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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生蛆的腐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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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从小就喜欢坐在湖边发呆。
那时候他会想明天该吃什么好吃的,明天要玩什么游戏。
后来他也到湖边坐着,却不再想那些东西,而是开始思考人生。
他袖子里多了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想得不顺了,水果刀就派上用场。
只消轻轻划一下胳膊,他便能从失控如洪水般的情绪中缓过来。
他在花园中种了那么多花,可是那些花在他眼里,好像突然成了灰白色的,没有了任何美感,不能给他力量。
花只是花,他也只是个十三岁、没用的孩子。
有次,江允下课以后,若无其事去网吧打工。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回家一趟。
出去时候走得急,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得回去拿趟东西。
回到家里,人都不在,他松了口气。
出来时已经是夕阳时分,刚走到湖边,他定睛一看,吴玉兰和一个男生,正手挽着手,在人工湖边漫步!
那男生目测一米六,中等身材,看不出相貌,只知道年纪不大,像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
两个人都戴着帽子口罩,两个保镖也在一旁。
保镖突然跑过来,江允急忙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好在吴玉兰以为是野猫,并没追究。
过了几周,吴玉兰给他打来了电话。
“明天晚上,家里来客人,记得回来吃饭!”
“谁?”
“领养的女孩,你将来的妹妹。”吴玉兰笑道。
“......领养?”
江允挂了电话,和张老板请了假。
第二天回到家里,他却突然后悔了。
妹妹不妹妹的,都无所谓了,他不想见江淮。
他烦躁地游了个泳,出来就发现,那个“妹妹”竟然偷偷跑去了负二楼。
......
原本决定直接走人,可他还是等在了房间里。
家里没一个人知道,他晚饭时就在屋子里。
听起来,江淮很喜欢这个“妹妹”。
江淮出门加班后,他立刻提起一颗心。
偷腥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且一定会一次比一次大胆。
他听到江勖聪和“妹妹”相继回房间。
吴玉兰悄无声息地出门了。
江允立刻换好衣服,抄起相机,蹲守到湖边。
竟然真的让他蹲到了。
他会拍到他们在一起的照片,坐实她出轨,把她赶出他的世界......
可是江淮原谅了她。
后来,吴玉兰差点把妹妹——他喜欢的妹妹害死,可他又一次原谅了她。
他这才明白,江淮是个没有原则、不谈感情、只讲利益的人。
至于许念......
她像是有某种魔力,能让他看见生命最本真的地方。
活着本身似乎没什么意义,可是纯粹地、单纯地活着,就已经够了,不需要太多意义。
他辞别了张叔,回到家住。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或许就像在极寒之地快要冻死的人,试图紧紧抓住一点点火柴的微光。
在b市,他一个人冲上去和吴玉磊撕打、划伤。
可是他豁出命去救的许念,好像被吓跑了,不知去向了。
他心底微寒,好像再一次看清了人类的本质。
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咦?她回来了。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粗气,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塞着,又疼又闷。
她的泪滴到了他脸上。
她在痛苦、十分痛苦、为他痛苦。
江允瞬间懵了。
胸腔里满是滚烫又陌生复杂的情绪。
他想到儿时那个无助彷徨的自己,脑子里满是自己哀嚎痛苦的景象。
可现在,有人真切地心疼他的伤口,看见他的奋不顾身。
该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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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吴玉兰被关禁闭,他每天都和许念待在一起。
他喜欢和许念聊天,从闲话到正事。
他们能熬一夜,聊到鸟儿开始鸣叫,窗帘透出白光。
可是......
吴玉兰涂着鲜艳的红色眼影和烈焰红唇,深夜里,宛如一个讨债的女鬼。
“别叫,小允,是我,”她声音带了情.欲,落在江允耳朵里像鬼敲门,“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害我都没找到你...就这么喜欢躲在暗处偷看妈妈吗?”
江允瞪大双眼,身体因震惊,被吓得软绵绵的,此刻想抬手推开她,却发现身体已经麻了。
吴玉兰微微抬手,露出手心的针管,尖利地笑两声。
“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允眼神冷漠,黑白分明,寒光四射。
“这是会让小允很疯狂的东西哦......谁让你这么不听话,还敢这么冷落我......反正你就算病了死了,你父亲也不在乎,你得聪明点,在这个家里,你唯一的路就是讨好我!”
吴玉兰把他双手双脚固定好,把一管液体都注射到他胳膊里。
不安、羞嗤、愤怒、无力、罪恶、压抑、痛苦、绝望。
江允几乎要疯掉了。
门没有关严。
透过门缝,他与许念对视。
他曾经,无数次希望有人能破门而入。
但他又清楚,如果真的有人进来,直白地看见他这个样子,等待他的是地狱般的羞耻。
更何况,是这个他最不愿意的人。
许念这么小的年纪,把哥哥看得那么重要,她没有办法应对这种压力无助的。
她会误解他吧,会讨厌他吧。
他这幅脆弱不堪、肮脏狼狈的模样......她大概把他看得比生蛆的腐肉还脏。
一种让他绝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
第二天他晕眩地起床,平静地看着自己身体的痕迹,凌乱的床铺。
如果死亡是一切的终点,那他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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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走到湖边,把手腕割破了,放在湖水里。
血液扩散开来,湖面上飘起一大朵绚丽的红莲花。
“江允!”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许念穿着睡衣,头发随意地扎起来,跑步的时候,小辫子一跳一跳的。
她眼下有很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觉。
她慌里慌张地哭了,他瞬间紧张了。
别哭......
她又露出那副心疼的表情了,不是厌恶,是心疼。
江允瞬间决定,以后再也不会想着紫砂的事情,再也不要让阿念失望,要永远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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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来参加沈亦樊的生日派对,本意是接近江勖聪。
不过在场的只有零星几人,哪里像是来过生日的?
她感到很不安,想脱身而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沈奕樊牢牢地堵在出口,眼里的恶意一览无余。
身后,江勖聪突然大喊:“乔恩,你的女伴到了,还不快拉她聊聊天!”
许念转过头,那个叫乔恩的男生看起来刚成年,个子不高,长相偏小,混血,脸白如纸片,一头浅棕头发。
她瞬间瞪大双眼,近距离打量他的相貌。
和江勖聪相同的浅棕色头发......
不,不单单是头发。
那对精致的双眼皮,高鼻梁,都和江勖聪一模一样。
难道说......
乔恩从皮沙发上站起身,走到许念面前,手里端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
“你就是江小姐吧,你好,我叫乔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透露一股不自信。
许念看了眼他的手,接过那杯酒,热情道:“你好。”
看到沈亦樊站在大门口,像是挡路一样的姿态,许念抿唇,缓缓走到室内坐下。
她刚想拿出手机给江允发消息,可沈奕樊一个箭步过来,把她手机拿走了。
“干什么?”
沈奕樊一脸无所谓,朝着旁边努嘴,“大家的手机都放那了,约好了,出来玩不许玩手机。”
“我只是想打个电话。”许念坚持道。
乔恩小声道:“你就让江小姐打个电话吧......”
“打住,别一口一个江小姐,户口本还没改呢。”沈奕樊笑道,“身份就是身份,轻易改不了。”
这话一出口,乔恩的脸色有些僵。
沈奕樊说完便走到江勖聪旁边,和他说着什么。
许念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男生,低声道:“江勖聪他们平时欺负你吗?”
乔恩沉默了。
许念又问道:“对了,你认不认识江家人啊?”
那男孩藏不住事,瞬间噤若寒蝉,连连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提到江家人,他这样抵触,甚至把江勖聪都忘了。
许念瞬间确定了,他就是湖边那个男生。
果然有意外惊喜!
许念忍不住微笑,“好了,现在轮到你问我问题了。”
乔恩微微抬起头,缓缓说道:“你只是江家的养女,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自信,江家人对你很好吗?”
许念看着他的眼睛,随后说:“我大哥对我好,其他人倒是一般。”
“大哥?”乔恩疑惑道,“他怎么对你好,你可以和我讲讲吗?”
许念打开了话匣子,把关于江允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个遍。
乔恩逐渐展开了肢体,眼睛直勾勾盯着许念。
“你大哥对你真好,你很幸运,我就不一样了,父母破产了,为了钱,他们卖了我。”他一口气说出一番话,十分流畅。
“......”许念没接话,若无其事地转了头。
“你不问问卖给谁了吗?”乔恩点了点她的肩膀。
许念扯出一丝笑容,“不问啊,多没礼貌。”
乔恩微微扬起眉毛,“我还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
许念笑笑,“我对私事不感兴趣,但我很好奇,你和江勖聪怎么成为朋友的?”
“在一次宴会上,是他主动找我玩的。”乔恩挠头。
许念点点头,刚想继续问,沈奕樊和江勖聪并排走到了他们面前。
“时间差不多了,赶快,把她衣服扒了。”沈奕樊冷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