，那些堵在心里的话再次涌了上来。

　　“南依，”她迎上洛南依的目光，语气认真，“我想跟你说，那天……我手机摔坏了，一直没看到你的信息。我不是故意不回复，我……”

　　她的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陆振洪洪亮的声音：“洛总监！过来一下，王总还有几个细节想跟你再敲定敲定！”

　　洛南依转头应了一声：“好的陆总，马上来。”她又回头看向黎炎炎，眼神清澈，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极淡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没关系，我明白。

　　然后她便转身朝陆振洪那边走去，步伐稳健，重新投入工作角色。

　　黎炎炎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解释未尽的遗憾，竟被那一个了然的眼神和微笑悄然抚平。她好像真的懂。

　　接下来的日子，黎炎炎进入了活动筹备的冲刺阶段。与此同时，她还要抽空去医院看望凌陌寒。凌陌寒的伤势比预想的严重，多处骨折，需要长时间卧床恢复，职业赛车生涯基本宣告终结。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神里失去了往日赛道上的锐利和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迷茫和痛苦。

　　凌陌寒的父母对黎炎炎的悉心照料感激不已，话里话外都透着希望他们能复合的期盼。黎炎炎每次都是含糊带过，不置可否。看着病床上虚弱却依旧英俊的凌陌寒，她心里有同情，有关切，但曾经那种炽热的心动和揪心的担忧，似乎真的随着那场车祸和医生“不能再比赛”的判决，渐渐沉淀了下去。她想，或许等他再好一些，就能彻底说清楚了。

　　因为工作需要频繁对接，黎炎炎和唐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一天加班后的深夜，两人一起下楼买宵夜，唐雅忍不住又提起了洛南依。

　　“南依最近……家里好像事情挺多的。”唐雅咬着吸管，有些担忧地说，“有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听到她在楼梯间跟她爸爸打电话，语气……挺激烈的。”

　　黎炎炎心头微紧：“是吗？她说什么了？”

　　唐雅努力回忆着，模仿着洛南依当时压抑着激动的语气：

　　「爸，你就那么希望我和若北分开吗？每一次您去医院，只要他有时间，都是他陪您去，给您收拾整理。这还不够踏实吗？房子车子有那么重要吗？他没有，咱们家里都有，您何必非揪着他这个不放？」

　　停顿了一下，唐雅继续道：「好了好了，您不要再跟我提您的婚姻了，那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不要也罢。您早点睡吧，有时间我去看您。」

　　黎炎炎沉默地听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她想起萧若北离去的背影，想起洛南依僵立在院子里的样子。原来那份坚硬外壳之下，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家庭压力和情感纠葛。

　　“她从来不说家里的事，”唐雅叹了口气，“我也不好意思问。但总觉得，南依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懈可击。”

　　黎炎炎看着远处写字楼零星的灯光，过了几秒才轻声说：“她有她的方式和盔甲。我们尊重她就好。如果有一天她想说，自然会说的。”

　　**线下活动的夜晚，终于来临。**

　　场地布置得极具格调，灯光、音乐、流程都经过反复打磨。黎炎炎作为活动负责人，神经全程紧绷，直到活动顺利过半，效果超出预期，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远远看着会场里觥筹交错、气氛热烈的场景。

　　目光不自觉地，开始在人群中搜寻。当那道熟悉的灰色身影映入眼帘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找谁。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随即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
　　就在这时，身边的空位有人坐下。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淡淡飘来。
　　黎炎炎转过头，看见洛南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杯矿泉水，在她身旁坐下。会场主灯光已经调暗，只留下幽暗柔和的背景光和偶尔扫过的追光。斑斓的光影在洛南依的脸上明明灭灭，让她平日过于清晰冷冽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辛苦了。”洛南依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背景音乐里。她没有喝酒，只是将矿泉水放在一旁。
　　黎炎炎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紧张从脊椎爬升，她有些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也有些发紧：“还好……你也辛苦。”
　　洛南依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目光投向灯光流转的舞台。过了一会儿，就在黎炎炎以为她只是来休息一下时，洛南依却忽然，很自然地，将身体微微倾斜，头轻轻地、靠在了黎炎炎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黎炎炎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围是喧嚣的音乐、鼎沸的人声、流动的光影。可肩膀上那一点真实的、带着温度和重量的依靠，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和洛南依与周遭的一切隔离开来。她能闻到洛南依发间极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熟悉的雪松气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放缓。

　　黎炎炎的心跳骤然失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她挺直背脊，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是猝不及防的紧张，是被依靠的僵硬，可在这紧张与僵硬之下，却又悄然滋生出一丝隐秘的、几乎让她感到罪恶的……窃喜和满足。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过于亲昵又静谧的沉默。她微微侧过头，想去看洛南依。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她的鼻尖，轻轻擦过了洛南依的额头。
　　两人同时一怔。
　　黎炎炎的动作停住了。如此近的距离，在幽暗变换的光线下，她能清晰地看到洛南依卷翘的睫毛，细腻得看不见毛孔的皮肤，高挺秀气的鼻梁，还有那双此刻微微睁大、带着些许讶异的深琥珀色眼眸，以及……色泽柔润的唇。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黎炎炎只觉得脸颊发烫，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根。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奇异地被那份近在咫尺的美丽和气息攫住了心神。
　　洛南依似乎也愣了几秒，然后，她轻轻地将头从黎炎炎肩上抬起来。动作间，她的脸颊再次不经意地蹭过黎炎炎的鼻尖。
　　四目相对。

　　在明灭不定的幽暗光影里，两人的目光短暂地交汇，又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几乎同时慌乱地移开。音乐在流淌，人群在喧闹，酒意微醺，可她们之间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震耳欲聋的安静。安静到黎炎炎仿佛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陌生而剧烈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肋骨，也仿佛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同样不平静的气息。

　　她们就这样并肩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向对方。时间变得难以捉摸，既像停滞不前，又似飞速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唐雅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片小小的结界：“南依？还真是你，灯光太暗了差点没找到。有个重要的客户想跟你再聊聊，我找你好一会儿了，快过来吧。”

　　洛南依像是猛然惊醒，迅速坐直身体，晃了晃神，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晰：“哦，好，来了。”她站起身，甚至没有再看黎炎炎一眼，便跟着唐雅快步走向人群深处。

　　黎炎炎独自留在那片昏暗的光影里，手里还握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鸡尾酒。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依靠的温度和重量，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缕混合着雪松的淡香。她看着洛南依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平息的涟漪。

　　一种陌生的、隐秘的期待，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芽，在她尚未察觉的心底，悄然萌生。

　　**活动圆满落幕后，紧绷的弦彻底松开。** 结果远超预期，陆振洪大喜过望，大手一挥，宣布要组织一次旅行奖励所有参与项目的核心成员，让洛南依全权安排。

　　为了商量旅行细节，也为了小小庆祝，下班后洛南依约了唐雅和黎炎炎一起吃饭。饭桌上气氛轻松，聊着工作里的趣事和接下来的假期计划。饭后，黎炎炎兴致颇高，提议找个地方再坐坐，喝点东西聊聊天。

　　她们找到一家安静的室外清吧。初秋的夜晚已有凉意，但微风拂面很是舒爽。露台上点缀着暖黄色的串灯，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

　　黎炎炎心情很好，连着喝了几杯特调鸡尾酒，脸上泛起淡淡的绯红，有了些许微醺的惬意。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跟着音乐节奏，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然后很自然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低头点燃。昏黄灯光下，她侧脸的线条柔和，垂眸点烟的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的魅力。

　　唐雅托着腮看她，笑着说：“炎炎今晚好放松啊，点烟的样子……还挺有魅力的。”

　　黎炎炎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下意识地，目光就飘向了坐在对面的洛南依。

　　洛南依正一手托着脸颊，另一只手轻轻晃动着酒杯里的冰块，目光落在黎炎炎身上。听到唐雅的话，她嘴角微微上扬，深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暖黄的灯光，声音比平时更软了一些，轻轻地说：“嗯，是很有魅力。”

　　那目光和话语，像羽毛般轻轻扫过黎炎炎的心尖。她的脸更热了，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与洛南依对视，赶紧找了个话题岔开：“光喝酒多没意思，我们来玩桌上这个纸牌游戏吧？输了的人真心话大冒险！”

　　“好啊！”唐雅立刻响应。

　　洛南依也笑了笑，没有反对。

　　游戏开始。过程中，发牌、拿牌，黎炎炎的手指好几次不小心碰到了洛南依微凉的手背。每一次短暂的触碰，都像微小的电流窜过，让她心底漾开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悸动和欢喜。她甚至忍不住低头偷偷地笑。

　　“你傻笑什么呢？”洛南依忽然开口，目光带着探究看向她。

　　黎炎炎像是做坏事被抓包，脸更红了，支吾着：“没、没什么啊。”整个晚上，她都有些不敢直视洛南依那双过于清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玩了几轮，轮到洛南依输了，选择真心话。唐雅立刻来了精神，问道：“南依，讲讲你的爱情故事呗？和萧若北怎么认识的？”

　　黎炎炎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心里掠过一丝细微的、连自己都未及深究的不舒服。

　　洛南依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夜色里，声音平缓地开始讲述。七年前的音乐节，父母闹离婚闹上法庭的至暗时刻，萧若北的出现和陪伴……父亲的瘫痪，母亲“背叛”的定性，让她选择了守护父亲，也让她对“背叛”二字有了刻骨的恐惧和洁癖。父亲因自身经历，对“稳定”和“物质”有着执念，这成了她和萧若北之间无法调和的主要矛盾。分分合合多年，热情与棱角都已被现实磨平，只剩疲惫。

　　“那次吵架之后，我们谁也没有联系谁。”洛南依说着，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她会去看萧若北的微博，看他在巡演路上的动态，看粉丝们热烈的表白。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笑：“我知道，我喜欢的人，大概都不是适合结婚的类型。如果有一天真要结婚，那个人，一定不是我喜欢的。”

　　黎炎炎自始至终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心里五味杂陈，有对洛南依过往的心疼，有对那份沉重负担的理解，还有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酸涩感。她好像更懂洛南依了，可这份懂得，却让她的心更乱了。

　　唐雅见黎炎炎一直沉默，便转向她：“炎炎，你呢？你那个出车祸的朋友……是你男朋友吧？现在怎么样了？”

　　黎炎炎张了张嘴，想说又有些犹豫。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洛南依，洛南依正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黎炎炎忽然有些怕，怕自己的讲述会让洛南依也感到那种不舒服。她简略地说了和凌陌寒的过往，以及这次车祸后他职业生涯的终结。

　　“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知道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他会出事了，我反而……好像没那么担心和牵挂了。”黎炎炎的语气有些复杂，“但他父母一直在撮合，他自己又在恢复期，我……暂时也没法说清楚。就想着，等他再好一点吧。”

　　她说完，又忍不住看向洛南依。洛南依却在这时，默不作声地将头转向了一边，望着露台外沉沉的夜色，侧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

　　黎炎炎刚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唐雅忽然兴奋地搂住她们俩的肩膀：“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下个月，我要结婚啦！你们俩一定要来当我的伴娘！”

　　唐雅和男友孟然感情稳定，双方家庭和睦，婚事水到渠成。这个消息冲淡了些许刚才略显沉闷的气氛。三个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夜深。

　　黎炎炎开车送她们回家。唐雅下车前，非要拉着她们在小区门口拍张合照。“来，纪念我们铁三角第一次深夜畅聊！”

　　唐雅举起手机，黎炎炎和洛南依挨着她站好。就在唐雅按下快门的瞬间，黎炎炎感觉到，洛南依的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咔嚓——”

　　照片定格。灯光昏暗，但三个人的笑容清晰。尤其是洛南依，靠在黎炎炎肩头，眉眼舒展，唇角弯起的弧度温柔而真实，那是黎炎炎在工作场合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甜美模样。

　　唐雅下车后，车里只剩下黎炎炎和洛南依。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洛南依一直没怎么说话。黎炎炎从后视镜里看她，她侧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神情有些飘忽。

　　“怎么了？”黎炎炎轻声问，“后来感觉你……有点不太开心？”

　　洛南依闻言，缓缓转过头，看向驾驶座的黎炎炎。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路灯映亮她的眼睛。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她看了黎炎炎几秒，忽然轻声问：“炎炎，你相信……心灵感应吗？”

　　黎炎炎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相信。”

　　洛南依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她重新看向窗外，声音很轻，像在自语，又像在问她：“那你……大概就能体会我后来的一些心情了。”

　　车子在洛南依住的公寓楼下停稳。洛南依道了谢，推门下车，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门内。

　　黎炎炎没有立刻离开。她坐在车里，耳边反复回响着洛南依最后那句话。

　　「你相信心灵感应吗？」
　　「那你大概就能体会我后来的一些心情了。」

　　后来……是听到她讲述凌陌寒的时候吗？那种心情……是什么？

　　她点开手机，看着唐雅发在三人小群里的那张合照。照片里，洛南依靠在她肩上，笑容温暖放松。黎炎炎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那张脸，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酸涩、心疼、悸动和某种隐秘欢喜的复杂暖流。

　　这一夜，黎炎炎失眠了。她反复看着那张照片，回味着洛南依靠在她肩头的重量，鼻尖擦过的触感，昏暗光影下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还有那句含义不明、却让她心跳失序的话。

　　一些从未有过的、清晰而陌生的情愫，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扉。

　　而城市的另一端，洛南依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寂静的夜色，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也是那张合照。她看着照片里自己靠在黎炎炎肩头那全然放松、甚至带着依赖的姿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底掠过一丝茫然和挣扎。

　　有些东西，似乎正在失控地，朝着未知的方向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