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古寻论

5、初入职场—下

　　“夜景如何？”
　　一道清润的男声突兀响起，切断了她的思绪。
　　梁清许本能回头，握着水杯的手下意识的收紧，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眉目朗阔，眸光如墨点漆，深邃却透着难得的清亮。
　　是嘉悦的总经理——季凌苍。
　　身居高位，经历职场沉浮，他居然还能拥有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
　　梁清许连忙收敛神色，转身面向他，语气恭敬：“季总！”
　　“还没下班？”季凌苍目光掠过窗外，语气温和，“新人这么拼，是想给我们这些‘老人’施加压力啊？”
　　梁清许垂眸浅笑，措辞恭谨又不失分寸：“上行下效，季总您是标杆，我们晚辈自然要跟着学习。”
　　季凌苍低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小梁，听说你天天加班，是不是也太拼了点？”
　　梁清许心头微震，入职以来，她与他不过匆匆见过一面，他竟记得她的姓氏？
　　季凌苍年仅二十九，便执掌嘉悦，是集团最年轻的总经理。平日清贵疏离，公司内部对他的评价都是精明练达，严谨冷静。
　　此刻这般温和，倒让她有些意外。
　　她定了定神，笑着回应：“让季总见笑了，刚入职场，多有不懂之处，只能花时间补，黑发不知勤学早，如今只能加倍赶路了。”
　　“我可不提倡加班文化。”季凌苍语气轻缓：“年轻人该拼搏，但是也要懂得劳逸结合。你刚毕业，神经别崩得太紧了，偶尔也需要放松，太拼了，反而让别人没活路。”
　　言外之意是她太卷引起他人不满了？还是暗示她工作效率低，只会耗时间？
　　梁清许心头咯噔一下，脑子迅速转动，却猜不透季凌苍的意思，只能迅速敛神，“是我本末倒置了，以后一定注意，感谢季总提点。”
　　“有冲劲是好事，蛮干不如巧干。”季凌苍眉眼微弯，似乎看透她的小心思，“职场不是单打独斗，学会借力才能走得远。”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又说：“不早了，一起走吧！”
　　梁清许来不及细品他话里的深意，回到工位快速收拾好东西，跟着季凌苍一起进了电梯，她按了1楼，回头问：“季总，您到负一吗？”
　　“我到负二楼。”季凌苍嗓音清润，带着几分打趣，“你来公司这么久，连公司高层的停车区域都不知道，没做功课？”
　　梁清许按亮B2的显示灯，笑道：“季总，员工手册上注明不能打探个人隐私，我可不敢违规。”
　　季凌苍话头一转，“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学妹。”
　　梁清许被这话砸的一愣，眼里闪动惊醒，“您也是汉大毕业的？”
　　季凌苍笑着打趣，“是啊，小学妹。”
　　一句学妹摒除工作职称，瞬间拉近了身份的鸿沟，梁清许霎时感觉眼前的人亲切了许多，“学长，您是一毕业就到京城了吗？”
　　季凌苍淡笑：“和你一样！小学妹，别一口一个您的，我还没老到被尊称的地步。”
　　梁清许忙不迭的点头，从善如流：“好啊，学长别嫌我冒犯无礼呀。”
　　电梯到一楼了，梁清许和季凌苍说了再见，等到电梯合上，才转身离开公司大楼。
　　路上，梁清许回想季凌苍今晚的话，只觉太耐人寻味了。
　　她不天真，自然明白，被高层注意到的加班，未必是因为努力，更可能是因为存在感太强，甚至可能引起了非议。
　　这段时间，她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只想尽快提升业务能力，反而忽略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
　　季凌苍玩笑说她没做好功课，是否暗指她没有融入公司集体？
　　不管如何，他大发善心的点拨，着实让她受宠若惊。

　　周六，梁清许难得歇在家，被陈静可和李曦拽着出门逛街。
　　路上两人不停唠叨：“一天到晚两点一线，今天一定要带她去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逛最贵的商场，吹最贵的免费空调。”
　　夏天的风像一股的热浪，吹得人身上沉闷又粘稠。
　　陈静可耐不住暑气，三人直奔商场而去，刚跨进去，冷气裹着香氛味扑面过来，让人瞬间浑身清爽。
　　逛到三楼女装区，李曦手指划过衣架，抱怨道：“你是不知道我那上司，对我们着装要求高的离谱，也不掂量掂量我们的收入够不够支撑这种精致。现在倒好，差些的衣料穿在身上都觉得硌，难怪说由奢入俭难！”
　　梁清许笑着说：“你穿正装好看，自带高级白领的气场，撑得住。”
　　李曦回头端量她，眼底闪过八卦的光芒：“清许，你长得好看身材窈窕，公司里就没人追你？”
　　梁清许指尖顿了顿，淡笑道：“我们公司只有竞争关系，没什么男女之分。”
　　陈静可捧着一杯冰果茶，听到这里来了兴致，凑过来追问：“对啊，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谈过。”梁清许坦然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陈静可立马追问：“八卦一下，前男友怎么样？”
　　“前男友都是过去式了，你想八卦什么？”梁清许无奈道。
　　陈静可喝了口果茶，挑眉打趣：“我还以为你被前男友透了心，封心锁爱，才一门心思搞事业呢！”
　　“哪有那么夸张。”梁清许失笑，“我刚来京城什么都不懂，不拼命工作担心实习期过不了，最后被遣返回去。”
　　李曦皱着鼻子嗔她：“你才上班一个多月，天天熬到半夜，也不收拾自己，好好的青春美少女，熬成啥样了？”
　　说着，她从一架上拎起一套浅青色职业装塞到她手里，“这套适合你，女人不管是做什么，都要从里到外的精致，不然岂不是在蹉跎岁月？”
　　梁清许哭笑不得，“刚才还说你们老板不体察民情，现在倒用这套歪理说服我了？”
　　“试试先，又不花钱，看看喜不喜欢！”李曦不有分说，和陈静可一起推着她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梁清许抱着衣服无奈摇头，翻到吊牌看了眼，价格不算很高，但一套下来也快赶上她小半个月工资。
　　抬眼，望向镜子里素面朝天的女孩，T恤牛仔裤白球鞋，长发随意的扎着马尾，还带着几分未脱的学生气。
　　忽然想起，那天在酒店电梯偶遇沈其言时，穿的也是这一身。
　　换好衣服推开门，陈静可早等在门口，见她出来，立即瞪圆眼睛，夸张的围着她转了一圈，“哎呀，我的天啦，这是谁家大美女？果然人靠衣装，这套也太衬你了！”
　　李曦朝她竖大拇指：“这气质，往那一站，绝对的颜值担当。”
　　梁清许抿唇微笑，凑近两人，低声说：“我觉得价格不合适。”
　　“你上班这么久了，也该换换风格了。”李曦了然，劝道：“这家店性价比还算可以，别家店的我都不敢给你推荐。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第一眼印象往往决定机会，能力再强，也得让人愿意给你展示的机会。以后需要应酬客户，总用的到。”
　　陈静可连忙附和：“我们帮你多选几套，你慢慢试，挑你喜欢又合适的。”
　　梁清许听劝，笑着点头：“你俩是前辈，听人劝吃饱饭！”
　　她一边试衣服，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存款，尚且能承受。最终，选了两套心仪的。
　　三人又逛到彩妆区，挑挑拣拣买了些基础化妆品，才满载而归。
　　刚走到商场出口，迎面走来一群穿着正装的人，簇拥着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气质矜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节奏清脆，气场全开。
　　“哇，是孟语！”李曦低呼一声，激动拉住梁清许的胳膊。
　　梁清许有些茫然，“你认识她？”
　　陈静可笑出声，“你真是上班上傻了，人家是演员明星！”
　　梁清许望着那群人远去，忽然问：“她就这样来逛街，不怕被认出来？”
　　“她不算太红，粉丝追的不紧。”李曦一脸欣赏，“我还挺喜欢她的，浓颜系大美人，辨识度高。”
　　陈静可转头问：“清许，你平时除了工作学习，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三人跟在孟语一行人后走出商场，梁清许坦诚道：“我的确没什么兴趣爱好，是不是显得很无趣？”
　　“那有什么关系。”李曦拍了拍她的肩，和陈静可对视一眼，眼底藏着默契，“以后我们带你玩，慢慢培养。”
　　她们早就察觉到，梁清许很少提家人朋友，偶尔两人和家人视频时，她总会默默回房间避开。
　　陈静可试探着问：“放长假你回不回家？我们计划出去玩，要不要一起？”
　　梁清许心里猛地一紧，视线下意识扫到街边。恰巧看到孟语上了一辆车，后车门打开的瞬间，似乎瞥见车内模糊的人影，她却只是淡淡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转头对两人浅笑，“我是外婆带大的，如今没别的家人了。”
　　李曦和陈静可瞬间沉默，气氛陡然凝滞。
　　梁清许依旧笑得坦然，主动打岔：“我做菜的手艺是外婆教的，今晚回去露一手，让你们尝尝正宗的家常菜。”
　　陈静可立即多云转晴：“太好了，我早就馋你做的菜了，上次吃过之后念念不忘啊！”
　　李曦故作生气道：“好啊陈可可，我做菜给你吃你推三阻四，清许做菜你就念念不忘！”
　　陈静可耸肩，“你做的黑暗料理，我吃了差点食物中毒……”
　　三人说说笑笑，朝着地铁站方向走去。

　　车内，孟语靠在沈其言肩上，声音懒懒的抱怨：“好累！”
　　“穿这么高的鞋子逛街，能不累吗？”沈其言漫不经心的回应：“下次别这么辛苦，喜欢直接让人送到家。”
　　孟语抬头看他，见他视线绕过自己流连在窗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没看到特别的人和事，打趣道：“言哥看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沈其言收回视线，捏着她的下巴，眼底带着笑意：“身边坐着大美人，不看你看谁？”
　　孟语满意地笑了，依偎在他肩头：“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别的女人呢。”
　　沈其言松开手，淡声问：“吃醋了？”
　　“没有，我只是好奇！”孟语蹭了蹭他的胳膊。
　　沈其言嘴角带笑，安抚般摸摸她的脸，对司机吩咐：“走吧。”
　　两人一起吃了晚餐，沈其言送孟语到公寓楼下。
　　孟语推开门，见他坐着没动，试探着邀约：“上去喝杯茶？”
　　沈其言望着她，嘴角带着温和的弧度，“回去休息吧，以后逛街别穿这么高的鞋。”
　　孟语笑容微滞，心里隐隐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好，言哥再见。”
　　“再见。”
　　车子驶离，沈其言靠在椅背上，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双眼—沉静如秋水，带着几分疏离，却各位清亮。
　　商场门口那淡淡一瞥，是他看错了吗？