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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病床上的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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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第二卷·暗流同盟
第十八章:病床上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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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病房里的晨光
楚离住院的第七天,晨光在六点十七分准时爬进病房。
夏燃已经习惯了医院的时间。她睁开眼睛时,护士刚好推着换药车经过走廊,车轮滚过地砖的声响规律而单调。她侧过头,看向病床——楚离还在睡,侧躺着,背对着她,呼吸轻而均匀。
小心地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夏燃走到窗边,把百叶窗再拉开一些,让晨光更均匀地洒进来,然后去卫生间打水。
温水,软毛巾,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毛巾一角轻轻擦拭楚离的脸——额角、鼻梁、脸颊,避开还未完全愈合的烫伤处。楚离在睡梦中微微皱眉,但没醒。夏燃继续,擦到脖颈时,看见病号服领口下隐约露出的绷带边缘。
后背的伤口昨天刚换了药,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但会留疤。
“肯定会留疤的。”楚离当时平静地说,“火烧过的木头,就算长出新皮,纹理也不一样了。”
夏燃没接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现在,她继续擦拭楚离露在外面的手臂。那些细小的擦伤已经结痂,深色的斑点散布在冷白皮肤上,像星图。夏燃的指尖虚虚抚过那些伤疤,喉咙发紧。
九点,护士来换药。
楚离坐起身,背对护士,解开病号服上衣。夏燃站在床边,看着那一层层绷带被揭开,露出下面已经开始愈合但依然狰狞的伤口——烫伤的水泡已经瘪下去,留下暗红色的新生皮肤;木刺造成的创口缝合线还在,像几条扭曲的蜈蚣。
护士动作专业地消毒、上药、重新包扎。楚离全程没出声,只是咬住了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床单。夏燃走过去,握住她那只手。
“疼就掐我。”夏燃低声说。
楚离摇头,反而松开了力道,反手握住她。
护士包扎完,看了看她们交握的手,笑着说:“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这话说得无心。夏燃却感觉到楚离的手微微一僵。
“不是姐妹。”夏燃开口,声音平静。
护士愣了一下。
楚离在这时抬起眼,看向护士,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里清澈坦然:
“是爱人。”
三个字,轻而清晰。
护士张了张嘴,眼神从惊讶到恍然,最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更好。能这样互相照顾的感情,多珍贵。”
她推着车离开,病房门轻轻合上。
安静重新降临。
夏燃看着楚离,楚离也看着她。然后两人同时笑了——不是大笑,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温暖的微笑。
“你说了。”夏燃说。
“嗯。”楚离点头,“不想再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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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噩梦与童谣
夜里十一点,楚离开始做噩梦。
夏燃原本在陪护床上浅眠,被压抑的呜咽声惊醒。她起身走到病床边,看见楚离在睡梦中浑身发抖,额头渗出冷汗,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喊什么。
“楚离?”夏燃轻拍她的脸,“楚离,醒醒。”
楚离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里扩散,眼神空洞,像是还没从梦境里挣脱。她盯着天花板,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做噩梦了。”夏燃坐下,握住她的手,“梦见什么了?”
“……火。”楚离哑声说,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还有……你冲进去的背影。我拉不住你,只能看着你消失在火里……”
夏燃的心狠狠一揪。
她躺下来,侧身挤进病床——单人床很窄,两人必须紧紧相贴。夏燃从背后抱住楚离,手臂环过她的腰,掌心贴在她心口,感受那里急促的心跳。
“我在这里。”夏燃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没进去,你拉住了我,记得吗?”
楚离没说话,只是更紧地往后靠进她怀里。
夏燃开始哼歌。不是流行曲,是一首很老的童谣,调子简单,词也简单,是她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时唱的。她唱得其实不太好,有几个音明显跑调。
黑暗中,楚离突然开口:“你唱跑调了。”
声音还带着噩梦后的微颤,但已经平静下来。
夏燃停住,下巴抵在她肩窝:“……病人还挑三拣四。”
“只挑你。”楚离说,转过身,在黑暗里面对她。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勉强照亮彼此的脸。夏燃看见楚离眼睛里的水光,看见她微微发红的鼻尖,看见她努力想扯出笑容却失败的嘴角。
她凑过去,吻了吻楚离的眼皮。
“那以后只给你唱。”夏燃说,“跑调也唱,吵死你。”
楚离终于笑了,很轻的笑,肩膀轻轻颤动。她伸手抱住夏燃的脖子,把脸埋进她颈窝。
“夏燃。”她闷声说。
“嗯?”
“谢谢你在这里。”
夏燃收紧手臂,没说话。
她想起很多年前,妹妹夏淼做噩梦时,也会这样钻进她怀里,说“姐姐我怕”。那时候她会拍着妹妹的背,说“不怕不怕,姐姐在”。
现在,怀里的人是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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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消毒水中的吻
傍晚,护士来换最后一次药。
楚离背上的伤口已经不用包扎了,只需要涂一层药膏,等新皮慢慢长好。护士涂药时,夏燃站在旁边,看着那片伤痕累累的皮肤——暗红色的新生组织,边缘发白,像一幅抽象的地图。
“恢复得很好。”护士说,“但疤痕肯定会留下的。可以考虑以后做激光修复——”
“不用。”楚离平静地说,“留着吧。”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收拾东西离开。
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人。
夏燃走到窗边,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渐暗的天色。然后她走回床边,俯身,轻轻吻了吻楚离后背那片伤痕的中心。
嘴唇触碰到新生皮肤的瞬间,楚离的身体轻轻一颤。
“疼吗?”夏燃低声问。
“不疼。”楚离说,“痒。”
夏燃继续吻,从伤痕中心慢慢向外,像在亲吻一片受过伤的土地,像在用唇舌确认每一道疤痕的存在。楚离背脊紧绷,手指抓住床单,呼吸渐渐急促。
最后,夏燃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
“我们要活到能戴真戒指那天。”楚离重复早上的话,声音有些哑。
“不止。”夏燃说,手臂收紧,“要活到头发白了,我还在给你唱跑调的童谣。”
楚离笑了,转过身,面对面看着她。
“那我得买副好耳塞。”她说。
然后她吻上来。
在消毒水的气味里,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在背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的时刻——她们接吻,温柔而绵长,像在用这种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确认那个关于“一起活到老”的承诺。
窗外,夜色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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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母亲来访
楚离住院的第十天,周蕙兰来了。
夏燃刚出去买午饭,回来时在病房门口看见了那个中年女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素雅的米色外套,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正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阿姨。”夏燃轻声唤。
周蕙兰转过身,看见她,眼神复杂地打量了几秒,然后微微点头:“夏燃是吧?我听小离提过你。”
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两人一起走进病房。楚离原本靠在床头看书,看见母亲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坐直身体:“妈,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我不能来看看?”周蕙兰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炖了鸡汤,你小时候最爱喝的。”
她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夏燃识趣地退到角落,但周蕙兰却叫住她:“夏燃也喝点吧,我带了两个碗。”
三人围坐在病床边的小桌旁,安静地喝汤。气氛有些微妙,谁都没说话,只有勺子碰碗的轻响。
喝完汤,周蕙兰收拾碗筷时,目光落在楚离左手无名指上——那个易拉罐拉环还戴着,在日光灯下泛着微光。
她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楚离,又看向夏燃。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沉默了很久。
“小离。”周蕙兰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你快乐吗?”
楚离放下勺子,直视母亲的眼睛。
“很快乐。”她说,每个字都清晰,“妈,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周蕙兰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别过脸,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再转回来时,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那就好。”她说,“妈妈以前错了,总想让你按我的方式活……现在只希望你快乐。真的,只要快乐就好。”
她站起身,拿起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过头,看向夏燃。
“夏燃。”周蕙兰说。
夏燃站起身:“阿姨。”
“谢谢你照顾她。”周蕙兰说得很慢,很郑重,“以后……也请你继续照顾她。”
夏燃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
“我会的。”她直视周蕙兰的眼睛,一字一顿,“阿姨,我会一直照顾她。用我的生命保证。”
周蕙兰看了她几秒,然后点点头,推门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楚离靠在床头,看着门口的方向,眼泪无声地滑落。夏燃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你妈……接受了。”夏燃轻声说。
“嗯。”楚离点头,把脸埋进夏燃掌心,“她接受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那些光斑跳跃着,像在跳舞,像在庆祝,像在为这份来之不易的接纳而欢喜。
夏燃低头,吻了吻楚离的头发。
她想,也许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也许那些偏见、阻碍、伤害,真的可以被爱和勇气一点点推开。
也许她们,真的能一起活到头发白了的那天。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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