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0、出征前夕 ...
-
春来秋去,寒来暑往——
岳路离蓄了两撇小胡子,铜卫么,除了看到对街上的裁缝惠娘有些仓皇外,基本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爹,娘——”一个粉团似的小女孩放开虎妞的尾巴,歪歪扭扭的朝一对身着白衣的年轻夫妇跑去。
虎妞像是很委屈的走到兰心的脚下,兰心弯腰捧着虎妞的大脑袋,“我可怜的虎妞,你终于脱离苦海了,晚上我给你炖肉补补身体!” 闻风夫妇抱起爱女同心,没空理会旁人。
“师娘!”几个少年跟着闻风夫妇出去历练一番,回来后明显的又成熟了几分。
兰心点点头,“去回家休息休息,晚上过来吃饭。”
“是!”
休息两日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早晨兰心让伙计摘掉门板,突然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兰心一惊忙要施礼,“不必了。”
半年前发生的事,岳路离并没有跟兰心说,可是兰心的面馆里每天都是南来北往的客人,很多事也不会一点都不知道。
有人说,半年前通乾国突然在两国边境滋事,皇上为了避免两国纷争,便赐了一些布匹银两息事宁人,但是通乾国好像并不满意,反而变本加厉,因此太子主战,而文崇帝主和,一时间祥和了几年的朝堂突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两个月过去了,突然就有圣旨搬下,文崇帝自称年事已高,无力操劳国事,将帝位禅让给太子,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满朝上下乱成一片,通乾更是趁机起兵,一举攻下边城的天然屏障玉峰山,更有挥师东征的迹象。
那些日子,龙塘城里的来往商客都变的脚步匆匆,茶楼酒馆都成了民间讨论政治的聚集地,虽然各个都低声细语神秘兮兮,但是又唯恐别人说了自己不知道的消息,费力的侧耳倾听,听说之间,便结成的同桌,一来二去的,又成了整个馆子里共同讨论的话题,好在说的是政治,但又都是担心自己的生意,听着也没有什么反动言论,自然也就没有官兵来抓人。
那些日子,岳路离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兰心好几晚半夜醒来,都发现身边没人,而书房却亮着灯,亦或者傍晚看岳路离在院子里乘凉,手里会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
兰心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景象,但是自她懂事以来,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连龙塘城这种以经济往来为主的地方,都贴上了征兵启示。
从那时起兰心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皇上,不应该是太上皇亲自登门。
“生意还好吗?”
“回皇——”
“老爷!”
“回老爷的话,生意还好!”
“嗯,路离每天都做些什么?”
“他每天传授武功给几个徒弟。”
文崇帝点点头,“煮碗面我尝尝。”
“是!”
不多会儿,一碗汤色澄亮,劲道爽滑的牛肉面端了上来,文崇帝拿起筷子,赶紧从身上摸出一根银针,“哎,不用!”文崇帝摆摆手,把碗拉近,大口吃起来。
吃了不过三五口,便放下筷子,兰心懂的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皇家用膳每道菜不过三口,如今太上皇老人家吃了好几口的面,若是旁人知道了,真是等于给她的面馆挂了金字招牌。
看文崇帝吃完,兰心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您要不要见见他?”
文崇帝摆摆手,“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看来我是多虑了,没想到那样脾气的他竟然真的能过着这么平淡的生活,也好,也好——老姜,我们走吧。”
兰心赶紧行礼,文崇帝挥了挥手,连送也不让送就走了。
对于谁来过,岳路离没问,兰心也没说,第二天兰心趁着晌午的空闲,去了一趟龙塘城最近的城门张榜处,仔仔细细的看了征兵的布告。
晌午,兰心在院子里把铜卫手里新泡的茶接过来,自己送进屋子,岳路离站在书案前看着地图,连兰心进来也没抬头。
兰心将茶递过去,岳路离拿起喝了又递回去,兰心放下茶碗拿起手边的扇子给岳路离扇着,岳路离愕然的抬头发现是兰心,原本紧绷着的脸才缓和了。
“扰到你了?”
“没有!”岳路离起身揽着兰心移到一旁的竹榻上。
兰心想了想,“若是你,多久能凯旋而归?”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岳路离自信满满的说,顿了一下又笑了,“许久不曾练兵了,此话也只是纸上谈兵,让别人听去怕是要笑话了。”
兰心转过身面对着岳路离,这么近的看去,岳路离棱角分明的轮廓,虽蓄起胡须,面上却依旧找不到半点岁月的痕迹,和他生活了这些年,从未听他说过曾经的辉煌,可是兰心明白,以前的种种赏赐并非凭空得来。
第二日一早,岳路离照例上山带着孩子们练功,兰心也早早起来,在门口挂了歇业的牌子,然后翻箱倒柜的整理衣物,来到龙塘之后,许多冬季的衣物都不曾上身,从新晒洗恐怕也不见的穿着舒服保暖。
龙塘南边的祁阳盛产蚕丝,因此无冬历夏,路过龙塘的西北商人都会在这里订上几身蚕丝棉的冬衣,过冬时轻薄保暖,兰心拿了银两找了最有名的天香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定制了五身冬衣和冬靴。
又去一家卖脂粉的店里,买了上好的凝脂膏,这凝脂膏并非女人所用,而是给打渔人家在冬季防止冻伤所用,想来西北很冷,虽然各种药品闻风会备齐,但是这种东西估计闻风不会准备。
刚出了店门,手臂一紧就被拉进坚硬的怀中,盛夏之时,烈日高照,鼻间涌进丝丝熟悉的汗味,不但不腻人,反而熟悉的让人踏实。
胸膛起伏的厉害,额头贴着的下巴和脸颊却有些冰凉,半晌仍不见放开束缚,余光看到街上有不少路人侧目而看,兰心挣了挣,“在大街上呢。”
岳路离管他在哪,听风见自己夫人关了铺面,在屋里折腾一番又匆匆出了家门,赶紧找来暗线跟着兰心,自己急速上山去找主子。
回到家里看到屋里的衣服一摞摞的码放着,铺面未开还写着歇业,心里不知怎么就不能规律的跳了,身上冰凉的站在院子里一时失了主张,好在听风寻了暗线知道兰心在哪,忙转告主子,还没听完岳路离已经冲出院子。
兰心的手被攥的紧紧的,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岳路离身后回了家。
“你在干什么?”岳路离将兰心拉进屋,指着屋里的衣物。
“我爱的男人不该是在国家危难当头仍无动于衷,视国家百姓陷水火于不顾的,只图自己一家安逸的人,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懂得国将不国何以为家的道理。”
“你怕我不能护你周全?”
兰心一笑,“若你都不能护我周全,我恐怕钻到地缝里也不能安全了。我虽没见过你在战场上的英姿,却也知道你是天生的战将,鏖战沙场,剿灭敌寇,驱逐犯我边境的强敌才是你的人生。这些年你为了我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过着碌碌无为的日子,我心里纵是有着多少的感激也不愿开口多说几个谢字,我知道你为我做这么多事,完全是出自本心,若是说了谢字反倒显得不能体会你的心意。可如今这个时候,若我说我成全你,岂不是对你是一种侮辱,我只是想你我夫妻多年,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该是夫妻同心,你可以为我放弃一切,我亦可以等待我的夫君为国为民征战疆场凯旋而归,你若再婆婆妈妈的,岂不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信任和期待?”
岳路离看着兰心,一只大手在兰心的脸颊上摩挲,眼中淡淡的湿意,隐忍的压抑的呼吸,不是没有思量过,不是没有挣扎过,甚至去太上皇住的行宫指责过,可是已显老态的老人,不过是一句话就叫他哑口无言。
“大敌当前,皇位难道比百姓的命更重要?大敌当前,一家之安难道比民族大义重要?若那丫头不明是非,你这几年的蛰伏真是白白的浪费了庆沅侯从小对你的教导和期望,这样的女子是值得你做了那么多事来护她爱她的吗?。”
“兰心——”
兰心抬手轻掩住岳路离的嘴,兰心虽然面上平静,其实她真怕岳路离多说几句,自己就真的舍不得放他离开,“以前你出门至多不过两三个月,身边还有不少人伺候着,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给你张罗着,也不知道都要准备些什么,你看看我买的这些,还有什么需要的?”
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会心意相通——
西边战事紧急,早在文崇帝退位之前,此战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一场近百年来最困难的边境之战,一个疏忽极有可能拱手呈出半壁江山,亦有可能国将改姓!
所以,文崇帝退位,所以,太上皇亲自微服来到龙塘,所以,岳路离要重掌兵权,文崇帝到底还是在父亲和一国之君间,做了选择!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国家的君主,岳路离再次被"舍弃",只有岳路离手里有了兵权,攘外可御敌,安内可保及陆皇室血脉,也许这是百年浩劫唯一的一条出路了。
这些天,小院里突然变得拥挤起来,这样的热闹却让人心里浮躁不安,青衣三十卫奇迹般的在两日内集合,兰心本来要帮闻风夫妇照顾女儿,可闻风早已把孩子送走了。
兰心白天给大家做饭,几个小徒弟早晨由唤生带着练功,中午便来给兰心打下手,兰心每天让自己过的紧张而充实,忙忙碌碌的不让自己有休息的时间,可是到了晚上还是无法睡的安稳,岳路离开始两天怕吵了兰心,只在书房休息,后来兰心夜里起来,给他熬粥或者热些茶点,他才知道兰心希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能和他多带些时间,这才无论多晚,都会轻手轻脚的回房躺上一会儿。
也不论多晚,只要岳路离躺下,兰心便会在他怀里找个合适的姿势安然入睡。
******
“夫人!”
“有事?”兰心看着铜卫,神情与平日不同。
许久铜卫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盒,“烦请夫人等我们走后,将这个交给对街的由姑娘。”
兰心接过来打开,是一对翡翠耳坠,“怎么不自己给她?”
“此去不知何时回来,耽误她总归不好,若是她不愿等我或者我回不来,这个就当她嫁人的贺礼吧。”
“铜卫,有时候男人可以更主动一些的。”
铜卫没多说什么,只是行了一礼,“有劳夫人!”
******
没有过多的话语告别,反而叮嘱念枫的话要更多些,念枫自从当了娘,冷淡的性子转了许多,此时临别,兰心的几番叮嘱倒叫她红了眼圈,岳路离看不过去,上前把兰心领开。
“此去可能要一年半载,也不见你对我有所嘱托。”
兰心嘟着嘴,伸手整了整岳路离的衣服,“我故意的,她可以和闻风并肩作战,我却要苦守空宅,不去惹她一番,我心里怎么舒坦呢!”
“你不让我把青衣卫留下,你自己要小心,唤生和他们这些孩子倒也可以应付,真要是有什么事,你记得拿着令牌到城外守军那里找刘裕,他会安排的,还有——”
“我都记下了,我这里你不用担心,现在你要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对敌上,尽快将通乾赶出去,早日凯旋归来!”
岳路离心里极酸,知道兰心明明心里难受,却还在哄他安心,此时空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言说,两个人不说话十指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少爷,该出发了!”铜卫走过来轻声的说。
兰心手一抖,急急的说,“你给我记住了,我不要我男人是什么大英雄,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一根头发也不许少。”
“我会的,一定会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你答应我,等你再见到我,所有的事都要听我的,我说东你不可以往西,我说前进你不可以后退,我说让你唱戏,你不可以吟诗!”
“好的,我答应你,全都答应你!等我回来!”
“好!”
岳路离不再耽搁,转身翻身上马,高喝一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