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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丹霞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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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门弟子要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灵植园杂役们麻木的生活里激起了一圈微澜。
羡慕、嫉妒、跃跃欲试,种种情绪在低矮的杂役房舍里发酵。苏澈却愈发沉默,只是更细致地侍弄他那片清心草,并在无人注意时,借着系统偶尔闪烁的提示,留意着田垄间更细微的变化——土壤里几乎难以察觉的灵气流向,清晨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所含杂质的差异,甚至某些特定昆虫留下的、预示着不同天气的痕迹。
这些信息碎片毫无章法,系统也无法给出明确解释,苏澈只能凭直觉将它们拼凑、记忆。他隐约觉得,这个世界运转的底层,似乎存在着某种隐性的、庞大的“数据流”,而他这个故障的系统,就像接触不良的探头,只能捕捉到零星的电火花。
初五,天刚蒙蒙亮。
苏澈和另外四名被选中的杂役,已等在灵植园入口处。除了他,另外四人都是在此干了至少两年的“老人”,此刻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期待。
辰时刚到,一道淡青色的流光自远处主峰方向掠来,轻盈地落在园前空地上。光芒散去,现出两名修士。
当先一人是位女修,看起来二十出头,身着内门弟子统一的月白色法袍,袖口与衣襟处以银线绣着流云丹鼎纹样,气质清冷。她容貌姣好,但眉宇间带着一抹不易亲近的疏淡,目光扫过几名杂役,如同检视物品,毫无波澜。
【检测到修士:沈绮(上清宗内门弟子,丹霞峰,筑基初期)。状态:正常。灵力波动属性:温和,偏木系。注意:神识强度高于同阶平均水平。】
系统给出了比平时详细一些的标注。
落后女修半步的,是个看起来更年轻些的男弟子,同样穿着月白法袍,脸上带着几分初出茅庐的跃跃欲试,目光在几个杂役身上转了转,尤其在其中一个容貌清秀的女杂役身上多停了一瞬。
【检测到修士:周通(上清宗内门弟子,丹霞峰,炼气后期)。状态:正常。灵力波动:略浮躁。】
“赵管事。”那名叫沈绮的女修对迎上来的赵管事微微颔首,声音也如她的气质一般,清冷平直,“此番需收取三年期以上的清心草一百五十株,品相需得中上。另外,还需五名杂役随我们返回丹霞峰药庐,协助处理一批新到的‘雾松苓’,为期三日。人可齐了?”
“齐了齐了,沈师姐放心,都是园里最得力、手脚最干净的小子丫头。”赵管事脸上堆着笑,指着苏澈五人。
沈绮目光再次掠过五人,在苏澈身上略微停顿。这个少年看起来最是年少,衣衫也最旧,但站姿沉稳,眼神清亮,不像旁边几人那样要么畏缩要么过于急切。她没说什么,只对周通道:“周师弟,你带他们去采收清心草,仔细些,莫伤了根须药性。我在此与赵管事核对其余账目。”
“是,沈师姐。”周通应下,招呼苏澈五人,“跟我来。”
采收清心草有固定手法,需用特制的玉刀,沿根部三寸下刀,迅速切断,再以蕴含微弱木系灵力的手法封住切口,防止灵气流失。周通演示了一遍,便让五人分头行动,自己则背着手在田垄间踱步监督,时不时出声指点或呵斥。
苏澈学的很快。他集中精神时,系统会在他视线中,于清心草的茎秆上标记出一个极其细微的、泛着淡淡绿光的“最佳下刀点”和一条“灵力流转线”,他只需依样操作即可。他采下的清心草,切口平整,封灵手法虽因没有灵力而效果甚微,但动作精准流畅,几乎是最快完成自己那份定额的。
周通踱到他身边,拿起一株他采下的清心草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手法倒是利落,跟谁学的?”
苏澈低头:“自己胡乱摸索,让仙师见笑了。”
周通“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去看别人了。但苏澈能感觉到,对方多看了自己两眼。
一百五十株清心草很快收齐,封装进特制的玉匣。沈绮检查无误,便祭出一艘巴掌大小、通体碧绿的柳叶状飞舟。飞舟见风即长,化作三丈长短,悬浮离地尺许。
“上去。”沈绮简短命令。
苏澈五人何曾见过这等仙家法器,又是紧张又是新奇。在周通的催促下,才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飞舟内部比看起来宽敞,设有简易的固定座位。
沈绮立于舟首,手掐法诀。碧绿飞舟微微一震,随即化作一道流光,腾空而起,迅速没入云雾之中。
耳边风声呼啸,脚下山河飞速后退。初次飞行的新奇感很快被高速带来的不适取代,除了苏澈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其他四名杂役早已脸色发白,紧紧抓住身下的座椅。
约莫一炷香后,飞舟开始减速,穿过一层若有若无、带着淡淡药香的光幕,缓缓降落在另一处山峰的平地上。
丹霞峰。
与灵植园所在后山的偏僻清冷不同,丹霞峰人气旺盛许多。放眼望去,峰上建筑错落,多为白墙青瓦,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各种药草气味,有的清苦,有的甜腻,有的辛辣。不少穿着月白或浅青服饰的弟子往来穿梭,或捧着玉盒,或提着药篮,神色匆匆。
沈绮收了飞舟,对周通道:“带他们去西厢药庐,交给林师兄安排。我去向师尊复命。”说罢,径直朝峰顶一座更为恢弘的殿宇走去。
周通领着苏澈五人,沿着青石小径,走向山峰西侧一片较为僻静的区域。这里的药庐更大,更规整,但药味也更浓,甚至有些刺鼻。
药庐门口,一个穿着月白袍、袖口沾着些褐色药渍、看起来三十许岁的男修正埋头整理着一筐晒干的红色草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但透着疲惫的脸。
“林师兄,”周通上前行礼,“沈师姐让我带人过来,帮忙处理雾松苓。”
林师兄直起身,捶了捶后腰,目光在苏澈五人身上扫过,尤其在苏澈那身破旧灰衣上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露出一个算是和气的笑容:“有劳周师弟了。就是他们五个?行,交给我吧。”
周通交代完毕,便自行离去了。
林师兄领着五人进了药庐。里面空间颇大,靠墙是一排排高大的药柜,中间是数张宽大的石制长桌,上面摆放着各种药碾、玉杵、铜刀、银筛等器具,地面角落还堆着些新鲜的、带着泥土的药材。空气闷热,混杂着几十上百种药材的气味,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雾松苓在那边,”林师兄指着墙角几个半人高的大竹筐,里面堆满了沾着湿润泥土和苔藓的、颜色灰白、形似松塔但个头小很多的块状物,“这东西娇贵,离土超过六个时辰,药性就开始流失。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它外面这层带着泥土苔藓的硬壳剥掉,取出里面乳白色、质地酥松的部分,记住,动作要轻,不能伤到内里的‘苓心’,剥出来的废料和有用的苓肉分开放。剥好的苓肉,放到那边的玉盘里,铺开,不能堆叠。”
他拿起一个雾松苓,示范了一遍。过程并不复杂,但确实需要耐心和巧劲,用力稍大,就可能捏碎里面脆弱的苓肉,或者伤及核心那一点点淡黄色的“苓心”。
“今日就先处理这些。仔细着点,这可是炼制‘清蕴丹’的主材之一,损毁了,你们可赔不起。”林师兄交代完,便走到药庐另一头,自顾自处理起其他药材,不再理会他们。
五人各自找了位置,开始埋头干活。
雾松苓的外壳坚硬粗糙,带着湿滑的苔藓和泥土,剥起来颇为费力。更需要集中精神,感知手下那酥松苓肉的脆弱程度。另外四人开始还小心翼翼,但时间一长,枯燥和疲惫涌上,动作难免变形。不久,就接连传来轻微的“噗嗤”声,那是苓肉被不慎捏碎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懊恼惊呼。
苏澈却异常稳定。他的手指看似寻常,但当指尖接触到雾松苓外壳时,系统那半透明的界面,会在他视野中,将整个雾松苓以一种近乎透视的淡蓝色轮廓勾勒出来。外壳的纹理走向、苓肉的脆弱区域、那一点“苓心”的精确位置,都以细微的光标标示。他甚至能“看”到苓肉内部,那些代表着药性精华的、极其微弱的浅绿色光点流动。
这并非真实的视觉,更像是一种直接投射在意识中的“数据建模”。
他剥开外壳的动作精准而流畅,每一次下刀(用的是特制的钝头竹刀)都避开关键的药性脉络,剥离的苓肉完整饱满,几乎看不到破损。他的速度开始并不快,但极其稳定,出错率近乎为零。
药庐另一头,正在称量一份“赤炎花粉”的林师兄,动作微微一顿。他看似专心,实则一直分出一缕神识,留意着这几个新来杂役的表现。雾松苓处理是基础活,却也最能看出一个人的耐心、细致,以及对药材的“手感”。
那个最年轻的灰衣小子……有点意思。
不仅是因为他几乎没弄坏一个,更因为他的动作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恰到好处”。这不是熟练工那种程式化的流畅,而更像是对手中药材的每一丝特性都了如指掌。
“莫非……是某种未被发现的、对草木感知敏锐的体质?”林师兄心中暗忖。修真界无奇不有,有些人天生对特定属性的灵气或物质敏感,虽不一定资质绝顶,但在特定领域往往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时间在枯燥的剥离中流逝。另外四人面前,或多或少堆起了一些破损的苓肉碎屑,而苏澈面前的玉盘里,剥好的完整苓肉已堆起一个小丘,品相明显高出一截。
日头西斜,林师兄走过来检查成果。他先看了看其他四人的,略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当看到苏澈面前那盘苓肉时,他眼中讶色更浓,甚至拿起几块仔细看了看。
“你叫什么名字?”林师兄问。
“回仙师,弟子苏澈。”
“以前接触过药材处理?”
苏澈摇头:“未曾。只是在灵植园侍弄过清心草。”
林师兄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道:“做的不错。今日就到这儿,你们先去杂役房休息,明日辰时再来。”
丹霞峰给临时杂役安排的住处,比后山灵植园的还要简陋,是大通铺。但至少干净,而且提供的饭食里,竟隐约含着一丝微弱的灵气,远非普通杂役伙食可比。
苏澈默默吃完,躺在坚硬的铺板上,听着其他几人兴奋又疲惫地低声谈论今日见闻——内门的气派,沈师姐的冷艳,周师兄的随和,林师兄的严肃,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珍奇药材。
他没有参与讨论,而是闭着眼,在脑中复盘今日所见。
丹霞峰的“数据流”明显比灵植园密集、复杂得多。不仅仅是灵气,还有各种药材散发出的、性质各异的“药气”,弟子们修炼或处理药材时逸散的灵力波纹,甚至那些法阵、器具隐隐散发的能量场……所有这些,交织成一个庞大而嘈杂的“信息场”。他的残破系统被动地接收着,时不时在他意识边缘闪现出一些无法理解的碎片。
【检测到高浓度木系、水系复合灵气节点(疑似炼丹室)。】
【警告:左前方三丈,空气中有微量‘蚀心花粉’残留,长期接触可能导致精神涣散。建议规避。】
【右侧药柜第三排第七格,内部药材‘地根藤’活性正在异常流失。】
这些提示杂乱无章,有些有用(比如让他下意识避开了那片空气区域),有些则莫名其妙。系统似乎试图分析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受限于严重的损坏和能量不足,只能给出零星的、浅层的观测结果。
而最让苏澈在意的,是今日接近傍晚时,药庐外传来的一阵短暂骚动。似乎是有其他峰的弟子前来送什么东西,与丹霞峰值守弟子发生了些许口角。当时苏澈正捧着一盘剥好的苓肉去指定位置放置,恰好从窗边经过。
匆匆一瞥间,他看到一个穿着玄色镶暗红边服饰、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弟子侧影。那人并未参与争执,只是静静立于不远处,侧脸线条冷硬,似乎在等待。但就在那一瞬,苏澈视野中,系统的整个界面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并非警告的红光,而是一种混乱的、扭曲的彩色噪点,持续了不到半秒。
与此同时,一行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文字,像是受到强烈干扰的通讯,强行挤入他的意识:
【……检测到……高阶……关联协议波动……错误……源……无法锁定……威胁评估……***……】
等他再定睛看去,那玄衣弟子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争执也很快平息。
高阶关联协议波动?源?威胁评估?
那是什么意思?和那个玄衣弟子有关?
苏澈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只有同屋杂役轻微的鼾声。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丹霞峰,或许不仅仅是一个获取信息的跳板。那个惊鸿一瞥的玄衣弟子,那瞬间系统的异常反应……像是平静水面下,偶然瞥见的巨大阴影的一角。
他需要更小心,也需要更主动。
第二天,苏澈依旧保持着稳定高效的剥苓速度,同时开始更细致地观察药庐的环境,留意进出的弟子,尤其是他们的服饰、对话片段、以及系统偶尔弹出的、关于他们灵力波动或状态的简略标注。
他发现,丹霞峰弟子大多灵力属性偏木、火、水,与炼丹所需相合。那位林师兄,看似平凡,但系统标注他的“神识操控精度”为“良好”,在处理几样需要精细控火的药材时,手法确实老道。
中午休息时,苏澈借口询问一处水缸的位置(系统提示那缸水曾浸泡过某种阴性药材,不适合用于清洗接触雾松苓的工具),与一个看起来面相敦厚、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的丹霞峰外门弟子搭上了话。
那弟子见苏澈问的认真,便多说了几句,提到那水是前几日浸泡“寒霜叶”的,确实不能乱用。一来二去,苏澈顺势问起昨日那阵小骚动。
“哦,你说那个啊,”外门弟子不以为意,“是天剑峰的人来送一批‘庚金石’,那是炼器峰定制的,不知怎么送到我们丹霞峰来了。值守的刘师弟没核对清楚,就收了,后来炼器峰的人来取才发现不对,两边差点吵起来。天剑峰那个送东西的师兄倒是没说什么,核实清楚就走了。”
天剑峰?苏澈记下这个名字。上清宗主修剑道的一脉。
“那位天剑峰的师兄,看起来气度不凡。”苏澈状若无意地感叹。
“那是,能进天剑峰内门的,都是剑道天才。”外门弟子语气里带着羡慕,“听说那位谢临渊谢师兄,更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不该多嘴议论内门精英,尤其是那位名声极大的谢师兄,忙打了个哈哈,“反正都是咱们仰望的人物。行了,你快去忙吧,我也得干活了。”
谢临渊。
苏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系统异常是因为他吗?那个所谓的“高阶关联协议波动”?
线索太少,无法确定。但这个名字,和他身上可能存在的、能引起系统剧烈反应的特质,被苏澈深深记在了心底。
第三天是最后一日。下午,所有的雾松苓处理完毕。林师兄清点验收,对苏澈处理的那部分格外满意,甚至额外多给了他两块下品灵石作为奖励。
“你手稳,心细,有点天赋。”林师兄难得露出笑容,“以后若还想来丹霞峰做些杂活,可以找赵管事递个话。当然,若能引气入体,通过考核进入外门,才是正途。”
“多谢林师兄指点。”苏澈恭敬接过灵石。这是额外的收获,也意味着他初步得到了丹霞峰一点微不足道的认可。
傍晚,沈绮再次出现,用飞舟将他们五人送回了灵植园。离开丹霞峰那层光幕时,苏澈回头望去,峰峦在暮色中显得神秘而遥远。
这三天,像短暂地揭开了这个世界厚重幕布的一角。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更复杂的规则,也触碰到了更深的谜团。
返回灵植园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苏澈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完成杂役工作。他开始有意识地利用系统那可怜的观测能力,记录灵植园里更细微的生态变化,甚至尝试按照系统偶尔闪现的、关于灵气吐纳的残缺图示,在夜深人静时,进行极其笨拙的呼吸调整。
效果微乎其微,他依然无法感知和引动所谓的“灵气”。但他对身体的控制,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敏感度,却在缓慢提升。
那两块额外的下品灵石,他没有用来改善伙食或添置衣物,而是小心翼翼地藏好。或许将来,能换取一些基础的信息,或者别的什么。
赵管事对他似乎也更和颜悦色了一些,偶尔会让他去处理一些稍微需要点技巧的活计,比如调配特定比例的浇灌灵液。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
苏澈正在田垄间清除杂草,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他抬起头,只见几个杂役连滚爬爬地从另一片负责更高阶灵植“玉髓枝”的区域跑出来,脸上带着惊恐。
“怎么了?”苏澈拉住一个相熟的杂役问。
那杂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死……死了!张瘸子死了!在玉髓枝那边……样子好吓人!”
苏澈心头一凛。张瘸子是灵植园另一个老杂役,腿脚不便,负责一片偏僻的玉髓枝。他立刻放下工具,朝那边跑去。
玉髓枝种植区被简单的篱笆围着,此刻已有几个杂役和一名闻讯赶来的低阶执事弟子守在篱笆外,不敢进去。苏澈挤到前面,透过篱笆缝隙望去。
只见一片低矮的、散发着莹润白玉光泽的玉髓枝丛中,仰面躺着一人,正是张瘸子。他双目圆瞪,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和痛苦,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诡异的是,他的皮肤表面,尤其是暴露在外的脸部和手部,竟浮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如同玉髓枝般的灰白色泽,皮下的血管隐隐凸起,也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石质般的质感。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常能量残留!属性:混合(土系异变/阴蚀)。目标生命体征已消失。残留能量具有高度污染性及未知扩散性。建议:立即隔离该区域,并由高阶修士进行净化处理。】
系统的警告前所未有的急促,猩红的文字几乎占满了苏澈的视线。
混合能量?土系异变?阴蚀?污染性?
苏澈不懂这些术语的具体含义,但“污染性”、“扩散性”几个字,让他寒毛直竖。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那名低阶执事弟子显然也吓坏了,一边让人快去请赵管事和更高级的执事,一边结结巴巴地试图用灵力撑起一个简单的屏障,阻止其他人靠近。
苏澈退到人群边缘,心脏怦怦直跳。张瘸子是怎么死的?玉髓枝丛里有什么?那种诡异的灰白色能量是什么?
他看向那片玉髓枝。在系统的辅助视野中,他能看到以张瘸子尸体为中心,弥漫着一层稀薄的、不断扭曲波动的暗灰色“雾气”,正极其缓慢地向四周渗透,所过之处,地上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生机,变得枯黄脆硬。
这不是普通的意外或疾病。
这更像是一种……侵蚀。来自这个世界黑暗面的、致命的侵蚀。
赵管事很快赶到,脸色铁青。随后,一名穿着内门执事服饰、修为明显更高的修士也御剑而来。那修士查看过后,神情凝重,立刻下令彻底封锁那片区域,所有今日靠近过玉髓枝区的杂役都要集中接受检查和询问,并迅速将情况上报。
灵植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恐惧在杂役们之间无声蔓延。张瘸子死状诡异,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苏澈也被集中询问,他如实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况,但隐去了系统警告的细节。询问的执事并未多问,只是记录在案。
深夜,躺在冰冷的铺板上,苏澈久久无法入睡。张瘸子僵硬的灰白面孔,那弥漫的暗灰色雾气,系统急促的警告,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
这个世界,美丽的仙山云海之下,不仅隐藏着复杂的规则和未知的谜团,更潜伏着足以瞬间夺走性命的、冰冷而诡异的危险。
丹霞峰的见闻,让他看到了“上面”的世界。而张瘸子的死,则让他窥见了这个世界的“下面”。
他必须更快地弄清楚系统的真相,找到修复的方法,获得力量。否则,别说回家,他可能连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活下去,都成问题。
窗外,月色清冷。苏澈握紧了藏在身下那两块冰凉的灵石,眼中最后一丝茫然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清醒和坚定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